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晨露尚悬在南宁朱槿叶尖,车轮已载着碎金般的晨光向南滑行。梁姐摇下车窗时,一瓣紫荆花正落在她摊开的《龙州志》上,泛黄的纸页记载着中国第一条可通车公路“龙南公路”的传奇。文联农主席发出采风邀请的短信在晨光中跳动:“姚阿姐用古法蒸了桄榔粉,在水口口岸等你们。”风里飘来的甘蔗甜香,是左江写给过客的第一封情书。</p> <p class="ql-block"> 当S213省道旁的木棉树开始列队后退,1889年法国领事馆的铁艺栏杆正被晨光镀上金边。那些缠绕着殖民记忆的铸铁花纹,在斑驳光影里低语着西南第一个领事馆的往事。骑楼廊柱下的铜铃突然叮咚,惊醒了梁姐手机里定格的画面,几片木棉瓣粘在镜头前,宛如龙州故事里挥之不去的温柔注脚。</p> <p class="ql-block"> 水口口岸的界碑旁,左江水正亲吻着中国最早公路的路基。农主席的指尖抚过青石上凹陷的碑文,那些被岁月摩挲的笔画里,藏着1885年通车的龙南公路记忆。蒸汽氤氲的作坊中,非遗传承人姚宝珍阿姐的皮肤白如新磨的桄榔粉,七十一载光阴在她搅动粉浆的腕间流转。壮语的尾音落在“三”这个韵律上,恰似龙州那些“第一”的宿命:第一条公路、第一个领事馆、第一座通商口岸,总以三的节拍登场。粉浆滑入喉间的刹那,左江的晨昏在味蕾绽放,让人想起1930年红八军战士怀里的那些粉团,如何温暖过冻僵的烽火岁月。</p> <p class="ql-block"> “要拍下搅粉时手腕的弧度!”农主席的提醒惊散了梁姐发梢的桄榔粉香。电磁锅里旋转的米浆渐渐凝成月色,姚阿姐眼角的皱纹里沉淀着龙州人特有的耐心,就像1889年那些法国工匠,不得不等待三年才等来第一块合用的青砖。当新蒸的桄榔粉揭开竹盖时,山泉的甘冽让人顿悟:龙州所有的“第一”,都是时光文火慢炖的结晶。</p> <p class="ql-block">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困,农主席却精神十足:“走,带你们去看天琴壮寨。”他坐上副驾,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路:“前面那片稻田,秋天能收两季,天琴壮寨就在田埂尽头。”车过上龙乡,稻田渐次变成金绿色,风掠过田埂,稻穗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欢迎”。转过一道弯,吊脚楼的飞檐突然跃入眼帘,青瓦上落着几只麻雀,檐下的玉米串和红辣椒在风里摇晃,像一幅会呼吸的油画。晒谷场上,穿靛蓝对襟衫的天琴阿姐抱琴起身。琴弦是用蚕丝搓的,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轻轻一拨,调子像山涧的水,清泠泠的,又像山黄皮果刚咬开时的那股子野劲儿。</p> <p class="ql-block"> 上龙乡的稻田突然翻涌金色波浪,天琴阿姐的靛蓝衣袂掠过中国最早的五色糯米饭配方。蚕丝弦上流淌的《迎客调》里,回荡着龙州人创造“第一”时的豪迈与温存,就像1930年邓小平同志在红军路上留下的足迹,既镌刻着坚定,又饱含温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琴弦震落的晨露里,小龙女对着山黄皮果展颜,那酸涩后的回甘,恰似龙州人说起“我们这里最早时...”,眼角漾起的骄傲涟漪。</p> <p class="ql-block"> 暮色为左江披上孔雀蓝绸缎时,我们腕间的红绸带仍在吟唱边境的故事。手机里存着:业秀园的古榕,是它见证了1885年第一辆汽车驶过龙南公路的烟尘;法国领事馆的百叶窗,是它收藏了西南第一个外事机构的晨昏;天琴壮寨的火塘,是它点燃了创建左右江革命根据地的星火。</p><p class="ql-block"> 农主席说:龙州的每个“第一”都像桄榔粉,需经时光的反复淘洗才显真味。当左江的波光漫过中国最早的通车公路——中国第一路,我们终于懂得:这片土地最动人的,不是它创造了多少“第一”,而是它将所有辉煌,都沉淀成了生活本真的甘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