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50）——沙海明珠：月牙泉的千年清梦》（西北荒漠）

山巅一木

文图 / 山巅一木

拍摄时间 / 2015 年 10 月 6 日

敦煌的晨光来得格外矜持。当我踩着绵软的沙粒走向鸣沙山时，天边才刚泛起蟹壳青。沙丘的棱线在朦胧中起伏，像沉睡巨龙的脊背。忽然有风掠过耳畔，沙山竟发出铮铮鸣响——这是千年古沙在晨课中吟诵自己的经文。

转过最后一道沙梁，那弯传说中的新月就这般毫无征兆地跌进眼眶。在赭黄色沙山的环抱里，一泓碧水静静地泊着，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摇曳的水草。传说汉代将军李广的月牙大刀曾在此点化甘泉，此刻倒觉得，这分明是敦煌飞天遗落的耳珰，被风沙摩挲了两千年，依然泛着温润的光。

牵骆驼的老人用粗糙的手指在沙地上画圈："瞧这沙，永远从山顶往两边溜。"果然，即便狂风大作，沙粒也像被施了咒语般绕过泉眼。驼铃叮当声中，我想起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而月牙泉畔的沙，或许都是未能说出口的思念，积攒成山却终究舍不得掩埋这滴眼泪。

正午的太阳把沙粒晒得发烫。脱去鞋袜深一脚浅一脚地攀爬，细沙从趾缝溢出，像流淌的时光。站在沙脊上俯瞰，泉边几株芦苇突然摇曳起来，惊起水面碎银般的闪光。有铁背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泉水竟藏着如此鲜活的生命力！

卖杏皮水的妇人坐在胡杨树荫下，铜壶里的冰镇饮料叮咚作响。"我们小时候常在泉里凫水。"她递来粗瓷碗时，手腕上的银镯碰出清越的声响，"如今只能远远看着啦。"顺着她目光望去，月泉阁的飞檐倒映在水中，与云影交叠成水墨丹青。

黄昏来得猝不及防。夕阳突然把整个沙漠染成胭脂色，泉水的蓝更深了，像一块正在冷却的琉璃。沙丘上零星亮起手机灯光，游人们都在等待星空降临。我掬起一捧沙子任其流泻，五色沙粒在暮色中依然分明——红的是铁，黑的是磁石，白的是石英，它们记录着祁连山亿万年前的心事。

当第一颗星子坠入泉心，整个银河便哗啦啦地倾泻下来。躺在尚有余温的沙地上，听见风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梵呗。此刻的月牙泉多像菩萨的净瓶，盛着亘古的月光，也盛着驼铃、经文、壁画颜料和所有旅人的惊叹。

夜深了，守泉人的马灯在远处明明灭灭。我知道明天沙丘上所有脚印都会消失，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风沙抹去——比如这弯新月般的水，比如它映照过的万千星辰，比如我们初见时，那份震颤的心动。
——月牙泉：沙漠怀里的千年清梦 配图说明—— 图1：《沙丘追光录》——晨光为鸣沙山镀上金边，摄影师的剪影与三脚架伫立沙脊，镜头追逐的不仅是日出，更是大漠苏醒时分的悸动。
图2：《丝路晨曲》——驼队在晨曦中穿过薄雾，颈间铜铃摇曳着唐朝商旅的余韵，在沙海上谱写出光的五线谱。
图3：《鎏金之路》——夕阳将沙脊熔成金河，驼队化作流动的音符，每一步都踏响大地深处的共鸣。
图4：《沙谷行吟》——沙谷中的驼队在晨曦中如诗行，在鸣沙山的褶皱里书写标点，深深浅浅的蹄印是写给沙漠的情书。 图5：《天光巡礼》——两个身影沿沙脊行走，阳光为他们勾勒剪影，仿佛穿越时空的朝圣者正丈量天地的辽阔。
图6：《墨韵驼铃》——逆光中的驼队晕染成水墨笔触，在宣纸般的沙海上，留下千年丝路的淡墨写意。

图7：《沙脊同行》——湛蓝天幕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行走在鸣沙山脊，黄沙在他们脚下流淌成金色河流。阳光为轮廓描上毛茸茸的光晕，恍若漫长岁月里，所有结伴穿越沙漠的旅人剪影。

图8：《征尘未歇》——驼队扬起的沙尘裹着金光，恍见张骞使团的身影重叠其中，古今行旅在此刹那相逢。

图9：《蓝绿情书》——从沙丘俯瞰，月牙泉像大地珍藏的翡翠信物，在沙漠的臂弯里闪着温柔的光。

图10：《过客印章》——我只是匆匆过客，身影投在泉畔沙地，如时光长卷上偶然滴落的墨点，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图11：《沙语足迹》——一串脚印歪斜着伸向远方，每个凹陷都是与沙漠的私语，风过之后便成了永恒的秘密。

图12：《眼眸》——月牙泉倒映着沙脊，清澈如敦煌望向苍穹的眼睛，眸中盛着两千年的云卷云舒。

图13：《檐角听沙》——月泉阁的飞檐挑起夕阳，廊柱的影子斜斜漫入水中，与藻类共舞一曲建筑与自然的圆舞曲。

图14：《观沧海》——在阁楼上凭栏远眺的人，看的是泉，念的是海，沙漠里生长出的浩瀚心事。

图15：《逝影铭》——沙丘如凝固的金浪，驼队投影自近而远渐次淡去，在沙坡上拖拽出生命的刻度。最清晰的暗影是此刻的锚点，渐模糊的轮廓是正在消逝的足迹，而沙丘永远静默，像收藏时光的陶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