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拾零（一）

芮永华

　　

十年文革是一场内乱，给国家带来深重灾害。1976年10月6日，华国锋、叶剑英为首的党中央一举“解决”“四人帮”，拨乱反正，人们热烈拥护，中国巨轮从此驶入了正确快速的航道。

党中央的断然措施，对他们的爪牙以及那些极左帮派分子来说，不啻是一个巨大的震慑，这些人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以下是张春桥的家人被隔离审查交待的材料，其中的恐慌和抗拒心理可见一斑：

• 李婴宁76年交待“张春桥可能出事”（2页）

【 76年10月8日晚饭前，张月桥到我家来，对我说可能中央出事了，为了毛弟的安全，他要马上带他出去暂时躲一躲。让我告诉他我小弟弟李冶陶在江西的地址，如何走法，我都告诉他了。我问出了什么事情？张月桥说情况不清楚，因为七日毛弟原打算去北京的，但打电话给他爸爸（张春桥）却打不通了，估计可能出事了。我说：也许他有别的事不在北京呢？张月桥说：不可能，这种情况过去从未有过，很可能是出事了。我问：可能出什么事呢？张月桥说不知道，还很难预料。我当时不大相信会出什么事，但又怕万一真有事会连累小弟弟，所以我说：要不我介绍你们到我搞四清时的贫下中农那里去，就在浏河，路不远，来去也方便。张月桥说不用。

因为当时李冶陶正在井冈山写文章，我又告诉他李冶陶女友的地址，说万一找不到陶陶时可以去找她。因这个地址记得不确切就上楼到妈妈房间里找了个旧信封核对一下，上去前张月桥嘱我，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讲，他也不上楼去见妈妈了。我核对了地址下来，又拿了一叠粮票（约100斤）给他，说：我没有存款，这点粮票你拿去吧。他说不要。我说，陶陶那里粮票可能不够吃，带去吧，他就拿了。我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张月桥说今天晚上就走。我说我往陶陶那里写信吧？他说：不，你等我的信吧。说完就走了。

对于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没有多问，张月桥也没有说。我想他们知道情况多，如果他们判断出事了总有他们的根据，我过去一向不向他们打听任何事，所以我想不该我知道的事，我也不应该多问。张月桥不让我告诉家里任何人，我也没有告诉，一是当时觉得张不让讲，就不应讲；二是情况不明，也不愿家里人着急。

李婴宁

76.10.28 】

注：张春桥的小名叫善宝，是张家长子，他有五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们都叫“张X桥”，依次为张秋桥、张铁桥、张济桥、张月桥、张天桥。

妻子原名叫李淑芳，后改名李文静，有历史污点，曾经被俘自首变节过。他们育有三女一子，女儿张维维、张海娃、张薇薇（小妹），儿子张旗（毛弟）。

• 张春桥弟张月桥77年的交待（4页）

【 摘录张月桥交待（共16页）

我的这次井冈山之行，是在四人帮的狗头军师张春桥的老婆文静的指挥下，以及她和我的阴谋策划下进行的。以后我又带着张春桥的儿子张旗执行了这一阴谋计划。我对党对人民犯了罪，现在我向党向人民交待自己的反党反人民的罪行。

一.10月8日晚的策划：

（一）对形势作了分析：

文静等人向我说明了形势，中心意思是北京发生了右派政变，四人帮出了问题，鼓动我对抗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

1.北京出了大事是右派政变了，说了许多“反常”现象，证明四人帮出了问题，主要现象：

（1）上海北京之间电话两天不通了，各种办法都想了，可是没有人接电话，连个服务员也找不到。一般不会这么久接不通，就是开会了，家里也应该有人。

（2）马天水是7号去北京开会的，过去到北京总有人来探望，这次也没有人来，坐了冷板凳；上海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是他的秘书房佑庭接的，他接电话后打了一会，好像旁边有人监视，说马老身体不好，胃病犯了。

（3）通知周纯麟去开会，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他知道而上海市委不知道，怀疑北京的事已通知了上海部队。

（4）刘庆棠要江青审查电影片子的名义找江青也找不到江青。

（5）于会泳出国也不让去了。

（6）新华社电讯稿也停发了。

在平时谈话中，文静早就把党中央的领导同志划了为“左、中、右”。文静封的左派就是王张江姚，及其死党毛远新、谢静宜，其“最革命的”那个就是张春桥。

他攻击污蔑华主席、周总理是“中派”，甚至诅咒周总理“这是他死在毛主席前头了，要是死在毛主席后头，那他领着你搞修正主义怎么办？

我听了上述所谓“反常”现象就知道是四人帮出事了，认为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就是发生了右派政变。

2.推测搞“右派政变”的是谁？

文静说“不知道是谁支持他？”现在很明确了“他”就是说的华国锋主席。文静认为“主要问题出在军队（第二天张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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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已经筹划组织，并已开始行动。

（1）马上开始武装上海民兵，发枪发子弹，还说了发的枪和子弹的数目（我记不住这个数字了）。这是第一步，也就是所谓“预防万一”“作些准备”“先发一部分子弹枪支”以后根据情况再发。

