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棵老楸树

汶河@岸堤

摄影、文字、制作：汶河@岸堤

‍拍摄地：临沂市蒙阴县前城村

在我的记忆中，三十多年前我家有两棵老楸树，生长在村东南岭的地头（地坝）上，坝下是路，所以老楸树不仅不歇地，还起到了固土护坡作用，在当时是村里最粗的楸树，据说是20世纪50年代土地入社时留下来的。那时候，我们两个小伙伴都合抱不过来，现在看，胸径足足有六七十公分。树皮皲裂如老人额上的皱纹。

‍每逢春天，枝头便缀满淡紫色的小花，远远望去，像是谁家晾晒的旧纱衣，被风一吹，簌簌地抖落些花瓣来。

楸花有一种极淡的香气，须得将鼻子凑近了才能闻到。我因为天生嗅觉不灵敏，所以闻不到那淡淡的清香。有人说，那香不似桂花甜腻，也不比梅花清冷，倒像是陈年的纸张混着泥土的气息，闻着闻着，便叫人想起许多旧事来。

记得小时候在去邻村上小学五年级和初中的那三年，每逢上学放学的路上都看到那两棵大楸树孤傲的默默的矗立在那里，直到去外地上中学、大学以及在县城工作十几年里，都疏忽了他的存在。特别是在林业部门工作以后，见过许多绿化苗木和奇花异草，却再未见过用楸树作为行道树，也没有发现像楸花一样忠贞纯朴的花瓣。城里的绿化树多是法桐或是银杏，整齐划一地立在道路两旁，像一排排穿着制服的卫兵。它们也会开花，也会落叶，却总少了些野趣。

而对于楸树开花，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

今年四月中旬，应邀去蒙阴县桃墟（地名，读taoqu)镇大王庄村和前城村拍牡丹，拍摄之余，一同去的两位美女鼻子尖，她们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楸花香味。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到有大片楸树深藏在山坳里。于是，顺便拍下了小时候不曾仔细看的楸花。

‍这么多年，从没留意过楸花，退休了才发现楸花如小家碧玉，朴实、淡雅、清纯。花是淡紫色，颜色像梧桐花，又像紫罗兰，一簇簇，一串串，远看如雾，近看似烟。风一过，那些细碎的花便纷纷摇曳为苏轼的一首诗：楸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落英满地君方见，惆怅春光又一年。

‍有关楸树的记忆，还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旧事。那是1990年，早就到了结婚年龄的我，开始筹备结婚了。记得当时县政府办公室在界湖西村给我和同事合租了一个带院子的民宅，各用两间。作为婚房，总得买几件像样的家具吧，当时社会上时兴组合家具，可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怎么办？于是父亲便把其中留给我的一棵楸树卖给了木材公司，木材公司把公司生产的组合家具再卖给我。另一棵是为给二姐置办嫁妆早就卖了。

‍当年的组合家具是当时比较流行的一种通过灵活组合优化空间利用的多功能家具，主要适用于小户型居住环境。其核心特点为占地面积小、功能转换简便，是集电视柜、书橱、衣柜、衣橱、穿衣镜、梳妆台、博古架等多功能于一体的组合家具，实现一物多用。多少年过去了，我家的楸木不知用在何处，不知他在何方，但组合家具至今还保存了一部分，主要目的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永存日子最困难时期的美好回忆。

‍当时之所以把楸树卖给木材公司，是因为组合家具材质多以三合板为主，家具表层再贴上装饰膜。不是不想用实木家具，而是穷人家根本用不起。因为楸树木材价格特别昂贵，卖掉的楸树不仅换来一套组合家具，还能得到一部分余钱补贴结婚用。这就应了那句俗语“编席的汉子睡床帮，卖盐的老婆喝淡汤”。

‍相信当年的老楸树现在、将来肯定会一直珍藏在富余人家，因为只有有钱人的家具才是上等实木家具。这样一想，便觉得心安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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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花吟

‍整个四月，

‍你在枝头悬壶济世，

淡紫的药囊，

治愈过无数次的咳嗽。

我收集坠落的小药盏，

在石阶上排列星象——

那时不懂，

所有占卜都是倒叙的雪。

如今，

‍东南岭的地块种满了轻浮而又缺钙的杨树，

如同满街飞驰的外卖，

‍缺了一些阳刚和烟火。

‍梦境中的砖缝里，

突然钻出半片淡紫的印痕，

那是最美的相思和曾经的无奈，

‍在经年以后形成的包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