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舞乾坤，石堡踞天门：乾坤湾、桦林堡和万家寨堡——长城系列之124

洁子

端午长龙宴的最后一道“硬菜”，终于端上来了！经过前两日山西结的“分疆裂土”和老牛湾的“世纪之握”，我们这群“墙迷”的终极目标，是黄河畔另一处鬼斧神工与一座建在“不可能之地”的魔幻城堡——乾坤湾与万家寨堡。当然，路上还有一位“巨无霸”堡子等着我们检阅。

序幕：打赌与打卡

话说昨晚酒桌上，因为打赌而组成的“四碗面”团队又表演了保留节目——打赌，我赢了一局，赌注冰激凌有待今天兑现。

宁老师和卷柏就早晨是否下雨的赌注，在清晨六点阳光照射在老牛湾堡时得到验证，卷柏赢。

心情美美哒，我俩又去黄河边溜达。

“到了老牛湾，总得掬一捧黄河水，近距离感受一下吧。”我对卷柏说，“9年前我也住在这儿，傍晚时还在河边撩水照相呢。”

那时候老牛湾堡还不收费，现在到处圈了起来，想去看看悬崖边那几个大大的字“黄河入晋第一湾”，未果，只好在老牛湾码头逛了逛。

记得上次还坐船在黄河上兜了一圈，看到了黄河儿女在打鱼，估计现在鱼也不让打了吧，当然，船还是可以在景区坐的，可惜我们没有时间。

现在岸边已经修了木栈道，搭建了小木屋，在这样的河景房里，枕着黄河的涛声入眠，想必很爽吧。

本想起床看日出，可太阳比我们起得更早，已经升很高了，而且，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还想掬一捧黄河水，可这个也有难度，那就伸手比划一下吧。

偶遇了早起的队友，她轻车熟路地带我俩在河边溜达了一圈，刚好回到昨天拍照的位置。

此刻的老牛湾，薄雾轻笼，缠绵温婉。

风情老牛湾，对你爱不完！

第一幕：乾坤湾——黄河的优雅回眸

告别老牛湾的温情脉脉，我们驱车沿黄河东岸南下。不多时，一片令人屏息的风云莫测的景象闯入眼帘——乾坤湾到了。

更令人屏息的是，原说好走大巴休闲路线的宁老师临时起意，车刚停下，他突然决定跟着强驴去徒步。我滴妈也，这风云变幻也太快了吧。

霍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赶紧给两位壮士拍个合影算作送行。

于是，四碗面分道扬镳。我们目送7位勇士开启了今天的疾走模式。

其实，大家的第一目标都是相同的：东长咀1号峰火台。这个海拔1251米的梯形方墩在公路下面很远，没有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那阵势，有点隆重。

往西走，前面有一个高高的观景台，两位勇士已经拉完抽屉往回返，这就是强驴和弱驴的差别。

我伸出大拇指，霍哥手指前方：“加油！”

前方就是乾坤湾景区，透过薄雾，能看到高高的乾塔。

如果说老牛湾是黄河一个雄壮的直角转折，充满了力量与决绝；那么乾坤湾，就是黄河一段极尽优雅的S形大回环。

地处晋蒙大峡谷的偏关乾坤湾，黄河在此迂回形成S型大回环，有“中国的科罗拉多”之称，被《中国国家地理》称为“百里长峡中的最美回环”。

乾坤湾的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黄河在此奔涌而来，遇到高山险阻后欲进先退，迂回向北，然后再从容向南，这种独特的地理特征使得乾坤湾又被中外专家学者定义为太极八卦图的天然发源地。

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俯瞰，宽阔的黄河水道在这里变得异常温顺柔和，河水像一匹巨大的、流动的绿色绸缎，在黄土高原的怀抱画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S”形大弯。

两岸是刀劈斧削般的悬崖，层理分明的岩壁记录着亿万年时光。弯道内侧，河水冲刷出的滩涂平缓，绿意点缀；外侧，则是陡峭险峻的崖壁。

整个景象，宏大、圆融、流畅，充满了天地造化的韵律感和不可思议的几何之美。

我们戏称它是“黄河的顶级慢摇舞步”，又像是大地母亲用黄河水绘就的一幅巨型太极图——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鬼队的无人机升起，拍下这令人心醉的曲线，每个人都忍不住感叹：黄河，你真是位百变女王！刚烈与柔美，竟在你一身。

