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紫

石潭·锦鲤

若紫是晓青的同事—— 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微机室的操作员。 跟若紫并不熟悉，仅仅只见过两次面，给我的印象是——宛若天使。 初见若紫，是在去年赤日炎炎的夏季，和朋友晓青一起走进若紫工作的那间微机室，便立即感受到一丝凉意，凉意不仅来自墙头悬挂的空调，还来自于那青石板的地面、浅绿的百叶窗以及那崭新的、整整齐齐排列在淡蓝色的办公室桌上的电脑……冷的色调和庄严、神秘的气氛相得益彰，令人耳清目爽、心静神怡。 若紫穿着乳白的T恤、乳白的牛仔裙、乳白的高跟皮凉鞋，长发飘飘地从一把又黑又大的板椅中跃出，活脱一只轻灵的白鸟儿舞蹈着扑向我们。 她最令人注意的地方是她那洁白无暇的皮肤，用“皎皎如月、艳若桃李”这八个字形容它，一点儿不为过。这使得常年被皮肤过敏困扰的我一时羡慕的呆了…… “若紫的妈妈是中学语文教师，因喜欢《源氏物语》。所以，借了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名字给女儿。” 晓青介绍完，若紫便打起了哈哈：“我妈妈嘛！是浪漫了点儿……”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我四下望望，不见其他同事，便问。 不料若紫的眉毛蓦然一耸，定了一会儿才低咕：“从前是一个人……” “现在添的那人正忙着上蹿下跳找关系呢！”晓青愤愤不平，看我不解，她悄然附我耳畔说，“单位要搞下岗了！” “那还添人？”我惊呼。 晓青还要讲些什么，若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轻地摇摇头，目中淌出一丝莫名的惆怅，她并不直接回答我，却哼唱了一句歌词：“人生自古就有许多不平事，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 “可怜的若紫，与世无争的仙子！”晓青指指案头的一套《C语言程序设计》，叹了口气，“还修炼呢？你学的比人家多有什么用？做诗的‘功夫’都在诗外呢！” “只准别人不用，不可自己不学！这是我妈妈教给我的人生哲学，我觉得一定有好处……”若紫声音哑哑，却非常有底气。而我面前，分明有稚鸟在悲鸣。 二次见到若紫，已是今年冬天的圣诞节前夕，一个星期天，天气格外的冷，如果不是给一位两天后过生日的同学买礼物，我才懒得上街呢！可是，逛遍了本市所有的礼品屋，也没买到一件合适的东西，正生气的立在一家店门口踯躅，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儿映入我的眼帘——我望着她，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就是若紫。 若紫比去年夏季瘦了，有些飘摇地站在萧条零落的长街旁，咖啡色的羽绒服、灰色的牛仔裤和已不知什么颜色的旅游鞋面儿上尽是尘土，长发也不在垂肩，而是松散地用一条黑褐相间的方格手绢束在脑后，风不断地吹着，渐渐地她的头发零乱了，遮住半边儿脸。叫我一阵痛惜的是那曾经惹人嫉妒的皮肤，已今非昔比，又黄又皱，完全变成了户外工作者的皮肤。倒是她那光芒四射的眼睛使我心一颤，它们圆圆地睁着，又大又鼓，黑的几乎没有眼白，又水灵又精神，透着亮一般。奇怪，上次怎么没发现她有这样一双秀丽的眼睛？ 我愕燃的思忖了一会儿，悟出了原因，上次是皮肤太美了盖住了眼睛的光华，这次因皮肤的暗淡又衬出了眼睛的风采了啊！ “若紫，你也来买礼物？”我走近她才发现她面前有一个小摊，摊上摆着精美的小玩意儿。 “你……哎！”她眼睛一眨，立刻认出了我，容颜一展，乐滋滋，一字一板地告诉我，“我是在卖礼物呢！” “！！！？？？” “你在这里摆地摊儿？单位真让你下岗了？” “是我主动申请的。” “太便宜那上蹿下跳的人了。” “便宜就便宜吧！都是为了生存，为了饭碗嘛！理解了，就会担待了。” “简直是姑息，太惯着那种人了……” “但愿世人不都是中山狼，不过，是又如何？顶多说我下岗是不如她，她说我不如她，就真不如她吗？事实胜于雄辩，以后再看……” 若紫答复的如此自信而且轻松自若，反倒使我无言以对。 若紫兴高采烈地跟我谈起了她摆地摊儿时的趣闻和将来的宏伟蓝图：“我得从小做起，但不会永远做这么小的事情，我的梦想是做一名批发商呢！现在做这个，是为了积累资金，来！瞧我眼光如何？” 她热情地为我介绍起她的小百货，果然比其他地方新颖、别致。我在她的帮助下，很快选好了满意的礼物——一只鸽形的玻璃笔筒。就象若紫从前的皮肤一样纯净，象若紫现在的眼睛一样玲珑剔透，象若紫的心一样晶莹明亮。 若紫不肯收钱。 “做生意是要有经济意识的！”我故作严厉地教训她，并把钱硬塞到她手中。 她迅速把钱点了一下，然后又找回我一半，塞入我的包里，傻大姐似地大笑：“我是在搞公关呢！优惠50%，拉一个回头客。” 我看到天使在云朵间展翅飞翔…… 那只透明的玻璃笔筒，终于还是自己留下了，我舍不得把若紫替我挑选的东西送给任何人。笔筒摆在我的书桌上，一派和平与安宁的景象。多希望世界真的是一片和平、安宁的呀！——只有这样，若紫这么善良如羊的女孩子才不至于去受坎坷和颠簸之苦！才可以永远保持这份优雅，做一名真正快乐的天使啊！ 石潭语：这是1999年的旧作，发表在《牛城晚报》上。当时，有很多这样的天使——美丽、纯洁，而且追求平凡和安定。自踏上“铁达尼号”，她们的人性得到了极大考验，她们的命运也被天翻地覆的改变。《若紫》，算是对“下岗”这个名词的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