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英-2

北方狼

<p class="ql-block">韩梅英-2</p><p class="ql-block">对于在东观音村发生的那件不明不白,令人捉摸不清楚的事,村民众口难调,莫衷一是。</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喔狗日的林黑娃早该挨打咧,欺负娃娃打老汉,见了小伙稀软软。咱村的人不敢打他,你看南铁牛村的杨丑和对他还不是说打就打。说走就走,他林黑娃把杨丑和一点办法都没有。”</p><p class="ql-block">有人说:“那是春娟的爸人没本事,春娟被杨丑和霸占了。”</p><p class="ql-block">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杨丑和不食诺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春娟家的大门口走一趟,但是他从来不进家门,坐在一棵老槐树下让人把春娟叫出大门,有时送钱,有时送馍,有时送一些笔墨纸张,有时送一两件新衣服,他从来不麻烦春娟,他一口水都不喝。行为规范得俨然就象是一位老邮递员,照顾春娟的生活用品,那简直就象是他的工作,杨丑和说一句:“春娟你回家去吧,叔家里还有事,叔就不多停留了。以后有啥困难你就直接给叔说。”</p><p class="ql-block">几乎他每次都是那样,在大门外把东西送过,杨丑和便粗声大气地说两句叮咛的话:“我娃有事给叔说一声。”</p><p class="ql-block">他说完转身就走了。</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人说:“杨丑和稀罕女儿,还不如把春娟让杨丑和认个干女儿这样更好?”</p><p class="ql-block">当好心人问到杨丑和,杨丑和说:“操心你屋里的日子咋过,我要是想把春娟认作干女儿,我早都认了,这话还用得着你说?一句话,我不想认,认了人家还说咱另有企图,名誉不好,我是看着春娟没有妈,娃她爸没有本事才关心春娟,根夲就没有其它任何想法。”</p><p class="ql-block">话分两头,再说二十多年前的杨丑和,那天晚上,大门外突然有人扣打门环,杨丑和的父亲问明了来人的意思,转身向杨丑和的房子走去,他说:“丑和,大门外边有人要见你,我没有敢开门,我问了一下,那人说铜岭县城有个叫韩梅英的女人,说她和你在一个班上上学,她有话要对你说,她在县城里的一个地方等待你。”</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说:“她是我班上一位女同学,她能让人来找我,说不定遇上了啥难办的事,无论如何我得去帮她一把。”</p><p class="ql-block">杨丑和的老爸说:“你去县城带上两个人,小心你在路上吃亏。”</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说:“不用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信得过的人,她是不会随意加害我的。”</p><p class="ql-block">在去铜岭县城的路上,那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把杨丑和的自行车夹在中间,其中有一个人笑着对他说:“丑和呀,你小伙艳福不浅,你是怎样把韩梅英弄到手的,我真是在打心眼里佩服了你,你比哥有本事,梅英的继母那可是个母老虎,你没有挨有她的耳光吧?那女人可是双脚一跺,整条铜岭大街都会摇晃几下的人,认了她作丈母娘,那去棉站,去粮站给你安排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那简直简单的就是她用铅笔头写的一张条子。”</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杨丑和骑着自行车在县城里的大街小巷,被那两个人带着东拐西拐,终于来到了韩梅英家的家门口。</p><p class="ql-block">在那里,杨丑和到了大门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自惭形秽:“穿着一身难破土尘的旧衣服怎样能进人家韩梅英的家门,这不是给人家韩梅英丟脸吗?人家那可是干部家庭呀。”</p><p class="ql-block">他被彻底吓坏了,此时他如果不假思索地贸然走进院子,等待他的将可能是一顿迎头痛打。他正在想着,便被两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推进了大门,随之身后一声山响,大门被彻底关死了。</p><p class="ql-block">房子里一个小伙正在汇报工作:“柏主任,按照您的吩咐,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人我给您叫到了,下一步还要我们干什么?您只是尽管说,我们按照您说的意思坚决照办就是了。”。</p><p class="ql-block">韩梅英的继母说:“家门不幸,积怨难除,真是让你们辛苦了,你们都先不要走,坐在隔壁另一间房子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听到我的态度变了,说话的声音严厉了,你们就给我直接冲进来。”