西南方，层层的梯田之上，又一个墩台在召唤着我们。

东长咀2号烽火台，海拔1277米。

该烽火台建于明成化二年(1466年)，台体平面呈圆形，剖面呈梯形，直径11米， 高6米，黄土夯筑而成。

其地处晋陕大峡谷黄河南岸制高点，北侧俯瞰黄河乾坤湾壮阔胜景，南侧与老牛湾镇乾坤湾村相望，形成山河相依的独特地理格局。

作为明代“九边重镇”山西镇边防体系的关键节点，东长咀2号烽火台与周边众多烽燧联动，配合万家寨隘口，构筑起“烽燧示警—关隘阻截—水陆联防”纵贯20余公里的立体预警防御体系，体现了古代“因地形，用险制塞”的边防智慧。

这儿也有一个观景台，比刚才那个位置更佳，此刻薄雾散去，乾坤湾露出了她俊俏的真面容。极目远眺，黄河“九曲十八弯”的美景尽收眼底。

队友已经在大巴上呼唤了，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乾坤湾。

第二幕：桦林堡——黄土高原上的“恐龙骨架”

欣赏完黄河的华尔兹，我们驶向今日第一个古堡——桦林堡。

当车子转过山梁，这座堡子的规模着实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太大了！它雄踞在一片开阔的台地上，占地极广，残存的夯土堡墙如同巨龙的脊骨，绵延不绝，勾勒出当年这座军事巨堡的恢弘轮廓。

虽然堡墙坍塌严重，很多地方只剩下数米高的土垄，但其巨大的体量和清晰的边界依然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一具史前巨兽的“恐龙骨架”匍匐在大地之上。

桦林堡位于偏关县城西南约二十五里处，是偏关的“ 西大门 ”。据《偏关志》记载：“ 桦林堡在关西二十里处，明宣德四年建，后因套鲁攻击被废。万历二十七年兵使赵彦重新建堡，屯兵驻守。” 堡因当时附近有桦树林而得名。

桦林堡分两部分，堡门外有瓮城。现保存有南门和东门。

古堡高踞山巅，面临寺沟，襟带长城，总控黄河，是明代全长一百五十里的 “ 黄河边 ” 的指挥中枢，是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冬防“司令部”。所谓冬防，是指明朝时防备蒙古人趁着冬季黄河结冰时沿黄河进攻，因此每年冬季前，山西镇的最高军事指挥官都要移驻这里进行指挥。

南门已经修缮，坐北向南，拱门三券三伏，门楣上嵌有一块 “ 桦林堡 ” 的石匾，匾额上面有砖雕残留。

沿城门旁的马道登上城门顶，可见一座微型的观音庙，仅一人高。据说以前桦林堡经常发生严重的传染病，人们为了消灾避疾，建此庙宇祈求健康平安。

走进堡内，更能感受到它的“巨大”。里面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村落，房屋、道路、田地填充着昔日的军营空间。

墙壁上，是各种各样的广告宣传画，曾经在此拍摄过电影《啊！摇篮》和《杏花三月天》，这儿还曾是《走西口》故事的起源地之一。

我们试图寻找当年的衙署、兵营的痕迹，但时光早已将它们揉进了寻常巷陌和生活烟火里。

堡内有观音庙、关帝庙、龙王庙、城隍庙等几处古庙，如今多已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城隍庙正脊上的雕花很漂亮，兽头滴水很可爱。

庙对面有戏台，戏台里摆放着几口棺材。别害怕，想想“见者升官发财”就不害怕了。

好心的村民带我们去看古迹，并用方言一一讲解，尽管我听得不太明白。

城隍庙外墙壁上嵌了一块方碑，字迹比较漫漶，依稀辨认得出“城隍庙”几个字——老乡特意指给我们看的。

关帝庙，正殿保留得相对完整。

有精美的砖雕做装饰。

庙外有一石狮子，古拙而残破，让人感觉到历史的悠久与沧桑。

站在一段保存稍好的高大堡墙下，仰望着斑驳的夯土、坚硬的包砖，触摸着深深嵌入的枯草根茎，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其实，堡内还有古老的东门，特别的照壁，因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去找。

桦林堡，像一位迟暮的巨人，默默地诉说着它曾经的显赫与沧桑——这里曾是控扼黄河渡口、屯驻重兵的超级要塞。它的“巨大”，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力量宣言。

