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三十二章 严慈回幽冥 孝悌展鹏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曰:生命孙而子,不息在国治。衍宗昭物理,行健有先施。</p><p class="ql-block">战乱哀鸿苦,居安万象滋。爱人人自爱,好雨绿蘭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的丧事办完后,我留下来照看卧病在床的母亲。这时才有空闲把父亲的诗稿拿出来研读。看来父亲对自己的人生还是满意的。特别强调了顺其自然和无欲无求。我想,这应该是他对自我人生的诗意化的总结吧,这其中也应该包括他对别人的误解和恶意中伤所抱守的态度吧,当然其中也很自然地寄托了对我们后生晚辈的殷切期望。这些虽是诗中的应有之意,但这种固化的程式一经总结出来,形成文字、传诸后人,对那些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者都是一剂疗治世俗,解除时庸的良药。</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家务、儿女、生活、事业各方面是作过很大努力的。我们在台子上被人高看一眼半目的就是明证。可见其自然和无欲也是奋斗、挣扎到最后的感悟。</p><p class="ql-block">身在红尘,必须世俗;心存大道,圆通生活。这是尘嚣中空灵地坚守;这是无为中有为的辩证。</p><p class="ql-block">读他的诗,方知他这方面的修养已非平素,若致力于发展,与他的医术等高或超越也是有可能的。救死扶伤的良心被诬,李诗杜律的攻取维艰,可惜是一定的,福祸也是难料的。照父亲耿直的性格,钻研一门技术比宏发时论我认为还是要幸运太多,因为囹圄较学习班艰危更甚。</p><p class="ql-block">关于此诗,为了确保真实,我没加任何修饰,只是调整了一下顺序,现抄录于兹,与各位共飨:</p><p class="ql-block">检点平生无憾也,亲怜师爱健天行。</p><p class="ql-block">农活有助适时雨,医务多方愧令名。</p><p class="ql-block">儿女分劳知孝道,诗书继晷享光荣。</p><p class="ql-block">芸芸似我求无欲,凤鸟坟头舞颂声。</p><p class="ql-block">可惜只有清晰的记忆,丢失了原稿。作为后人的我太过大意,失了手泽,造成罪过。不是因害怕睹物思情的胡为,定是没心没肺的茫然错失!好在记住了这诗,也可在感情上有个交待,于思念也是一种安慰了。</p><p class="ql-block">在家陪伴病母的过程中,有事无事就听母亲拉家常,叙往事。前文所述有关父亲的那些很多都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跟母亲讲到了奶奶的离世。说着说着,母亲似乎哽咽着,眼里闪出了泪光。见她难受就转移话题,我也平和了心的宁静。</p><p class="ql-block">作为这家的大孙子,奶奶喜欢我的原因有很多。但让我长见识、经风雨这种时新的观念,若有,也是很朦胧的。但前述的冬渔的事除了我因好奇而坚持外,在奶奶那里还有什么更好地强调理由吗?</p><p class="ql-block">奶奶一年上头总是忙这忙那,家里家外,风风火火。说话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这种性格的人她要喜欢你,那就是从心底发出的十万分的真诚,当然与之相反的恨她没有。这除了她的家族传统,根本的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或遗传基因。家庭的呵护,自身体质的强盛和天生的与人为善的大度,也很好地促成了这一天性的完善。</p><p class="ql-block">我母亲年轻时脾气也是很骄傲的,但每次都被奶奶的不计前嫌而轻松化解。老太婆话不多,也不会讲什么道理,却能经常在忙碌中为你做一两件力所能及的小事,使你感觉到作为晚辈似乎亏欠了她什么,从而高翘的孔雀尾巴还没来得及开翎就悄悄地收敛了。所以我很理解母亲眼里泪的热度和重量。</p><p class="ql-block">对于奶奶的离世我一直很愧疚。我是在他入土后独自一人跪在她坟前悲哀难已的。因为老人家过世时我不仅不在身边,甚至连家也不在。唉!幸好不在。在,我一定更伤心,甚至更为难堪!</p><p class="ql-block">一个老人因无处吐露抑郁,从姑姑家接回幺叔屋里不久便放寿了。由于经济的原因,丧事简办就不说了,应该说就当时的情况那么办也是无可奈何的。