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一个拱形花架的轮回

安饶

我曾经有过一个铁制拱形花架，立在我的竹里。跟飘逸的竹梢共处，哪怕就是一些爬藤植物缠绕，也跟几乎成排的竹林一起，很好的阻挡了旁边楼的灰瓦屋顶。是我心仪的露台风景之一。

我是不懂，低估了竹强悍的根系生命力。四五年竹疯长，把盆撑变了形。我观察，照此下去，总有一天盆会被撑爆，花土四处流淌，不好收拾。

于是我在四月把竹清理送了人。花架没处安置，放在走廊尽头一个月。总觉得碍事，又把它放在单元楼口垃圾桶旁。

按我的意思，没有被用就是无用，还不如丢掉。放单元门口，有点要丢不丢的意思。扔了吧，人家好好的。不扔吧，在露台占地方。心想，就先放那吧，或许哪天我又要用呢。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天天在楼口过进过出的，花架哪天不在的都不知道。总之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花架不在了。家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专门下楼去瞄一眼，的确不在了。或许被什么需要它的人拿去了吧，物尽其用。没事没事，我不停安慰自己。

有一天下山出门经过门卫，看到旁边空地小院建好了，再抬头一看，咦，这不是我的拱形花架吗。妥妥的在小院入口处，已经缠上了花。

我不禁笑了。小院主人，正是花架正主，而我，不过是第二个主家。

事情得追溯到六年前。我刚置下山里小屋的时候，百事待举。露台光秃秃，啥都要添置。新认识的邻居们热情，参观、建议，不亦乐乎。我也快速地跟邻居们建立了友好关系。

其中有位董姐姐，广西人，每年五月来，国庆后走。候鸟一样，十几年如此。刚好我的新小妹也是广西人，她跟董姐姐有天然的老乡亲。自然对董姐姐，我多了份亲近。

有一天，董姐姐来跟我说，她们二栋垃圾桶旁边，一楼邻居扔了一个花架，我看挺好的，你要不要。

我兴冲冲跑过去。要啊，为什么不要。质地不错，弧度刚好，还有柔韧性。我一个人拿不动。董姐姐跟我一起，帮我把它抬回了我的露台。

这中间六年里，我跟花架主人陈姐姐有点头之交，我曾被她邀请去她家喝过茶。期间我说起我捡了她扔的花架，她顺着说，整理前院不要了的。

所以，这个花架是我六年前在垃圾桶旁边捡的，陪伴了我六年。如今，它的原主人，又在垃圾桶旁边把它捡了回去，重新回到原主人身边。他们俩的这份分离，中间隔了六年的时光。

如果董姐姐不来说，我不会知道这个花架。如果我不捡，这个花架早就不知所踪。如果陈姐姐不再捡，这个花架前路堪忧。对于这个花架而言，我们三个人的任何一次起心动念，都是它命运的大手。或废或宝，掌股之间。

当然应该还有第四个人，就是把我这里的消息告诉陈姐姐的人。或许是清洁工，或许是别的什么人。陈姐姐不太会走到我这里来，我这里太陡了。就像我不会走到她那里去，那里太偏了。不过这不重要。

偶尔我会化身为花架，想它的心思。身而为架，平白延续了那么多年的使命，并且还将以有用的花架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它应该感到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