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说得着”到“说不着”

于是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句顶一万句》里的延津县长老史,爱看人又不说人,他通过略带深意的目光看着县政府里四五十号人,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都怵他。老史喜欢戏班里一个男旦苏小宝,爱和他“手谈”——只下围棋不谈其他,偶有和局两人会抱头泣泪,他们互相“说得着”,明明没有说话,但却好像思想里的话能走到一起去,下棋的交锋令他们有了“知己”一般的喜悦,好像就不孤独了。</p><p class="ql-block">读到一半了,慢慢从很“绕”的对话中看到了些牵连:老杨去攀老秦家的亲是因为老马怀着坏心思怂恿的;老裴在家里任由妻子撒泼打滚是因为他自己犯了错让大舅子一通讲理绕进去了,本来错一处,变成了处处错;杨百顺离家出走是因为他爹给他哥娶了媳妇帮他弟进了“县学”有了工作,而他只能做豆腐,杀猪,还得承受他人的白眼和恶语,所以他离家,才碰到老詹,才认识老史,才娶了吴香香……</p><p class="ql-block">《乡土中国》里说乡土社会就像一个个的圈层,你一个圈荡出去肯定碰上另一个圈,两个圈共同的反射和干涉又荡出无数的波,一层一层,一级一级,勾了线头,可能就会扯上线尾。</p><p class="ql-block">所以,在乡土的社会里讲话不是直直地讲话,直直的话会通过线头荡到线尾,会风波不断。讲话要“绕”着讲,表面讲一件事,要琢磨着想到很多件事,语言真的是人类的巴别塔,我们本有语言来寻找“知我者”,但却又因为语言把我们自己困在无人境中。</p><p class="ql-block">如果很幸运地碰到了“说得着”的人,那种喜悦绝对不下于老史和苏小宝的相拥而泣。尽管这在书中也很难,因为他们在哭泣时被杨百顺意外打断了。</p><p class="ql-block">虽然这时杨百顺并不懂得“说得着”有多难得。</p><p class="ql-block">《红楼梦》里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话怎么说,说出来的话怎么荡出去,余波怎么反射回来,这些个日常,组成了一个人的很多很多个日子。</p><p class="ql-block">2025.6.3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