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号 48314570 <p class="ql-block"> 凌晨三点的机床车间,齿轮咬合声里混着我的喘息。我握着扳手的手指已经发僵,金属零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老周眼里的寒意。他总说我修机器的样子像在抚摸情人,可谁见过把情人拆成螺丝螺母的?</p><p class="ql-block"> "小陆,过来。"老周的声音从车床后传来。我踩着满地铁屑走过去,看见他正在擦拭那台六十年代的牛头刨床。机床表面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锈迹,像极了他手背上的老年斑。</p><p class="ql-block"> "知道这台机器为什么总漏油吗?"他突然问。我盯着他沾满油污的袖口,想起上周在废品站看见的同型号零件。那堆废铁里埋着个黄铜铭牌,刻着"1965年全国工业学大庆标兵"。</p> <p class="ql-block"> 老周用棉纱蘸着煤油,慢条斯理地擦拭机床导轨。煤油味混着他身上的烟丝气,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病房。那年他也是这样,用最后一点力气擦着窗台上的君子兰,直到输液管里的药水不再滴落。</p><p class="ql-block"> "二十年前,"老周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这台机器的操作工是个姑娘。她总把红头巾系在操作台边,开机时头巾会随风飘起来,像面小旗子。"他的手指抚过机床的操纵杆,仿佛在抚摸某种易碎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弯腰检查液压阀,余光瞥见老周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铁皮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上海牌"字样,打开后露出半截红布条,边缘还缠着几根银白色的发丝。机床的轰鸣声突然放大,震得我耳膜生疼。</p> <p class="ql-block"> 我弯腰检查液压阀,余光瞥见老周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铁皮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上海牌"字样,打开后露出半截红布条,边缘还缠着几根银白色的发丝。机床的轰鸣声突然放大,震得我耳膜生疼。</p><p class="ql-block"> "后来呢?"我听见自己问。老周把红布条重新收好,金属盒盖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后来机械厂改制,她去了深圳。"他的声音里带着铁锈般的涩味,"走之前把这块头巾留给了我。"</p> <p class="ql-block"> 当我再次抬头时,老周已经启动了机床。牛头刨床发出久违的顺畅轰鸣,切削下来的铁屑像金色的雨。他站在机床旁,白发被操作灯照得发亮,整个人仿佛成了这台老机器的一部分。红布条在操作台上轻轻摇晃,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那个飘着红旗的年代。</p><p class="ql-block"> 下班时经过厂区公告栏,新贴的裁员名单上,老周的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月光下,那张纸边角已经卷起,像极了机床导轨上剥落的红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黄铜铭牌,转身走进了更深的夜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