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创 阿德哥</p><p class="ql-block"> 清明将至,大姐来电叮嘱:"山里阴气重,你刚动完大手术,今年就别去扫墓了。"长姐如母,话语中满是关切。可姐啊,你又怎知我心中那份对母亲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母亲离世已有八个年头。她95岁高龄去世,本该是喜丧。然而这些年来,她的音容笑貌始终萦绕心头。尤其临终前的点点滴滴,以及她死后依旧给予我们的爱,都深深镌刻在记忆中,每每想起,心痛不已。</p><p class="ql-block"> 2018年4月3日正午,我正与同事聚餐,突然接到大姐来电。她语气急促:"母亲不行了,快回来!"顿时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你听到没?母亲走了。"大姐说完便挂断电话。我脑子一片空白,泪水不受控制汹涌而出,坐在匆忙拦下的出租车上,内心却仍在抗拒这个残酷的现实。</p><p class="ql-block"> 就在早上8点,我还提着朋友送的半篮蛏子来到大姐家,见母亲躺在床上。"妈,怎么躺下了?"我关切地问。"这两天有些累,歇会儿就好。"她轻声答道,还好奇我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说是特意送来宁海朋友给的蛏子,已经用盐水泡好了。母亲很高兴,说中午一定尝尝。我们聊了约一刻钟,听说我中午有应酬,她便催我早些出门,还不忘叮嘱少喝酒,说自己只是有点累,让我别担心。</p><p class="ql-block"> 谁曾想,这竟成了我见母亲的最后一面,那几句家常话,也成为母子间最后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推开大姐家的门,只见大姐和二哥正在为母亲擦拭身体。我扑通一声跪下,望着母亲安详带笑的面容,失声喊道:"妈,妈,你醒醒啊!"母亲的脸庞微微一颤,眼角滑落两行泪珠。"妈,妈。"我不断呼唤,却再无回应。"出去!要哭去阳台哭,你是要把母亲哭回来吗?"大姐的厉声呵斥将我赶到了阳台。</p><p class="ql-block"> 来到阳台,我控制不住,放声痛哭。如果真像姐姐说的那样,能把母亲哭回来,我愿意哭上三天三夜,甚至更久。但我知道,母亲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应我的呼唤,我成了孤儿,从今往后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声了。看着阳台上那盘还泡在盐水里的蛏子,我意识到母亲终究没能尝上一口就走了。那一刻,我丧失了理智,甚至怪罪起朋友:要不是这篮蛏子,我今天就不会去看母亲,母亲今天也一定不会走!</p><p class="ql-block"> 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婆婆,弥留之际硬是撑到在东北支边的小儿子回来才闭上眼睛。我知道母亲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一生的操劳耗尽了她的精力。早晨她见到了我,中午十二点多二哥也来看她,而且她一直住在姐姐家,五个孩子已经见了三个,无病无痛地安详离世,在母亲看来,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p><p class="ql-block"> 上周在姐姐家吃饭时,母亲提到背上有一块骨头突了出来。我安慰她:"年纪大了,骨头突出,稍微驼背很正常,您可以活到一百岁。"母亲却轻轻叹了口气:"一百岁怕是等不到了。"母亲啊,我知道您还留恋这个世界,您心里放不下在英国读研的小孙子,放不下我们姐弟五个,放不下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可您最终放弃了坚持,选择了离开,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按照宁波的习俗,普通人家办丧事一般三天,头两天在家里或固定场所做法事,超度亡灵,祈求逝者顺利往生极乐,第三天火化安葬。母亲信佛,我们就请来开经寺的法师为她诵经。在这两天两夜的守灵中,我不断回忆母亲对我的好,祭拜之余,我常常在母亲的灵位前徘徊,我多么希望盖在母亲脸上的白布能微微颤动。我小时候见到过邻居假死的婆婆,电影里也看到过假死的英雄,此刻我多么希望母亲也是这样,希望她并没有真的离开,她依然活着!