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

徐🈴勤🌹🌹🌹🌹🌹🌹

老城区的平房漏风漏得跟筛子似的，穿堂风裹着霉味，专往人骨头缝里钻。75岁的老李把新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穿着新运动鞋在街道晃悠。身上那件新浅灰夹克还带着塑料包装的刺鼻味，袖口标签支棱着，见人就拍：“我闺女买的！600元钱！”老头老太太围过来直咂舌：“闰女真舍得！你真有福气”

老李笑得满脸褶子开花，心里却跟吞了冰碴子似的。昨儿在熟食店，他盯着玻璃柜里油汪汪的五香烧鸡，喉结咕噜咕噜滚了三回。李秀兰攥着皱巴巴的零钱拽他衣角：“48块够买两筐土豆，回家给您炒酸辣的，开胃！”烧鸡的香味追着他跑了半条街，馋得他直拿后槽牙磨舌头。

凌晨三点，菜市场的石板路还渗着潮气，李秀兰的胶鞋踩得“啪嗒啪嗒”响。五十八岁的人背驼得像张弯弓，指甲缝里的泥洗了又长。在批发商那儿挑菠菜，为了两毛钱能跟人磨破嘴皮子：“再便宜点？我天天来照顾生意！”可一转头瞅见十块钱三双的袜子，眼都不眨就给老爸和自己花了50元钱。

家里的老房子墙皮掉得跟下雪似的，一到雨天，盆盆罐罐摆满堂屋接漏。李秀兰翻出存折，五年才攒了两万七，连新房首付的零头都不够。她偷偷把降压药换成小厂的便宜货，嘴里念叨：“等菜价涨了就换好的……”却没注意老爷子盯着药盒发呆，把药片攥得手心全是汗。

街坊们蹲在墙根下嚼舌根：“买那么多衣裳当饭吃啊？还不如炖锅红烧肉实在！”也有人叹气：“穷人家的孩子，顾得了面子顾不了里子。跟你说啊，秀兰这份孝心，全让穷日子给搓巴成菜团子咽肚里了"！”你瞅瞅老李头那衣柜，新衣裳撑得关不了柜门，可老爷子馋烧鸡馋得，连骨头渣子都得从垃圾桶里扒拉！我估摸着上次偷啃烧鸡，风大味儿早飘大街去了"！秀兰听了就抿嘴笑笑，转身又给老爸穿新买的保暖内衣。在她心里，新衣裳是能穿出门的体面，是听别人夸“孝顺”时，老爸能挺直的腰板。

半夜收摊回家，电视里的戏曲没声儿地闪着雪花。老李蜷在沙发上装睡，李秀兰轻手轻脚把蔫菜叶收进冰箱。月光从漏风的窗户钻进来，照见衣柜里码得板板正正的新衣裳新裤子新鞋子100件，也照亮墙角塑料袋里拾的烧鸡骨头——啃得比狗舔过还干净，在月光下泛着惨白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