<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我投身冬泳的第十一个年头。谨以此文,感谢领我入门的奉节县邓建民校长,以及一路相伴、相互砥砺的冬泳伙伴们。</p> <p class="ql-block"> 日记清晰地记载着:二〇一四年十月七日下午两点,在奉节夔门广场旁的长江边,我迈出了冬泳的第一步。在此之前,游泳于我尚且陌生,冬泳更是闻所未闻,从未亲见,全无丝毫精神准备、理论铺垫或身体基础。那次蓦然下水,全然源于骨子里那份喜欢冲动与冒险的性情。</p> <p class="ql-block"> 那年八月二十七日,我来到奉节县实验初级中学支教,生活骤然转折。从熟悉的主城家园来到这离家遥远的小县城,人生地疏。固有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内心由平衡渐至失重。教学之外,备课、批改、辅导填满了日常。周末归家,往返近二十小时的车程令人却步,留守便成了常态。那个无聊的周末,我遇见了热情实在的邓校长。他提及自己正在长江游泳,我的心瞬间被攫住,一个念头无比强烈:“今天就要下水” !邓校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我的“豪言”骇住了。他力劝我先学会游泳,再循序渐进,从凉爽的秋季过渡,待来年再尝试不迟。然而,我心如磐石,不可动摇。邓校无奈,只得依了我的任性,亲自陪我到江边。</p> <p class="ql-block"> 江水汤汤,江面开阔。邓校一到,便将我的“壮举”介绍给他的冬泳“哥们儿”。人群顿时哗然,好奇地围拢过来。几位老成持重的泳友连连劝诫:“先学会游泳再来不迟!” 我心一横,迅速褪去衣衫,只听“扑通”一声,人已跃入长江。凭着几下笨拙的“狗刨”,挣扎到岸边喘息片刻,再刨……日复一日,如此坚持。一年后,我竟已能横渡这数千米宽的长江天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路游来,从未间断。二〇一八年严冬,我踏上了哈尔滨松花江的冰面。零下二十几度的极寒中,入水不过一分多钟便匆匆上岸。低头一看,呀!浑身犹如刚出滚油锅的鲜炸虾,一片艳红,大腿根部更是红得发紫。岸上的哈尔滨冬泳好汉们纷纷竖起拇指:“好样的!真不赖!”穿衣时,一股奇特的炽热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置身火炉,又像无数小烙铁在脊背上熨烫,竟是难以言喻的舒泰。奇怪的是,牙关并未如想象般打颤。归途精神竟是异乎寻常地健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步履无比轻快。</p> <p class="ql-block"> 自那个秋日的下午在奉节扑入长江,我便开启了业余一年四季游江河的旅程。寒来暑往,春水初生,夏波浩渺,秋江澄澈,直至凛冽严冬。</p><p class="ql-block"> 十一年,江水淘洗着岁月,也重塑着我的身心</p> <p class="ql-block"> 这十一年,非仅是日历的翻页,更是身体与江河一次次深切的对话。每一次在刺骨寒流中跃入,都是对惰性的一次宣战,对意志的一场淬炼。肌肤与冰水接触的刹那,那尖锐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冷,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唤醒。它瞬间清空了所有芜杂的思绪,将“我”的存在压缩到最纯粹的状态——只剩下呼吸、心跳,以及对温暖最原始的本能渴望。正是在这极致的“无我”瞬间,一种奇妙的交融感油然而生:身体不再是隔绝的个体,仿佛与周遭奔流的江水、呼啸的寒风、甚至天地间的凛冽气息,融为了一体。这或许,便是古人所追寻的“天人合一”之境?它并非玄虚的哲思,而是在挑战极限、回归本能的刹那,身心与自然律动达成共振的真切体验。</p> <p class="ql-block"> 冬泳的伙伴们,早已成了没有血缘的至亲。江畔的风霜雨雪,是我们共同的背景;上岸后相互递上的一杯热姜茶,一个会心的眼神,一声粗犷的问候,都饱含着无需言表的理解与支撑。是邓校长的引领,是这群“水疯子”的相伴,才让这看似孤绝的坚持,充满了人情的暖意与同行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 十一年过去,江水依旧奔流不息。每一次破冰入水,都像是一次重生。那彻骨的寒,涤荡了脏腑的浊气;那上岸后的炽热,点燃了生命的活力。它让我明白,生命的韧性与活力,往往蛰伏于舒适区的边缘,唯有勇敢地跃入未知的“寒流”,才能真正感知那份源自生命本源的磅礴力量。冬泳,早已超越了简单的运动,它是我与自己、与自然、与伙伴建立深刻连接的仪式。在这冰与火的洗礼中,我触摸到了身体这座庙宇的深奥,也隐约窥见了“天人合一”那宏大而微妙的境界。前方,江水汤汤,寒暑依旧,我将继续游下去,在这条通往身心澄澈与自然交融的路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