当然，时移世易，现在这儿更多的已经过修缮或重建。

修缮过的戏台。

古堡新舞台——很美，将来会更美！

桦林堡，这座被誉为山西“最具魅力的长城古城堡”，但愿她能焕发新的魅力。

高潮：万家寨堡——悬崖上的“天空之城”

怀着对“巨堡”的敬畏和对膝盖的担忧，我们奔赴此行的压轴大戏——万家寨堡。

万家寨，初名庄窝铺，本是一座古代驻军堡寨，因明代兵部尚书万世德祖上数代戍守而得名万家寨，当代因建设了大型水利枢纽工程而闻名全国。

车子在越来越险峻的山路上盘旋，直到停在一处令人腿软的悬崖边。抬头望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我的天！这……这怎么建上去的？”

只见在峡谷之中，近乎垂直的万仞绝壁之巅，几块巨大得如同小山般的嶙峋怪石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石头城堡，这就是万家寨堡。

它是为扼守通往黄河的石栈道而建，不像老牛湾堡依山就势，更像是凭空生长、硬生生“钉”在悬崖和巨石顶端的“天空之城”。

其南、北、西三面悬崖，东边是石筑的围墙。

通往堡子的路？对不起，先是没有路的。这是立于峡谷中的一座孤岛，你得从公路上陡降下去，用肉身，不论何种方式，在荆棘丛里开辟出你自己的路来，难怪鬼队一再强调带登山杖。

先陡降，再陡升。

还好，陡升时有一条挂在绝壁上的、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天梯石栈。

我们手脚并用（膝盖：我习惯了，真的），紧贴着岩壁，心惊胆战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感觉自己在悬崖边上跳芭蕾。

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回头看一眼都头晕目眩。

心中对古人的敬佩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这选址，这工程，不是“易守难攻”，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当年光看这路，估计就能吓退一半敌人，而另一半可能进攻时摔下去了。

万家寨堡上下两层，由外堡和内堡组成。

下层外堡的门，是利用天然石缝，上面垒砌石块而成的拱形门洞。

寨门边上有横杠槽和门栓孔。萧艾老师描述得特别生动形象“寨门估计包裹铁皮，由内关闭，整个堡寨就像乌龟缩进了壳，任凭外面如何，我自岿然不动”。

而且，由下往上爬，只有这么一个很小的入口，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二层内堡为石块垒砌拱门，两块门券石上还刻有简单的装饰线条。其上有一方框，不知是否有过匾额。

终于“爬”进堡内，眼前景象再次震撼了我。

堡面呈不规则形，东西123米，南北40米，周长230米，占地面积2440平方米。其上平旷，芳草萋萋，现存大量建筑基址。

内堡中央树有一通石碑，字迹模糊不清，据说堡上原有寺庙，此为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重修翠峰禅林寺碑记》，因此万家寨也叫翠峰禅林寨。

此堡具有军事防御、屯兵指挥、交通管控等重要历史作用。周围的天然石壁造型奇特，形同座座雕塑，其中象鼻石最为形象逼真。

放一张徒步强驴的小合影，他们竟然早于我们到达万家寨堡。

登上堡内最高点，视野豁然开朗。

西望： 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是奔腾不息的黄河。

北顾： 高地上是现今的万家寨镇，远处依稀可见我们刚走过的乾坤湾方向。

东、南： 是连绵起伏、沟壑纵横的晋西北高原。

最震撼的还是堡子本身的位置： 它就那么孤傲地、倔强地、不可思议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巨石之上、悬崖之巅！像一枚楔入苍穹的钉子，像一座永不陷落的天空要塞。

风极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想象着当年戍卒在此扼守栈道、传递烽火，需要何等的勇气和毅力？这里不仅是军事堡垒，更是一件大地艺术杰作，一首用石头写成的边塞史诗。

万家寨堡，用它的绝对高度、绝对险峻、绝对硬核，为我们三日的长城徒步，画上了一个石破天惊、荡气回肠的惊叹号！

如今，古老的兵寨与现代化水利工程比邻而居。万家寨水利枢纽是国家“九五”重点工程，是一座以供水、发电为主，兼有防洪、防凌等效益的大型水利枢纽，是山西省“引黄入晋”水源龙头工程。

