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光

钱兆金

图片/文章：钱兆金

美篇号：3592098

暴雨来得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陈宇的电动车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银色的水痕，雨点砸在他的黄色雨衣上，像无数细小的石子。保温箱用防水布裹了三层，他用右臂紧紧夹着，左肩已经湿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形状。

翡翠湾的入户电梯需要刷卡，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门禁系统前犹豫了十秒才按下1601的门铃。开门的姑娘穿着雾霾蓝的真丝家居服，发梢还蒸腾着洗发水的热气。她看见他怀里露出半角的《考研英语真题详解》，书页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

"餐盒没湿。"陈宇把外卖递过去时，发现自己的小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林蔓注意到他冻得发青的嘴唇，和防水布下露出的一角考研资料。

"要进来烘干衣服吗？"她突然说，"书房可以借你用。"玄关的感应灯在她身后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像暴雨里突然浮现的灯塔。

此后每个周三下午，当林蔓在落地窗前给琴叶榕擦叶子时，总能听见书房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陈宇的学习资料渐渐在胡桃木书桌上安了家：荧光笔画满重点的《政治理论》，用三种颜色便签标记的《高等数学》，还有一叠印着某大学logo的草稿纸。有次她整理笔记时，发现他写在页脚的小字："林小姐今天换了柑橘味的香水。"

他开始给她带路边的故事。用保温箱揣回过巷口婆婆卖的栀子花，描述过凌晨四点批发市场鱼鳞般闪烁的灯光。某个梅雨天，他浑身湿透地跑来，从怀里掏出朵完整的广玉兰，说是路过老教堂时看见的。那朵花后来养在林蔓的威尼斯玻璃瓶里，比任何进口鲜花都活得久。

二月成绩公布那天，陈宇在配送站撕开信封的手指比第一次送外卖时抖得还厉害。几乎同时，手机亮起林蔓的消息："书桌左边抽屉。"牛皮纸信封里躺着张对折的素描，画的是他伏案学习的背影，铅笔线条温柔地勾勒出他后颈凸起的骨节。背面用钢笔写着："你要继续送外卖也行，但得先送我回家。"

此刻暴雨再次降临，陈宇的电动车依然在积水中划出银痕。只是后座多了个环住他腰身的姑娘，保温箱里装着两本崭新的研究生证，和一把沾着水珠的栀子花。雨幕中，他们的身影渐渐融成一道光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