只是我从不出远门,那次刚出门不到三天,回家时妻子、女儿都不在家。邻居告诉我,她们回家为奶奶办丧事去了。</p><p class="ql-block">我满腹疑虑,推出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半路上遇见了疲惫的妻,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p><p class="ql-block">没办法,不说已然结果,不结果我又能怎么办?我什么都不能作!我只有满腹怨愤。并且这怨愤只能烂在肚里,无处诉说。就是现在的这种写法,我也是欲语泪先流的。老人已矣,活人还得继续生存,贫病也必须在维持现状的前提下与社会一同发展。</p><p class="ql-block">近三十年过去了,到现在很多事都淡忘了,每当想起这事,总还是心被巨石压着的。虽说幺妈也已作古多年,但压在我心上的石头总还是一直没有力量掀掉它。</p><p class="ql-block">每每想掀掉这巨石,每每更加怀念奶奶。</p><p class="ql-block">奶奶永远活在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我在家照顾母亲一年后,两个弟弟又各自照看了一年。后三家合请大妹作有偿照看。趁此空闲我又返回南方干起了本行。第二年,我春节返校不到半月,惊悉母亲过世,恨不得身长翅膀脚生云。等我回家,在二叔二妈的全权指挥下,在众位兄弟的帮助下,丧事办得有条不紊。母亲的丧事比父亲的有几大不同。</p><p class="ql-block">母亲是在大妹家过世的,须请我们这儿的道士禀告大妹家的家神和土地,安定他们后再将母灵接出引回。并且是在我所住小区的公共办事房安设的灵堂,一条龙的餐饮服务也是在这里有序展开的。这些工作包括最先回来的二弟和我妻都没来得及赶上参加,真应好好地感谢二叔二妈和众位弟兄了。我是从东莞赶回来的,更是迟而又迟了。</p><p class="ql-block">看血盆经,解阴阳结,把座灵幛首的“大硕德”换成“大懿德”,把“泰山其颓”改为“泰水生寒”(习俗为大女婿的专利。),最后将武出殡改为文出殡。幽冥也讲人情,道士也应文明。男性孔武,没有比他更强的霹雳手段,他不一定服周,听你安排。凶一点对他们可以理解。女性如至柔之水,付出多,享受少,一辈子为家操劳,全身心为人保姆,不温和以待,怎显为人为事的良心?!</p><p class="ql-block">母亲,我们家的母亲是天使。我们这个家的一切都是她日夜操劳,一手一脚做出来的。她把自己的满腔心血付与了我们每一个子女。她爱我们深入骨髓,多大地苦难她都能承担,我们多小的一点不舒服她都会心疼不已。天下人伦义,人间慈母恩。</p><p class="ql-block">家处僻壤,初中住校,高中更不用说。</p><p class="ql-block">每当我要离家返校时,娘总要给我带往学校的菜多加点油,哪怕全家吃哑锅子(不用油炒菜。)。总是在我走出了很远还看着我的背影舍不得进屋。她担心我身体瘦小过不惯外面的日子,吃不惯学校的饭菜,怕人欺负我,更担心我的愚钝会受了老师的责罚,身上破破烂烂的穿着会受了别人的轻视。</p><p class="ql-block">我的心地细腻的娘啊,儿在您的心目中怎么就是个什么都不放心的孩子呢?</p><p class="ql-block">好不简单有了工作,成了家,作了父亲,您还继续着那操不完的心。把那种细柔,那种深切又从我的身上转移给了我的孩子们。娘啊,我的娘!我何曾像您那样对我似的对过您,我何曾像您对我那样地设身处地为您想过?</p><p class="ql-block">您的大儿是个无用的大儿,没让您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p><p class="ql-block">难道您是看破了儿的无能,厌恶了儿的不孝,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儿,不管儿的吗?不是!绝对不是!</p><p class="ql-block">您是慈母,是舍不得这样作的!是九天司命强迫您的吧,是十殿阎罗让您勉为其难的吧?这些该天杀的坏家伙们!我要上告天庭,让玉帝惩戒你们:</p><p class="ql-block">还我母亲!</p><p class="ql-block">丧事虽然结束了,我心的遗恨却永难磨灭!即使有一天骨头化成了灰它也会融入春泥。从这泥里萌发的种子开出的鲜花也一定会摇曳在母亲的坟前,永远地陪伴着我的慈母!永远地,永远地!</p><p class="ql-block">鹭客公以泪和墨,诗曰:</p><p class="ql-block">失怙失恃失地天,儿悲女泪几熬煎。