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

南窗诗话

如果可以，

我想去东篱下，数一数

渊明遗落的豆苗，怎样在

荒芜里，倔强成

一垄青翠的月光。

如果可以，

我想拨开藕花深处的水汽，

看易安争渡的桨声，

怎样惊起一滩鸥鹭，

剪碎了那个

再无重来的、明媚的下午。

如果可以，

我愿逆着烽烟的方向，

寻找那个在颠簸的板车上，

怀抱古物如婴孩的女子，

她的素手，如何在散漫黄霭里

扶正了倾斜的江山，

让文明的星火，

在南迁的长路上，不曾熄灭。

如果可以，

我愿跟随摩诘，

行至水穷处，

不再追问源头。

只静静坐下看云，

如何从空谷升起，

又缓缓漫过我凝望的眼神，

化作山间永恒的呼吸。

如果可以，

我愿在夔州秋深的栈道上，

陪子美走一程。

接过他肩头沉重的行囊，

那里面，不止是漂泊的霜尘，

更是破碎山河的千钧重量。

听他，把悲辛

吟成穿透千年的绝响。

如果可以，

我愿涉过汨罗的寒水，

轻轻，为彷徨的屈子

拭去眼角的泪痕。

告诉他，那些沉入江底的《天问》，

已化作岸芷汀兰的幽香，

岁岁年年在龙舟竞发的鼓声里，

激荡着不死的回响。

如果可以，

我愿做东坡的书童，

在黄州、惠州、儋州的月色里，

为他捧砚、掌灯。

看他饱蘸风雨的笔锋，

怎样在命运的裂痕上，

挥洒出大江东去的豪情，

与一蓑烟雨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