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醉里尺》</b></p><p class="ql-block"> 文/黄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酒馆檐角的铜铃在夜风里摇晃，碰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酒过三巡后那些含混不清的诺言。我握着发烫的酒杯，看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蜿蜒，忽然惊觉这酒液原是把尺，量得出人心的深浅，照得见世相的嶙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警世恒言》里总说财色酒气是迷魂汤，可偏生这迷魂汤里，最烫嘴的是酒。推杯换盏间，平日里端着的架子轰然倒塌，西装革履的皮囊里钻出魑魅魍魉。有人举着茅台喊着“兄弟肝胆相照”，转眼在酒气蒸腾中算计着合作项目的分成；有人红着眼眶拍着胸脯要两肋插刀，酒醒后却在利益纷争里冷眼作壁上观。酒成了一面照妖镜，把那些冠冕堂皇的面具蒸得透亮，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本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缪君说，记得有回公司庆功宴，平日里板着脸的王总搂着我的肩膀说“小年轻有前途”，红酒淌在领带像极了未干的血迹。后来项目出了纰漏，那只曾经拍着我后背的手，转眼就将我推到风口浪尖。散场时他扶着雕花栏杆呕吐，酒气里混着名贵雪茄的味道，而我站在霓虹闪烁的街角，看着他的豪车扬长而去，才明白有些温暖不过是酒气氤氲出的海市蜃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巷子里的小酒馆最是看得清人间百态。醉汉们勾肩搭背唱着跑调的老歌，拍着桌子说要“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可当老板娘端着账单走来，那些拍胸脯的手瞬间缩进口袋。酒肉穿肠过，情义水上漂，嬉笑怒骂的戏码在酒精里反复上演，观众和演员都是同一拨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如今千杯下肚，却未必能遇见半个知己。这坛陈酿里浸泡着太多虚情假意，觥筹交错间筑起的城池，不过是用谎言和利益堆砌的沙堡。唯有在宿醉后的清晨，头痛欲裂地看着满桌狼藉，才会惊觉昨夜那些滚烫的誓言，早随着酒气消散在晨光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酒是把无情尺，量得出虚与委蛇的薄，却量不出赤诚相待的厚。当杯底的残酒渐渐凉透，那些在醉意里显形的人心，终究会在清醒时分，成为照见世态炎凉的明镜。而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握紧这把尺，在醉与醒的边缘，丈量出属于自己的人间温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