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隔天带着子弹跟着彪哥还有两兄弟去彬县要账。目标刚从巷口杂货铺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电线，彪哥下巴一扬，我们早摸出麻绳围上去。</p><p class="ql-block"> 他挣扎着踢翻了旁边的菜筐，西红柿滚得满地都是，最终还是被捆成粽子，用的就是他自己买的电线。</p><p class="ql-block"> 胶带封嘴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被塞进后备箱。子弹手在裤腿上蹭了蹭，眼里亮得像淬了火：“这才叫混社会该干的！比抡拳头痛快多了！”彪哥指节在车门把手上敲了两下，斜睨他一眼，没接话。</p><p class="ql-block"> 车停在一处陡坡下，野草没过脚踝，风卷着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疼。</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人拖到坡顶，他瘫在地上哼哼，裤脚还沾着西红柿汁。“扔下去。”彪哥的声音轻飘飘的，子弹比谁都麻利，胳膊一使力，那人就像片枯叶坠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二十米的斜坡长满酸枣刺，他滚得像个破麻袋，惨叫声撞在崖壁上，惊飞了一群灰雀。</p><p class="ql-block"> 来回折腾三趟，我扶着膝盖喘气，指节都在抖，子弹却搓着手笑：“再来两趟这小子估计就能还！”</p><p class="ql-block"> 那人最后瘫在地上时，裤裆早湿了一片，磕头磕得额头冒血，把土都染红了。</p><p class="ql-block"> 子弹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折叠刀，“啪”地弹开刃，喘着气问：“能不能还？”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刚要喝止，彪哥忽然摆手：“行了，别吓破他胆。”</p><p class="ql-block"> 我一把夺过刀塞进后腰，狠狠瞪子弹：“疯了？”他脖子一梗，往旁边啐了口唾沫，没吭声。</p><p class="ql-block"> 回城后拐进家馆子，彪哥点了彬县御面。子弹盯着碗里的面食嘟囔：“要账还吃这？”我踹他凳子腿：“懂个屁，这是当地招牌。”他刚要顶嘴，彪哥推来几百块：“不爱吃就去买别的。”</p><p class="ql-block"> 子弹挠挠头，拿起筷子扒拉起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倒被一碗面治得没了脾气，吞咽声里带着点不好意思。</p><p class="ql-block"> 回住处时，彪哥顺手在隔壁开了房，子弹却像块牛皮糖，黏过来拽我袖子：“哥，这几天挨着你睡惯了，分开睡浑身不得劲！”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占了半张床，夜里翻身时，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p><p class="ql-block"> 彪哥把我叫到走廊，一沓钞票塞进我手心，指腹带着烟味：“你俩的花销，看着分。”我捏着钱笑：“子弹跟自家人似的，不用这么见外。”他哼了声，转身时丢下句：“这小子野，你多看着点。”</p><p class="ql-block"> 一进屋，我抽五张甩给子弹。他手忙脚乱接住，眼睛亮得像燃着小火苗，不等我开口就举手：“打住！我知道你要说我财迷！但这是我挣的，拿着踏实！”我抄起枕头砸过去：“今天要不是彪哥喊停，你小子是不是真敢下死手？谁让你摸刀的？”</p><p class="ql-block"> 他却满不在乎地咧嘴，露出点少年气的莽撞：“要是彪哥没说停，我还真打算动手！荒郊野岭的，埋了都没人找！混社会没捅过人，说出去多寒碜！”</p><p class="ql-block"> 这话听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沁出层冷汗：“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傻了？”他见我真动怒，立马蹭到床边，肩膀微微缩着，可怜巴巴地问：“不来点真的，他都不会还钱？”我没好气地呛他：“真该把你扔回兴平，继续当你的街头混子！”</p><p class="ql-block"> 他突然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哗啦啦撒在床上，红票子散了一片：“行！以后钱都归你，管我口饭就行！”我又气又笑：“只管吃不管住！”他立马接茬，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天真的执拗：“那不行！要不每天给我一百，我去租房子，保证不拖累你！”</p><p class="ql-block"> 望着他亮得惊人的眼，忽然觉得心里发沉——这副模样，和他举着刀时的狠劲判若两人。或许，我真不该把他拉进这浑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