</p><p class="ql-block">并非力小难移土,孝秉浓情空采莲。</p><p class="ql-block">双亲作为普通人,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他们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为祖父母的责任和义务。社会的公益,职业的要求,在他们所服务的对象的心目中,除了那些可怜的极少数别有用心者,绝大多数都是颂声满满的。</p><p class="ql-block">跟所有人一样,那时确实条件有限,经济压力过大,外加几千年的重男轻女思想作祟,三个妹妹不说享受教育,连学堂门都没有跨进过,这是地方习俗。不要说文革前,就是改革开放的现在,就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今天,不说女生,男伢也百分之五到十不能尽到义务的。家长是一个原因,学生自己因受不了住读的学习生活(早起晚睡,相对地控制了心猿意马,少了父母,祖辈“儿”、“乖乖”地呵护和千方百计地衣食满足。),更甚至读了高中还是在家耕种责任田的榜样、农业技术的改进、机械化、电气化的辅助,加之田土宽广,一年下来,家庭年收入也会在轻松和谐自由的氛围中有个大几万,甚至十多万。因此,这里的学生稍不如意就自行卷了铺盖回家。既使学校反复走访,家长就一句话:</p><p class="ql-block">“我们也没要他在家作什么。我们希望他读,也支持他读,他不读,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这是男伢。对于女伢,家长则会说:</p><p class="ql-block">“她那么大了,不读就不读,迟早是要嫁人的。早点出去打工,赚点嫁妆钱,也减轻了我们的负担!”</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村那个下片的事。就是报名要恶意赊欠的,骂老师催逼了她女儿作业的那个群体。</p><p class="ql-block">我所在的上片刚好相反,无论男伢女伢,一定要多读书。特别是大学扩招后,在我们那片有了很好地普及。有人笑着对我说:</p><p class="ql-block">“是茂爹(他们称我父亲。)叫你郎读书让我们看到了好处,那老人家真是个有远见的人哪!”不错,我爹在世时不止一次这样感慨;</p><p class="ql-block">“讨鱼摸虾不要读什么书,社会不安定更没机会读书,舅爷爷不读书就不会被土匪害死。现在解放了,邹伯伯(那个教我唱马儿慢些走的自愿军英雄。)说,国家建设需要大量的读书人。我不行了,只有叫你们多读点书。有人笑我没本事(原门族户长。)供不起你们,我要争这口气,你们也要为我争这口气!”爹对读书有偏见,是社会造成的,但“争气”这个话我是记住了的。可我天生愚钝,要不是招收工农兵学员这个政策,顶多就一民办老师做到头了。因此我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更感谢时代的恩赐。</p><p class="ql-block">老二读书也是很刻苦的。由于家庭条件的限制,他将自带的天份发挥到极致,考取了理想的大学。与我不同的是除了社会和政策所给予的必须外,全靠了他自身地拼搏。是的,我们家的孩子没有继承父母的聪慧,却继承了祖辈下传的吃苦和拼搏。包括老幺。</p><p class="ql-block">我记起了老二在招生时的一个小插曲。</p><p class="ql-block">那是某盛夏夜里十二点许,皓月当空,星斗稀疏,无数的萤火虫提着灯笼冒充星子围着我和老二就着的一铺竹床招摇着,逗闹着。带着凉意地风吹在身上爽爽的,长嘴的蚊子据说都喝露水去了,若真有活得不耐烦的贪心者用手一抹或用闲着的背心搭一搭,运气好的就被赶走了,运气差一点的就喋血肉身。不曾想,偷食不着,反害了卿卿性命。我们不说不习惯古人的以身饲虎,作为现代人若要以身饲蚊也是不愿意的,就只有凭我们的力量,凭它的运气了。</p><p class="ql-block">聊天么,当然天南海北,既多且杂。生活呀,理想呀,现在呀,未来呀。开始,本来全家在一起说说讲讲,约摸十点左右那些明天还要到队里出工的就都去睡了,只有我们两人没事,又有一些共同语言。老幺小,还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也去睡了。</p><p class="ql-block">讲着讲着,就听一自行车咯咯咯地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哎,德哥!有什么事吗?”我赶忙起身招呼他坐下。