现在万家寨水利枢纽已成为一个旅游景点，有当年亚洲最高的黄河铁索吊桥，跨峡谷连通晋蒙，还有气势宏大的黄河峡谷库区和黄河泄洪排沙景观。

尾声：一碗鱼汤敬山河，三日征途刻心间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膝盖：已报废，勿念），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满足，幻想着——我们在万家寨镇落座，点上一盆鲜美的黄河鲤鱼汤，奶白的汤汁翻滚着，香气四溢。举碗相碰：

第一碗，敬黄河！你的九曲回肠，你的奔流不息，是这片土地永恒的血脉与魂魄！

第二碗，敬长城！你的夯土砖石，你的敌台古堡，是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与永恒的丰碑！

第三碗，敬自己！敬酸痛的膝盖，敬晒黑的脸庞，更敬心中那份对山河故迹永不熄灭的热爱与追寻！

当然，这只是幻想，时间不允许我们坐下来喝黄河鲤鱼汤，我们必须赶紧坐上大巴回京去，还有7个小时的车程呢。

趁着在服务区的空闲，赌注冰激凌终于得以兑现。

那就以冰激凌代替鲤鱼汤，敬黄河，敬长城，敬自己。

踏云追龙三日感想：山河铸魂，长城砺心

三天行程，三篇华章，从山西结到老牛湾再到万家寨，我们仿佛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长城精神溯源之旅。

山西结：格局之智，龙腾三疆。它是长城的“神经中枢”与“地理奇点”。站在丫角山墩，看三龙（西、中、东三路）分驰，感受到的是长城的宏大战略格局与精密网络智慧。它告诉我们，长城是血脉相连、守望相助的防御体系。

老牛湾：刚柔之恋，山河共证。 它是长城与黄河的“世纪之吻”，是金戈铁马与浩荡奔流的史诗交融。望河楼上，看巨龙（长城）赴约，金涛（黄河）拍岸，感受到的是文明的坚韧守护与生命的磅礴力量在此刻碰撞出的永恒交响。它象征着刚柔并济、生生不息的民族魂魄。

万家寨堡：坚韧之极，石破天惊。它是长城精神的“终极图腾”——在绝境中扎根，于险峰上屹立。悬崖巨石之巅，石堡孤悬，它是化天堑为屏障的智慧，是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勇气，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硬核宣言。它告诉我们，真正的长城精神，是在最贫瘠险恶的土地上，也能开出最顽强的生命之花，筑起最不可逾越的丰碑。

行走长城，我们触摸的不仅是冰冷的砖石、沧桑的夯土、险峻的崖壁，更是在触摸一部镌刻在大地上的、滚烫的中华史诗。我们体会到戍边将士餐风饮露的艰辛与“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情，感受到古代工匠因地制宜的智慧与鬼斧神工的毅力，更被这横亘万里、纵贯千年的守护之志与坚韧之魂所深深震撼。

三天的烈日、跋涉、攀爬是身体的磨砺，却是心灵的盛宴。因为：

当你立于山西结巅，看巨龙分驰，指点三省河山，

当你站在老牛湾墩，听黄河咆哮，见证世纪之握，

当你攀上万家寨堡，在悬崖之巅迎风而立，感受石堡与天争锋的孤傲，

那一刻，所有的汗水与酸痛都化为乌有，心中激荡的，唯有对这片壮丽山河的无限挚爱与身为华夏儿女的深沉自豪！

长城，早已超越了砖石的界限。它是一种流淌在血脉中的精神，一种刻入骨髓的象征，一种历经风雨而愈发璀璨的文化基因。

我们用脚步丈量它，用心灵阅读它，只为更深刻地领悟：我们从这片坚韧的土地走来，我们的文明为何能绵延不绝，我们的民族为何能于风雨飘摇中一次次挺立脊梁！

再会了，山西长城！ 你的结，你的湾，你的堡，连同黄河的涛声、峡谷的风啸，还有膝盖的“抗议”，都已熔铸成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腿脚会休息，皮肤会复原，但这山河的壮阔回响与历史的深邃启迪，将如明灯，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因为，山在那里，河在那里，长城在那里，而我们追寻的脚步——永不停歇！

附：端午首日链接

端午寻踪“山西结”，探访水泉营——长城系列之122

附：端午次日链接

神秘仨古堡，风情老牛湾：五眼井堡、草垛山堡、滑石涧堡、杨家川、老牛湾——长城系列之123

附：2016年老牛湾乾坤湾链接

老牛湾风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