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字传奇史话5-6丨贾湖世界最古文字

叶老师

第五篇 中国汉字传奇

第六章 贾湖世界最古文字

“中国考古学之父”李济先生开创的中国考古学，在新中国成立后大放异彩。遗址发掘的时间虽然晚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但考古发现的刻符文字却指向了距今9000年前，使河南舞阳贾湖出土的原始刻符一举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古老的文字。 时间回到1961年的深秋，河南省舞阳县文化馆干部朱帜被下放到贾湖村劳动改造。当他佝偻着腰在村东的沟坎边行走时，几片嵌在断壁中的陶片刺入眼帘——赭红的色彩、粗砺的质感，与泥土截然不同。他蹲下身，指甲抠开土层，更多的陶片、森白的人骨、砖红的红烧土块接连暴露。尤其当他在红烧土上发现稻壳印痕时，手指微微颤抖：这片洪水频发的洼地，竟藏着远古先民的密码。

贾湖遗址平面图

只是当时无人重视他的发现，直到1975年8月，舞阳县境内连降暴雨，沙河、泥河、灰河、澧河……大大小小的河流一同决堤而出，汹涌澎湃一泻千里。滔天洪水吞噬贾湖村，房屋耕地尽毁，村民们在废墟上筑堤求生，铁锹却频频撞上硬物——石铲的刃口在日光下泛青，陶壶的残片流淌着泥水。村小教师贾建国带领学生捡拾这些“怪石头”，用箩筐抬进县文化馆。彼时的朱帜已任馆长，他摩挲着陶片上类似裴李岗文化的绳纹，猛然拍案：“护村堤下埋着一部史书！”

贾湖遗址发掘现场

河南省博物馆考古队和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先后对贾湖遗址组织8次科学考古发掘，揭露面积2600多平方米，发现房址、窑穴、陶窑、墓葬、兽坑、壕沟等各种遗迹近千处，出土近6000件文物及大量人类骨骼、动物遗骸和植物标本。考古发掘初步揭示了距今8000年-9000年新石器时代早期贾湖先民的生活图景：贾湖区域内地势低洼、水源丰沛，有大片湿地和草原，以及天然生长的野生稻群。先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了1500年的漫长时光，建筑房屋、狩猎采集、驯化家畜、制作陶器、耕种水稻、结网捕鱼等，创造了丰富多彩的贾湖文化。

先民聚落，贾湖遗址博物馆

目前的贾湖文化已坐拥11项世界之最，并入选“20世纪中国100项考古大发现”。这11项世界之最分别是：世界上最早的鱼类人工养殖行为、世界上最早的家畜驯养地之一、世界上最早的稻作农业起源地之一、世界上最早的酒、世界上最早的手工纺织起源地之一、世界上最早的鼎形器、世界最早原始宗教与卜筮起源地之一、世界上最早的绿松石装饰物、世界上最早的人工栽培大豆起源地、世界上最早的七声音阶管乐器、世界上最早的文字雏形之一 ——契刻符号。

陶器的发明最早可以追溯到贾湖，遗址博物馆。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教授张居中，不仅多次主持了贾湖发掘，而且亲身见证了贾湖文化最后两项“世界之最”。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张居中教授

那还是1983年，考古队的探铲正式插入贾湖的土壤。三年后一个春寒料峭的午后，技工贾分良突然奔向帐篷高喊：“张老师，挖到笛儿了！”时任领队的张居中跃入探方，只见墓主人腿骨两侧静卧着两支仙鹤骨制成的七孔管，形制古朴如天工雕琢。 面对学界质疑：“原始人怎么可能懂音律？这不过是打猎的骨哨”，张居中教授不甘心，怀揣骨笛北上求证。在中国民族乐团，六位演奏家轮番吹奏未果。第七位乐手宁保生接过骨管斜倾45度，双唇轻贴——一缕清越的乐音骤然腾空，如鹤唳穿云。《小白菜》的旋律流淌而出，九千年的时空壁垒轰然崩塌。全场寂然，唯余笛声震颤心魂。