</p><p class="ql-block">“姑爷说,你老二的学校要他明天克一趟。”</p><p class="ql-block">“有什么事吗?”</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反正姑爷说是你的同学叫圣龙的打给他,他叫我连夜赶回来告诉你的。你们一定要去啊,不然,姑爷要说我的。”说完,推上自行车回家了。</p><p class="ql-block">五点钟左右,揣着父亲给的八十圆钱(这是当时家里所能拿得出的全部现金。),用自行车驮着二弟赶到车站,下车后,到校一问,不是在学校,而是在武汉,在湖北省招生办公室:二弟所填学校的招生负责人要对他进行面试。管他什么原因,管他多长时间反正一定要去。不去不行!</p><p class="ql-block">想想遥远的武汉,摸摸口袋里的八十圆钱。两人食宿和来回的车费够用吗?到哪里,找谁去借呢?焦急间,我师范的一个同学骑着自行车正要去市场买菜。要完了他手里的所有钱,三百多块,应该够了。走,上车去省城!</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的路,那个时候的车,摇摇晃晃,七弯八拐,赶到武汉,七个多小时过去了,东打听,西打听,才知道了省招办的所在地,找到了二弟所读学校负责招生的老师。下榻处见到了我的同学圣龙。万事大吉了。</p><p class="ql-block">原来,二弟的体检表在身体状况栏内被医生填上了肘关节轻度畸形的内容。招生方担心他体残会影响以后专业的发展,本着求实负责的工作态度,就约定了这次见面。</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按照正常地作息时间,县招办主任带着二弟进去见了招生方,约十分钟后,就笑嘻嘻地出来了。干了什么呢?</p><p class="ql-block">“那几个老师捏了我这肘关节的凸起,我说不疼。又叫我端茶盘,举椅子,那大个的男老师叫我用劲和他握了握手,除了凸起,一切正常!那个年纪稍大的戴眼镜的老师问了我一些相关情况,最后拍着我的肩膀:“小伙子,你被录取了,回去安心地等候通知吧!”</p><p class="ql-block">很清楚,这次我们如不按时赴约,招生方就可能以“残疾”拒录,档案辗转到下一个志愿。本来分数比第一志愿高出不少,为什么不录,一定是肘关节畸形所致,如此下行掉档一定。我的一个同事就是这样,本来他超出了第一志愿二十多分,就因没按招生方要求面试,最后掉档。班主任出于对这个品学兼优的农家孩子的怜爱和关怀,托有招生资历的他曾经的学生帮忙,才使这学生走进了本县师范学校的大门,成了一名人民教师。</p> <p class="ql-block">他小来很调皮,站在磨架上唱戏,唱戏,脚下没注意,一滑就掉下来伤了肘关节,疼得冷汗直冒,他咬着牙,就是不流眼泪。当时市一医的大夫在我们那儿住队,有骨科大夫看了后说要赶快到市医院去处理,迟了这膀子就很难说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支援三线建设在营部当医生,接到二叔的电话后,连夜赶了近两百里路,回到家看了一看,捏了一捏,“还好,不是骨折,只是脱臼,端上榫就没事了。”说着,一手捏了那肘关节,一手捏住那手腕,一边轻轻地晃动,一边问他疼不疼。</p><p class="ql-block">“不疼。”随着手的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老二一声嚎叫,差点没哭出来。估计剧疼像闪电忽了一忽立马消逝。只是皱了皱眉头,抽了抽嘴角就没事了。</p><p class="ql-block">本来应该没事了,父亲说:</p><p class="ql-block">“不忙,跟他留个记号,让他长长记性。”结果,就在这关节处留了个凸兀。娘担心这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爹说:</p><p class="ql-block">“不碍事的。放心,我会害他?!”</p><p class="ql-block">真的没害到他,也没害到我。只是出几百圆钱让我们哥俩到省城旅游了一次,虽说匆忙了些,也值!</p><p class="ql-block">鹭客公感而有吟: </p><p class="ql-block">本属天之痛,赐福到我身。江城八百里,首次见红尘。</p><p class="ql-block">又:相偕赴省城,招办健天行。万里鹏程启,渔村小草荣。</p><p class="ql-block">双亲开日月,学业矗声名。美国铭情处,家族未负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