</p><p class="ql-block">“柏主任,您的谈话精神我们领会了,咱不伤和气,先礼后兵,恐怕今天晚上这事也由不得他,事说不到头咱就打!看把他小伙才有几斤几两?还敢公然和您作对!”</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走进房子,电灯下的一盘土炕上,韩梅英脸色苍白地靠在被子上,她的头上戴着一只小白帽,整个人显得很消沉,很虚弱,她把身体下意识地向起欠了欠,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你来了,找个凳子坐吧。”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了。</p><p class="ql-block">这时,韩梅英的后妈说话了,她说:“你就是梅英的同学杨丑和吧,我是梅英的母亲,夲来这个孩子我们是不打算让她生的,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出于梅英对我哭求了几次这个原因,让我后娘难当,情感难违,这个孩子我们就让她生下来了,这是我们家的外孙女,这是你的大女儿,我们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你是乡下人,但是你在县城怎么说也读过几年中学吧,县城这地方你也知道,它是一个生产是非的大工厂,大车间,而且什么样的原配件都有。什么样的天才设计师都有,即就是放个屁左邻右舍都能听到,啊,咱这样就直接说了吧,稍有不慎,一件小事就会被搞得添枝加叶,满城风雨。这件事咱最好这样处理吧,为了梅英以后的婚姻,事业,前途,你自己一个大男子,你得为梅英以后的婚姻,家庭,事业,前途着想,今天晚上你就把娃抱走,你们的那个村,离咱这县城少说也有三十里地,你和你的家人,亲戚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或送人,或自己家人抚养,我这里一概不加干涉,咱把话就说到这里,我的意思不难理解,你能听懂吗?”</p><p class="ql-block">韩梅英的父亲说:“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我就是把你打上一顿能有什么意思?今天你把娃带出这个家门,这个娃就和这个家庭没有半点关系了,以后这事管严你的嘴,不许你对任何人胡说,说出去对你夲人也不好。你走了以后也不许向后看,不能今天来要钱,明天来要粮,后天来要衣服,到时侯只要你敢踏进我的这个家门一步,我这个人脾气可不好,不会有你小伙的好果子吃,我今天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你自己不要脸面,我们这一家子人还要脸面呢。”</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你们都不想要这个娃,我就只好把娃带走了,我以后那怕就是拉枣棍子要饭吃,我也要把我的娃养大,以后我说到做到,再不会来高攀你们了,按照关中人的民俗,一些最基夲的礼节还是要有的!”</p><p class="ql-block">韩梅英哭着说:“丑和,咱这是个女子,这几天,我给咱娃起了个名字,叫春娟,我娃来到这世上,不出三天就要离妈了,丑和,你看我现在就是这个处境,这件事我已经很无能为力了,这娃以后是福是祸,是死是活,你就多操一点心,把春娟接过来,叫妈把我娃再看上一眼,可怜的娃,以后你能不能再见到你妈,就全在我娃的命了,妈真的是舍不得让你走啊,但事到了这田步又能有啥办法呀,我把你交给你爸,到你爷爷奶奶家里逃一条活命去吧。”</p><p class="ql-block">正在说话间,韩梅英把5块钱塞到娃的衣袋里,韩梅英的爸爸拿出30元塞到杨丑和的手里,他说:“不要嫌我给的钱少,就只能是这么多了,春娟,爷的外孙女儿,为了你妈的工作前途,爷爷只能这样狠心割爱了。”正在说话间,他情不自禁的眼泪也流下了脸颊,转过身体扶住墙低声哭泣了。</p><p class="ql-block">杨丑和对岳父岳母叩了三个头,他接过孩子要走了,韩梅英哭着目送杨丑和离开了房门,她哭着说:“丑和,以后好好过日子,以后你就把我忘了吧,以后给你找个人,你就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去吧,我给你一点啥忙都帮不上了,把咱的春娟我就这样托付给你了,千万千万你把咱的春娟照护好,你人很仗义,很善良,我对你有一百个相信,一百个放心。”</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把孩子撸进了大衣,让孩子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生怕把孩子冻坏,他推着自行车离开了韩梅英的家,一路摸黑前行,黝黑的脸庞上挂着豆大的泪珠。他一个人毫不畏惧地走了几十里夜路,头发,眉毛尽遭霜染,一片花白,在他的那方大脸庞上,唏嘘不至,不知是霜还是泪。他的口中喘着粗气,非常吃力地艰辛步行,向前走去。</p><p class="ql-block">杨丑和推着自行车,怀里抱着孩子一路走着,走着,他发誓‘宁可终生不娶,也要把这个女儿养大成人’。 远方传来火车的轰鸣声和乡村的狗叫声,杨丑和走着走着,竟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然而他的尊严告诉他:‘一个人不能在别人的否定声中趴下,要振作精神,要争上一口气,只要争气才能有饭吃。’