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望着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像根绷紧的弦，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收他做小弟。这些天见惯了愣头青，可子弹身上这股不管不顾的狠劲，若是好好打磨，未必成不了气候。但这念头刚冒尖，就被一阵愧疚按了下去，像被冷水浇头似的——我怎能拉这半大孩子往火坑里跳？</p><p class="ql-block"> “子弹，不能总这么混。”我把刚点的热咖啡推过去，杯壁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找份正经活，攒点钱，过几天踏实日子。”他忽然嗤笑一声，指节叩了叩可乐杯，冰块撞在杯壁叮当作响：“哥，不是我不想，是日子压根不给人活路。”</p><p class="ql-block"> 他说起那个做小姐管他吃住的干姐姐时，声音压得低，像怕惊了什么。那女人攒了三年的钱，眼看能赎身回老家，最后一单生意却栽了。</p><p class="ql-block"> 几个穿西装的男人点了天价洋酒，把她哄进包间，门刚带上，冰冷的枪管就抵在了太阳穴。戒指、项链、银行卡里的积蓄……被刮得一干二净。</p><p class="ql-block"> 说到最后，他喉结剧烈地滚了滚，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像是落了星子。我轻声问：“心疼了？”他猛地别过脸，粗声粗气地骂：“锤子！我心疼个屁！”耳根却红透了。</p><p class="ql-block"> “哥，看你出手挺敞亮，到底做啥买卖的？”他忽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桌面，眼里亮得像燃着小火苗，“教教我呗！等我有钱了，就养一群兄弟，出门前呼后拥的，多威风！”</p><p class="ql-block"> 听着这半大孩子的“宏图大志”，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又酸又涩。都是被生活逼到墙角的人啊。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直视着他的眼睛：“子弹，愿意跟着哥吗？”</p><p class="ql-block"> 他几乎是弹起来的，可乐杯“啪”地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出几滴：“哥！以后你指东我不打西，皱一下眉头我就是孙子！”</p><p class="ql-block"> 塑料杯底在桌面上转了半圈才稳住，像枚生锈的图钉，把两个漂泊的影子钉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霓虹灯光透过玻璃窗斜切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那点未脱的稚气混着眼里的狠劲，像株长在石缝里的野草，让人心里发软。</p><p class="ql-block"> 可若放他在街头瞎撞，迟早要把自己折腾进去。虽说不过是萍水相逢，可他骨子里那股直来直去的热乎劲，倒真让人觉得，这朋友值得交。</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