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晚,彪哥指尖夹着五张红票往我兜里塞,指腹的老茧蹭过我手腕:"拿着!道上混,最忌坏了规矩。"我推让时,他的手已经按死了我的裤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打去电话,他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杂音:"最近风声紧,歇几天。找个地方松快松快。"</p><p class="ql-block"> 我实在懒得在乾县晃荡,跟虎哥借了辆半旧的捷达,一脚油门奔了兴平——心里头惦记着煤建巷那家蒸馍夹肉,油泼辣子裹着腊汁肉的香,能勾得人魂都飘。</p><p class="ql-block"> 可车刚拐进巷口就愣了:墙皮剥落的门面房歪成四十五度角,碎砖堆里还插着半截"蒸馍夹肉"的木牌,去年常坐的小马扎被压在断梁下。满肚子失望没处撒,我拐进了斜对面的星空网吧,刚迈上楼梯,就撞上了麻烦。</p><p class="ql-block">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猛地转身,肩膀结结实实撞在我胸口。他踉跄着站稳,手指攥住我衣领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瞎了眼?"我刚要开口,他已经朝楼下喊:"哥几个!有人找事!"</p><p class="ql-block"> 七八条影子涌上来,绿的紫的头发在楼梯间晃,领头的瘦高个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链:"想怎么样?"我盯着他们攥紧的拳头,心里直打鼓——这年纪的半大孩子最是不要命,为点脸面能往死里抡家伙。那撞我的少年嗤笑:"装什么硬气?混得好会来这破网吧?识相就..."</p><p class="ql-block"> 话没说完,一道黑影从楼梯拐角窜出,抬脚就踹在少年后腰。那小子"嗷"一声滚下三级台阶,脸磕在水泥地上,渗出血珠。那人还没完,冲过去抬脚就碾住少年手背,靴底在骨头上磨了磨:"动我哥?活腻了?"</p><p class="ql-block"> 等他转过身,我才认出是子弹。半年不见,他壮实了不少,寸头茬子硬得像钢针,眼神比从前更锐,扫过来时带着股狠劲。那群染着花发的少年瞬间蔫了,点头哈腰的样,活像刚被抽了骨头。</p><p class="ql-block"> 被踹的少年连滚带爬凑过来,鼻涕混着血:"哥!我不知道是子弹哥的人!"我忍不住笑:"没事,年轻人火气盛。"子弹却没松脸,眼神扫过那群人:"今天我哥在这,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得躺这儿。"</p><p class="ql-block"> 我拍了拍他肩膀,冲那少年扬下巴:"是不是手头紧?跟哥说..."话里带点调侃,心里却软了——谁没年轻气盛过?想起十七岁那年为抢地盘跟人动砖的自己,可不也这副愣头青模样。</p><p class="ql-block"> 子弹那几脚踹得狠,楼梯口早围了圈看热闹的。他吼了句"滚!回头再收拾你们",那群少年刚要溜,我却叫住那被踹的:"过来。"从钱包抽了两张红票递过去,"真有难处就拿着。"</p><p class="ql-block"> 子弹眼疾手快拦住我手腕:"哥!别惯这怂货!"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喊你一声哥,就是自家兄弟。"那少年怯生生接过钱,捏着票子的手直抖,带着同伙灰溜溜跑了,围观的人才渐渐散了。</p><p class="ql-block"> "去隔壁德克士坐坐。"子弹拍了拍我后背。快餐店暖黄的灯光里,他搅着可乐里的冰块,冰块相撞的脆响里,他慢悠悠开口:"从所里出来,跟个朋友来兴平,混口饭吃。"</p><p class="ql-block"> 他袖口卷到肘部,小臂上几道新疤叠着旧伤,指节肿得发亮——我忽然明白,连手下小弟都敢光天化日讹人,他这"营生",想必过得不轻松。</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