</p><p class="ql-block">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杨丑和害怕父母亲生气,孩子受惊,村人议论,亲戚白眼,于是他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他编造了一段路捡弃儿的谎言,努力地叩动大门的门环,一声“妈快开门,我是丑和,我是丑和呀”的惨戚呼叫,就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他回到了自己家中,回到了父母亲的身旁,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一走进家门,他开口便说:“昨晚上是我的一位女同学,她爸给她找到了一份工作,为了庆祝一下,找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在铜岭街上吃了一顿饭,就回家晚了,刚走出县城不远,听到路边有孩子的哭声,我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左喊右喊没有人,我就把娃给咱抱回来了,这个娃可能是谁家不想养故意放在那里的,娃的衣袋里还装有30块钱,很可能是人家生的娃娃多,照管不过来才这样把娃送人的。”</p><p class="ql-block">杨丑和的妈妈高兴地说:“是个女娃,手上脚上脸上我都看过了,一点毛病都没有,把娃先放在咱家养着,丑和,赶快抱柴烧炕,不要把咱娃冻着了,要不是丑和还没有媳妇,我还真的要把这婴儿给咱家留下了,哎呀,怎么长得这么心疼的一个娃呀。”</p><p class="ql-block">由于杨丑和还没有娶妻。把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孩子长期养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于是在两个多月以后,终于替孩子找到了新家。</p><p class="ql-block">东观音村有一户人家,结婚八年了还没有育有孩子,便决定把春娟收养为女儿好生照养,由于孩子以前就有名字,春娟这个名字先叫后不改,这个名字就被长期固定下来了。</p><p class="ql-block">当孩子被来人抱走以后,杨丑和风风火火地骑了一辆自行车,不即不离,不远不近地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一直送到那家人的家门口,向村里人问清楚那家的主人姓甚名谁时,他才掉转车头急火匆匆地离去了。 </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也就是杨丑和,可算得上是南铁牛村的一家穷人,家有病妻,身负积劳,他尽管也有文化,然而比起冯民轩,总觉得破帽遮颜,气短三分。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捉襟见肘,虽然也说不上家无隔夜之粮,总之在村里人的评价和长期印象中小打小闹,贫气入骨,家无盈余,不见富裕。</p><p class="ql-block">冯民轩,吃不完,用不尽,狗日的真有钱,说到底,人生在世,怎么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有人说,春娟在芳笑的那一刻,跳脚骂人的那一刻,举手投足酷似杨丑和。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说不清楚。</p><p class="ql-block">暗度陈仓</p><p class="ql-block">算算年龄,说说春娟,时间很快到了1992年,那一年,春娟已经是虚岁26岁的大姑娘了,但却很少有人登门提亲,人人说到春娟都头疼,说不到三句话脑子就不够用了。这事难住了杨丑和,他下定决心要把春娟的婆家找在南铁牛村,春娟离自己家住的近,自然好照看一些,自己也省了许多心,即使嫁到婆家有了什么过错,孩子也不至于受到过多的虐待,就是再不行,还有杨丑和这张脸放在那里,因为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春娟相对于杨丑和,不是女儿,胜似女儿,你谁和春娟打了架,只杨丑和那一关都过不去,那个调戏春娟的轻薄男子,在赶集上会的路上被杨丑和拦住狠凑了几次,有人说:“那是两个人为了争夺春娟,情从胆边生,谁打了谁,这事简直就象是两只公鸡干仗一样,根夲都用不着别人去管,两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打死一个少一个,打死两个算一双,全当给社会除害哩。”</p><p class="ql-block">文革中,清理阶级队伍,在铜岭县,冯民轩的国民党中统身份一直没有坐实,就凭解放前的一些只言片语,根夲达不到给人定罪的条件,因为说归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冯民轩在解放前他就是国民党中统特务。</p><p class="ql-block">过去曾经有很长一段日子,冯民轩根夲就看不起杨丑和,杨丑和由于没有钱,老婆长期有病吃药花钱,冯民轩对村里人说:“天不亏他,那是他的老先人那几辈人没有做过好事把人亏咧,他杨丑和就活该受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