（2）整顿组织，包括领导机构：

市委开会后，领导已分头下去作准备工作，说了负责发枪的两个人名字，和谁去作下边的工作。

还说接受这次马天水、周纯麟去北京开会，王秀珍、徐景贤没有什么本事，到时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的教训。在马天水、周纯麟、徐景贤、王秀珍一旦被党中央调走，他们预备搞另一套班子，其中有民兵头头叶昌明，并准备研究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对付，他们认为这是中央可能采取的一个“阴谋”手段。

（3）还有继续开会研究怎么办。

（4）武装暴乱的时机：

① 和北京针锋相对；“一旦出事，马上行动”。

② 想马上发动暴乱，但又怕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抓住反而被动、挨打，说“上海也不好办”“现在就起来头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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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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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民这样热烈地庆祝局面，华主席这样得到人们的衷心拥护，人们这样欢呼粉碎四人帮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当时，张旗对我讲没想到吧！我说的确是没想到。当时上海满街是人，交通也阻塞了，他还说怎么这样乱啊，我说：越乱越好，乱说明形势还未安定，说不定，上海的人民还在准备回击呢？张旗说：上海过去就是让他们暴露充分了然后一网打尽，就让他们乱吧！（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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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桥 1977.3.10

张月桥系我院教员，现停职审

查，此材料摘自张月桥的亲笔

交待。

天津工学院材料组 （专用章）

77.12.25 】

• 张春桥之女张维维交待（1页）

【 张维维交待材料（摘录）

76年5月12日上午至14日，我从北京回上海途中到蚌埠张铁桥家去了一次......。晚上吃饭时，两个妹夫都来了。他们问我在北京的见闻。关于天安门广场事件，我跟他们说了......，我还说总理也犯过路线错误。......。

另外说了，四叔和五婶的事，大概是75年，五婶去谢小沁家（谢富治）听谢小沁和彭小枫（彭雪峰的儿子）说了很多总理的事。五婶就到她哥哥李小先（炮兵司令部）那里去，让他争取主动，写总理的大字报，写好后，五婶到四叔家去，讲给四叔听，四叔一听急了，说你怎么能反总理呢？现在大家已经在说大哥反总理，叫她快去他哥哥那里，无论如何不能贴出去。五婶不服气，和四叔吵起来了。后来还是让她哥哥不贴的。

这件事，我不完全清楚，后来，五婶到上海时，我听她和妈妈讲：小沁他们都敢说，不像你们那么谨慎，我妈妈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事，你也别告诉我们。

我在三叔那里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张维维

77.4.18

以上材料摘自11所洪犂材料，11所系从长沙工学院抄转，

长沙工学院系从蚌埠张铁桥处抄转。

77.10.10 （11所组织组章） 】

张春桥倒台，他的家人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张春桥5个弟弟、弟媳、儿女受审查在所难免。

•张春桥妻子李文静

• 张春桥大弟张秋桥，生于1920年，比张春桥小三岁，延安三八式老干部，时任总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被指控曾到昌平一带的坦克6师活动，试图拉拢部队帮助“四人帮”篡党夺权，受到隔离审查。查后结论是没有直接联系，后被释放，以副军职离休。

张的妹妹叫张佩瑛，时任上海某医学院机关党支部书记。早在1974年3月30日死于“红房子医院”一次手术发生的医疗事故。

张的母亲宋蕙卿1977年她得悉儿子张春桥、张秋桥身陷囹圄，在绝望之中，于4月1日自杀于上海。

女儿张维维倒是自立自强，47年出生，在上海长大，初中读位育中学，高中在复旦附中，高三18岁入了党。毕业后，拒绝依靠父辈关系入伍参军，而是想进工厂，甚至离开上海到不为人知的贵州三线厂当工人。结果分配到上港七区供应站劳动锻炼，在白莲泾码头的卡车上当搬运工，同水泥、黄沙、钢筋打交道；以后进入上海仪表厂和航天局的22所工作。然后嫁夫生子，丈夫是普通医疗工作者，一生平平淡淡，一家人在一起，晚年生活很幸福。

“四人帮”在被捕的前夜，张春桥已预知结局，他女儿张维维问他，“那么你怎么办？”张春桥回答：“我怎么办，千刀万剐呀。”张维维追问：“你千刀万剐了，那我们怎么办？”张春桥说：“我也不知道。谁叫你是张春桥的女儿。”

•审判“四人帮”宣读判决视频

1981年1月，张春桥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1983年减为无期徒刑，1997年减为有期徒刑18年，1998年被保外就医，获准居住在江苏江阴的一栋二层小楼里，一层为工作人员居住，二层为张春桥的居所。

• 考虑到张春桥的情感需求，组织批准他的女儿张维维从上海来探望和照看，从照片看张春桥的晚年生活还不错。

2005年4月21日，张春桥因患癌症病亡，终年88岁。

总的看来，党中央对四人帮的处理还是比较宽大的，因为是当作“党内路线斗争”来定位的。照他们犯下的罪行和造成的后果，真是死有余辜，但反思和汲取我党的历史经验教训，对他们依法审判，最终一个不杀，体现了“依法治国”的法制精神。

（完）

20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