贾湖骨笛之一，中国历史博物馆

此后的考古发掘，陆续又有40余支骨笛相继现世，从二孔到八孔，音阶渐趋完备。当中央音乐学院教授用M344墓出土的骨笛完整吹出《梁祝》，世界音乐史被彻底改写：中国的七声音阶比西方早诞生四千年。英国《自然》杂志以《石器时代的音乐》刊载了关于贾湖骨笛的封面文章。

《自然》杂志封面，石器时代的声音

更大的震撼在1987年降临：“我记得很清楚，首次发现贾湖刻符是在1987年的5月，是在M330的墓葬中发现的，墓主是一位老年女性。”说起发现贾湖刻符时的场景，张居中教授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在探方内，张居中用小刷轻扫一块完整龟甲上的泥土，一个类似于甲骨文“目”字形刻痕倏然显现——线条遒劲如刀，仿佛欲言又止的眼睛，他在龟甲上看到的正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距今有9000年历史！

贾湖遗址刻符龟甲，现藏河南博物院

作为《世界文字传奇史话》的作者，我们可以给大家一个比较性知识：两河流域苏美尔楔形文字的最早版本，是乌鲁克出土的原始楔形文字泥板（下图右上，卢浮宫馆藏），时间距今5500年；埃及象形文字的最早版本，是埃及阿拜多斯U-J墓地出土的原始象形文字，时间距今为5300年- 5200 年（下图右下，德雷尔授权公开）。与贾湖文化的刻符龟甲相比较，中国最古老的文字距今有9000年历史，无疑也是世界最古老的文字。

苏美尔原始楔形文字、埃及原始象形文字与贾湖刻符文字

在那一年的发掘中，张居中带领考古人员从出土的龟甲、石器、陶器上发现了共17例契刻符号，其中龟甲刻符最多为9例、骨器刻符3例、石器刻符2例、陶器刻符3例。张居中特别指出了贾湖龟甲刻划符号的特点，这些符号多刻在龟甲的明显位置，应该是为了便于看到，且符号似乎暗示了龟甲的放置方向。

贾湖出土的龟甲

贾湖刻符文字汇总

张居中认为，这些符号比较有象形性，如眼形、门户形，很像后世的文字，但它不是成熟的文字，是具有原始文字性质的刻划符号。而有的学者将贾湖17例刻符与甲骨文进行了比对，龟甲上的“日”形符号，与甲骨文“日”字神似；骨器刻划的“八”纹路，宛如现代中文数字“八”。

贾湖刻符与甲骨文对照

贾湖计数刻符八，现藏中国文字博物馆

贾湖文化的这些契刻符号大体上可以分为原始文字、戳记符号和计数符号等三类。第一类原始文字符号从其形状上分析，都具有多笔画组成的组合结构，其中应蕴含着契刻者的某种意图，记录了一件特定事情，这类符号具有原始文宇的性质。第二类戳记符号契刻在石颜料块或陶坠上，不排除作戳记之用的可能。第三类计数符号的数量也较多，但均在龟甲上契刻，与半坡遗址的同类陶文刻符相似，可能具有记数的性质。

贾湖刻符第一类原始文字符号

贾湖刻符第二类戳记符号

贾湖刻符第三类计数符号

这正是一篇“贾湖刻符睁睡眼，中国文字之滥觞”的故事。当夕阳掠过麦田，贾湖遗址博物馆如溅落的水滴舒展大地。馆中骨笛仿品被游客捧起，气流穿过鹤骨孔洞，奏响《沂蒙山小调》。笛声漫过龟甲刻符、炭化稻穗、盛酒的陶瓮，最终消融于沙河潺潺水声。九千年时光在此刻叠印，恰如考古学家张居中教授所叹：“贾湖文化不是蒙昧的挣扎，而是文明的破晓。”

贾湖遗址博物馆

中国古代原始刻符（图符）文字地区、年代分布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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