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首歌，为了那把琴 ‍-克罗地亚旅行小记🇭🇷

晓莉

　　

（一）为了那首歌，为了那把琴

每个人的远行，背后总有一个理由。

也许是读过的一本书，也许是惦念的一个人，也许是一段想走入的历史，也许，仅仅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而我，为了一首歌，为了一把琴，为了一种早已镌刻在心底的情感，走进了克罗地亚。

四十多年前，一部南斯拉夫电影《桥》在中国上映。里面的主题歌《朋友，再见》旋律低沉而悠远，忧伤却不绝望，它唱的是离别，也是信仰；诉的是牺牲，也藏温柔。

这首歌如同一束穿越硝烟的光，携着玫瑰的香，直抵心底。

那时，十六七岁的我还不真正懂得战争的含义，但那份浪漫与悲情交织的英雄主义，不经意间，却融入了心里。

多年以后，在另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刻，世界仿佛被凝固在孤独与焦虑之中。

2020年7月的一个夜晚，我在手机屏幕上看到 HAUSER。他坐在Dubrovnik(杜布罗夫尼克)的古堡之上，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一把大提琴和吹动他头发与衣角的强劲海风。

镜头从亚得里亚（Adriatic Sea） 海面平缓的波纹慢慢拉近老城岩石上的城堡，海浪的呜咽与琴弦的低语碰撞交织，那一刻，我禁不住泪如泉涌。所有的压抑、无助与不安，都在琴音中找到了出口。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原来，音乐可以救人。

这场名为《Alone, Together》的线上音乐会没有观众，却穿越万千屏幕，悄然走进了无数人的心。

它是孤独中的陪伴，是伤痛中的抚慰，是无助中眼前亮起的一丝灯光。

于是我来了。

不是为了说“我来过”，只为那首年少时铭记于心的旋律，为那段穿越时空的琴声，为对用音乐安抚世界的HAUSER的热爱与致意。

我站在他演奏的Fort Lovrijenac城堡上， 《Now We Are Free 》的琴声仿佛还在九百年的石缝中回响，我走进他的祖国——那个在南斯拉夫风雨中诞生，又独立崛起的海上明珠。

（二）欧洲长城

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那到了克罗地亚肯定要去“欧洲的长城”爬一爬了。

从杜布罗夫尼克出发，车行一小时，便抵达斯通（Ston）——这个小镇因斯通城墙（Walls of Ston）而闻名，因为它被称作“欧洲的长城”。它长五、六公里，是世界第二长的防御墙，虽然在中国的万里长城面前略显“袖珍”，但同样气势非凡。

这座城墙并非为抵御强敌而建，它的使命更多的是保护盐田。七八百年前，盐几乎如今日的石油般珍贵，斯通作为产盐重地，自然需要一道坚固的护卫线，但并不需要“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城人未还”那么大的工程。

城墙依山而建，蜿蜒起伏，城堡与瞭望塔皆以与杜布罗夫尼克老城相同的灰白石灰岩筑成。历经风雨洗礼，石块在阳光下泛着岁月打磨出的亚金色光泽，沉静而庄重。

烈日炎炎，口干舌燥下，一边爬一边想：住在这里的人真的很爱楼梯！从杜城老城墙到斯通，从老城上口碑极好的Lady Pi‑Pi餐厅（一顿饭爬得我腿软）到位置极佳的租住小楼（每天上下需要爬三百多级台阶）， 步步皆台阶，难道他们自古便是“楼梯控”？

不过，“山下有一盘生蚝”是我的动力。

斯通旁的小镇马里·斯通（Mali Ston）以优质生蚝闻名，这里的生蚝与我们平日所见的“大而美”生蚝截然不同，它外壳轻薄，体形小巧雅致。蚝肉入口的一刻，咸香更浓、鲜味更足、质地紧致丝滑，仿佛一个轻盈又挑逗的尤物在舌尖跳舞，完全不是一个带着海腥味的绵软巨婴。

烈日之下登高，海风之中鲜蚝入口，这一趟，甘之如饴

（三）战争的废墟

来Kupari ，大概是好奇，也有点怀旧。

据说这里有“废墟美学”，加上我们这代人对“南斯拉夫”和“铁托”的名字都不陌生，虽然这个社会主义“老朋友”国家已经消失了20多年，但却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消失，这大概也要给“瓦尔特”和“老虎”记几分功劳。

Kupari 有点像前南斯拉夫的“北戴河”。铁托时代，这里建有五六家豪华酒店，专供高层和军队疗养。1991年，克罗地亚独立战争爆发，它们在炮火中化为废墟。

这里离布城一脚油门的功夫，到了门口，保安说施工重地，禁止入内，只可以在门口转转。到都到了，我不甘心，问：“那我从哪里能够看到这些废墟？” 保安给我们在地图上指了路，说往前再开10分钟，有条山路可以远观。

按图索路，很快便找到了这条徒步小道。

隔着茂密的树林，这些曾经应该是非常豪华的建筑，只剩下钢筋水泥的空壳，破败的阳台和乱七八糟的涂鸦。我没看出美，唯有那清澈湛蓝的海湾依旧美丽，反到衬得它更加衰败凄凉。

远远望去，工地有飞扬的尘土，那应该是新一轮建设的开始。

这些战争的记忆立在这里一晃就是三十年，愿下一个三十年，这里只有和平宁静，人们一直能在这片清澈无比的海湾上享受阳光，享受生活，享受亚得里亚海 赐予他们的丰饶……

知道这块土地时我还是十几岁的少女。那时的它对我来说只是地图上一块陌生的国土，是新闻里遥远的南斯拉夫，是电影院里好看的外国电影。

三年前，我第一次在洛杉矶的一场音乐会上见到我深深热爱的大提琴家HAUSER-一个真实的克罗地亚人时，时间又过去了四十年。

余生的回忆里，我会记得那里清澈纯净的海滩，那些没有过多调味，味道却刚刚好的海鲜汤；我会忆起那些不是在书本里，而是每天走在脚下的老城石板路；我也会回想仿古木船的甲板上，静静目睹夕阳如火球般缓缓沉入亚得里亚海的辉煌时刻，还有那个农贸市场上扎着长辫，执意送我一小袋薰衣草，又向我推荐了另一位“克罗地亚之魂”的歌唱家的艺人；当然，我也不会忘记那每天都爬到发怵的几百级台阶。



5/2-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