</p><p class="ql-block"> 4月5日清晨5点半,天空泛着鱼肚白,天边的云层被初升的阳光染成淡金色,但凉爽的天气并没有改变送行人心情的沉重,今天是母亲滞留人间的最后一天了。托朋友帮忙,母亲被安排在6点18分头炉焚烧。当见过母亲最后一面,看到母亲被工作人员快速推进火化场的瞬间,我的心碎了,我拼命大喊:“妈,着火了,快逃!妈,快逃啊!”</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怕火,听大姐讲,父母婚后不到二年,我家唯一的住房被一场大火无情地烧了个精光。从此父母大半辈子再也没拥有过自住的房子。自我记事起,家中厨房鲜见火柴,火柴都被母亲一盒一盒地藏了起来。如今,一生怕火的母亲却要被大火无情地焚烧,她能受得了吗?妈,如果疼了,千万要喊出来呵!</p><p class="ql-block"> 就在此时,晴空突变,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我坚信这是上天的慈悲,为母亲火化时减轻痛苦。</p><p class="ql-block"> 按照宁波的习俗,送葬车队必须紧密跟随,不得拉开距离或中途停车。然而,强烈的暴风雨让哥哥姐姐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火葬场没有雨具可买,而四月的宁波依旧寒意逼人,若不停车购置雨衣,随行的亲友们恐怕都要着凉。</p><p class="ql-block"> 但奇迹出现了。当我们领到母亲的骨灰盒时,天空竟现出一轮红日,暴雨骤停。这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到我们将母亲安葬完毕,大家其乐融融地共进午餐。随后,电闪雷鸣再度降临,狂风暴雨持续到次日清晨。</p><p class="ql-block"> 这段奇妙的天气变化,仿佛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在送别母亲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慰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孔子曾说:"未知生,焉知死。"这句话虽道尽人生真谛,却难以概括母亲生命的独特光辉。她生前不仅以爱温暖身边人,更在临终之际将对家人的深情厚爱展现得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 母亲4月1日卧床,三日后安详离世。期间,她始终自理,未让儿女操劳半分。一生不愿麻烦他人的母亲,连最后一程也选择了独自走过。“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走得如此从容,却给我们留下了无尽遗憾。我为什么每星期探望母亲总是匆匆见面,匆匆告别?为何最后时刻仅陪伴短短十五分钟?母亲,您九十五岁无痛无病高寿离去,我并没有特别悲伤,我悲伤的是您连我想尽孝的心都让您给剥夺了,未尽孝道,这份愧疚让我痛彻心扉。</p><p class="ql-block">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的诗句道尽江南清明的凄美。在宁波,清明前后三日晴天实属难得。母亲选择清明期间离世,却未让我们遇上一滴雨水,这份心意令人动容。按宁波习俗,亲人逝后前三年须在清明当日扫墓。为减轻我们负担,母亲特意选在4月3日离世,4月5日入土,这样我们只需两年在正清明祭扫。这份体贴,我们永记于心。</p><p class="ql-block"> 更令人惊叹的是,"七七"、"百日"、"周年"等祭奠仪式都恰逢周六或周末。母亲深知自己是全家大树,为了让亲友都能到场,她精心安排时间,让我们得以共享相聚之乐。</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母亲选择好日子无疾而终是前世福报。但我认为,母亲一生历经磨难:二十多岁失去双亲与唯一的兄弟,含辛茹苦抚育五个子女,晚年蜗居27平米陋室。若说这些都是前世福报?谁信?我更愿相信她在为来世积福。她的匆匆离去,想必是为了与父亲在天堂相见,重建我们的家园,等待我们五姐弟与父母的团聚。</p><p class="ql-block">母亲的离世,是她对生命最后的礼赞,也是留给我们最珍贵的教诲。她用一生诠释无私的爱,用最后的时光展现体面的告别。这份深沉的母爱,永远铭记在心。</p><p class="ql-block">如果我的文章值得一读,请关注我的公众号“阿德哥学写作”,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