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舍往事:记忆里的温暖与烟火

云门山人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正屋前的猪舍就兼作柴房,与老屋相伴。十八九岁时,父母为我的婚房做准备,拆除了旧猪舍,在屋后空地新建了一座,又在原址连同老屋盖起二层侧房。后来,这座侧房成了我26岁退伍结婚时的婚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养猪是家家户户的寻常事,我家也不例外。每年都会养一头猪,到了年底,半头留着过年享用,半头用来完成上交国家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猪舍布局精巧又实用。猪睡觉的地方稍高些,铺上干燥的稻草,柔软又温暖;吃食和排泄的区域有着合适的斜度,方便猪的排泄物顺势流到外面的粪坑。圈舍上方用来堆放柴草,还专门设置了猪饲料仓库。这样一个功能齐全、能让猪住得舒适的小窝,承载着一家人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每年开春,我们就开始选购小猪仔。有时是小贩挑着小猪进村售卖,有时我们会亲自去集市挑选。刚养的小猪十分娇弱,得精心照料,得用精细饲料喂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妈妈不仅是做竹篾簟的行家,养猪也是一把好手。每到年末,我家的猪总是白白胖胖,比邻家的个头大上许多。杀猪那天,当师傅把猪拖出来,妈妈会一边不停地唤着“哞哞——”,一边忍不住心疼落泪。她会躲到一旁,听着猪悲惨的叫声,嘴里还念叨不停。杀猪师傅总打趣她这份对猪的仁慈,或许这也和妈妈属猪有些关系吧。杀完猪,我们会请杀猪师傅和帮忙的邻里吃饭,用头糟肉、鸡冠油等食材摆上一桌。半爿猪肉做成咸肉,另一爿则在第二天凌晨,我和妈妈抬着去供销社肉店售卖。还记得那天,天还没亮透,我们就到了戴村肉店。妈妈喊了好几声“老丁老丁”,老丁惊讶地问这么早是从哪儿来的,妈妈答是马谷里的。卖完猪回来,妈妈给我买了一双回力牌白球鞋,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双白球鞋。又去布店扯了布料,准备给全家人做过年的新衣裳。那时,卖掉猪后,生产队还会按每斤猪肉奖励1斤稻谷,我们家换来了65斤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猪和人之间,似乎也有着特别的感情。每次妈妈去喂食,猪都会“哄哄”叫着,摇头摆尾地迎接。夏天蚊虫肆虐,妈妈就会用湿度适中的草燃起烟堆,帮猪驱赶蚊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姐妹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挖猪草,或是砍些垫猪圈的草,既能积肥,还能换工分。老话说“猪吃百样草,看它壮不壮”,后来村子周边的猪草挖完了,我们就带着饭袋,翻山越岭去采远处小树上的嫩柴叶,像臭牡丹叶、马滕叶、杨桃滕叶等,采回来煮熟,存在缸里备用。山芋、萝卜、菜边皮、米糠,也都是猪爱吃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84年我退伍回家,妈妈说她已经两年没养猪了。她说养猪太辛苦,又不卫生,而且后来小猪仔越买越大,成本越来越高,不划算了。但我知道,妈妈不想再养,更多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杀猪时那残忍的场面。妈妈本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农村妇女,村里有人去世,出丧时亲人痛哭,她也会跟着掉眼泪,引得旁人又笑又被感染。养了一年的猪,要宰杀时,她又怎能忍心?再说,家里人即便生活清贫,也都不太爱吃肥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家家户户养猪的日子早已远去。那段养猪的岁月,虽有辛酸,却也满是甜蜜,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时代变迁,人们不再为衣食住行发愁,但那段与猪舍有关的记忆,永远是心底最温暖的烟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