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清-半世生涯一卷书的美篇

王世清-半世生涯一卷书

第五十二章

农民的苦乐长卷

文/王世清

我颤抖着铺开素笺，试图用千行诗句丈量农民的生命重量，却发现所有的辞藻都在现实的褶皱里失了颜色。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终究写不尽他们眼角沟壑里沉淀的沧桑。

写麦浪翻滚时，联合收割机吞卷着整片金黄，可沉甸甸的粮袋压弯的脊梁，换不来父母舒展的眉梢。春旱时跪在龟裂的田垄焚香祈雨，汗珠砸进焦土种下秋的希望，却填不平账本上密密麻麻的窟窿。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刨食的双手攥着不赔不赚的收成，仍舍不得让土地荒芜——那是刻进血脉的执念，是对土地最虔诚的告白。

农闲的号角一响，褪色的行囊又背起。从泥泞的田埂走向冰冷的钢筋森林，脚手架上的烈日晒脱皮，地下道的寒风冻僵骨。霓虹灯照亮了城市的繁华，却照不亮农民工蜷缩的工棚；万家灯火璀璨，却没有一盏真正属于漂泊的灵魂。走南闯北的脚印，丈量不出生活的希望；一亩三分地的收成，养不活妻儿，奉不了高堂。

老茧纵横的手掌抚过孩子稚嫩的脸庞，浑浊的眼睛盛满殷切的期望：“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空荡荡的老屋，灶台凉了又凉；留守的孩童，踮脚望向远方的身影单薄又倔强。视频通话时，父母扯着嘴角挤出笑容，把病痛和委屈藏进褶皱；电话里永远是“家里都好”的谎言，可咳嗽声还是从听筒里漏了出来。

丰收本是喜悦，却被低迷的粮价浇成透心凉。化肥农药价格疯涨，精打细算省下的每一分钱，都化作汇款单飞向家的方向。田埂上的脚印深浅交错，记录着奔波的艰辛；犁耙上的锈迹层层堆叠，诉说着岁月的无言。离乡时频频回望的眼神，湿润了行囊，也湿润了故乡的土壤。

更要写土洞村的漫漫长夜，多少年轻的身影在西窗前形单影只。褪色的娶亲喜字，见证着彩礼如何压弯父辈的脊梁；光棍汉的烈酒，浇不灭心底的荒凉。村口拄拐的老人，被夕阳拉长的身影里，藏着对归途的望眼欲穿；病榻前无人照料的呻吟，咽进肚里的是无人知晓的伤。

为了儿孙的前程，他们掏空积蓄在城里买房，背上如山的新债；“学区房”三个字，砸碎了世代耕读的田园梦。病来如山倒时的仓皇，药单上刺目的数字，“新农合”杯水车薪的无奈，“不敢病”“死不起”的悲怆，成了压在心头最沉重的巨石。白发苍苍的老人，把药单藏在枕下，只为省下钱给儿孙多添件衣裳。

可即便如此，苦难的土壤里依然生长着希望。他们咽下辛酸，挺直被生活压弯的脊梁，把期盼深埋心底。村口的老槐树又添了年轮，归来的游子鬓角染霜，可那一亩三分地，始终是扎进血肉的根，是漂泊灵魂永远的归处。

写！用血泪写！用生命写！写二十四节气里的生死轮回，写亿万个佝偻身影撑起的民族脊梁，写土地记得的每一滴汗水，写无声守望里永不熄灭的光。这永远写不完的长诗，是大地的负重，是苍穹的悲悯，更是一个民族最深沉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