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画笔

希希诺

　文字：希希诺

图片：AI

美篇号：65253907

男主篇：

月银下，学校画室的灯光永远亮着我俩的身影，再没几天，就要参加省艺考了。热爱着的画笔不停地划过纸张，只为梦想进入顶尖美校而不停奋斗。我看着笑笑，她在纸上反复修改线条、精心打磨的画稿的样子，比任何风景都动人。我们形影不离，是学校公认最般配的神仙眷侣。

可是，在分数面前，热爱就像一盆冷水把我浇的透透的。我离录取线差了整整十二分，而笑笑以优异的成绩稳稳考入了理想院校，我为自己难过的同时，也真心为她高兴。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笑笑送来的安慰短信和未接通的电话，如雷轰炸。但只要想到要和她分开长达四年之久，我心如刀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第二天，我哭丧着脸去恳求父母，希望他们能帮我疏通一条让我顺利跨入梦想大门的路。

爸妈平时很宠我，有求必应，也是因为我乖巧听话，家里经济条件还算殷实。可是我知道，打通关系可不是什么商品买卖，并不容易，但我终究是不甘心，既为梦想，也为笑笑，再拼一把。爸妈终于经不住我的“逼迫”，动用了他们庞大的关系，出资了巨额的“赞助”费，硬生生为我在美校铺就了一条艺术捷径。

我感恩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为了替父母争口气，也为了能配得上笑笑，我开始前所未有地努力。泡在画室，钻研理论，交流探讨，一学期后，我的专业能力迅速提升，成绩更是能稳占年级前五。我和笑笑的感情也在互相不断拼搏进取中，愈发深厚。我们手牵手在操场上奔跑，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满级证书拿到我父母面前时，他们才知道，当初所有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

两年后，命运跟我开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父母用来打通关系的这笔钱，成了毁灭我们家庭的导火线。不知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相关部门开始调查，顺藤摸瓜，查到了我们家不可告人的巨额灰色收入和违法行为。父母双双锒铛入狱，所有资产瞬间冻结、清算、拍卖。一夜之间，我从云端跌落深渊，失去了经济来源，更失去了身后坚不可摧的家庭支撑。

我天天泡吧，借酒消愁，以泪洗面，似孤魂野鬼般堕落，成绩也一落千丈。笑笑看在眼里，纠在心里。她越想靠近我，安慰我，我越不理睬她。我懊恼因我的执念，而导致我的家庭支离破碎；也对不起笑笑，因为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即将横亘在我眼前，无法再与她并肩前行。绝望中，我对笑笑说出了最艰难的决定：“笑，我要退学了……”话还没说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我撇过头，声音卡在喉咙不停哽咽。

笑笑面对一个如此难过与狼狈的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跟着我一起泪流不止。可就在那一瞬间，她擦掉眼泪，眼神变得清澈明亮，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不许走！当初我们是一起来的，你不可以一个人走！而且你这么努力，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你想想伦勃朗的《复活拉撒路》，想想梵高的《星月夜》，钱，我们可以一起赚的！” 她用如此肯定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再难以拒绝。我抱着她，哭得更狠了。

为了留住我，每到夜晚或是周末，她都拉着我去游人如织的古城景区，为来往的游客画像。速写40元一张，素描80元一张，不管是在寒夜或夏日，风雨无阻，画笔下是我们甜蜜与苦涩交织的汗水。然而，这笔微薄的收入对于高昂的学费和日常开销来说，杯水车薪。为了维持稳定的学业和生活，我们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也能感觉到笑笑日益憔悴，而我的心情无比沉重，原本她不必为我承受这么多。

我又开始变得颓废迷茫，逃离学校，忙着四处奔波找工作，荒废了学业。可是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慢慢的变得自责又暴躁，双重压力，让我喘不上气。我不止一次找到笑笑，求让她放弃我，去坚守自己的梦想前行。笑笑被我这颗懦弱的心，折磨的千疮百孔，心力交瘁。可是她还是不放手，也劝我千万别放弃，流着泪牵着我手，抱着我，安慰我。当下，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于是开始逃避，抽烟，酗酒。

女主篇：

偶尔一次机会，一张传单发到了我手上——XX画室高时薪招聘“人体模特”。我心动了，对于我们目前的状况，确实是一种更快更省事的途径。可我需要巨大的勇气来面对自己的内心。看着阿希为了省钱，一个菜就一个馒头，和那份即将熄灭对艺术的热爱，我闭着眼，告诉自己，我一定能克服。既是为艺术献身，也是为了守护我们最初的梦想。

做了几天人体模特工作后，我释怀了，坦然地接受这个难以启齿的职业，也一并接受了别人注视的眼光。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某一天晚自习课后，我如常下了班，一个戴墨镜的陌生男人把我拦在了校门口，往我怀里塞了一张黑色名片：“妹妹，长得不错，又白又嫩，身材高挑。你想赚钱？赚快钱？想高薪？没问题，只要你敢脱，一晚上包你能顶这里一月工资！”那个男人挑着眉，言语轻佻。但那翻赤裸裸的话语像鞭子抽在我心里，手中的名片沉甸甸的，透着一种让人心悸的魔力。

学业开支、生活压力、阿希的绝望、被劝退学的阴影……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将我们吞噬。可他的努力、才华、以及当初对我的真诚，难道注定被现实碾碎吗？我握着那张名片，内心挣扎如同风暴一样猛烈。想着想着已到了凌晨，我泪眼扑朔，在绝望中，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未知深渊的号码，做出了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选择。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训练有素、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一番询问交谈后，报了一个远超我想象的薪酬，并约定好了地点。第二天晚，我被一辆高昂的黑色轿车带走，上了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没收了我的手机，又给我蒙上双眼，七拐八拐地把我领进了一个奢华精致的地下通道。我踩着小碎步，心里忐忑不安，可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丰厚报酬，我试着鼓足勇气，大胆往前走。

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后，我来到正厅，灯光迷离，觥筹交错的人影在舞池里扭头摆尾。我站在一群眼神贪婪、肮脏油腻的男人面前，试着给他们做第一次全方位的“服务”。空气中弥漫着的酒味、烟味、“人情味”让我窒息，眼泪不自觉往下流，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撕裂着我。脑中回荡着满是阿希画画时的场景，而脚下的路，却不自觉地踏入了一条一去不复返的无尽深渊，此时我已无路可逃。闭上眼，任由刺耳的哄笑和沉重的绝望将自己淹没……

钱像流水一样涌来，当我塞到他手中，紧张和压迫让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回学校，继续画画吧……”我控制自己的眼泪，声音极力维持着平静，努力挤出一丝他熟悉的微笑。他带着疑惑和不可思议一再追问我，而我含含糊糊，简单而过：“一个画廊，收了我全部的画……太晚了，我得回学校了……”声音里夹杂着越来越多的不安。他追着我出了门，而我迫不及待，匆匆离开……

从此，每当深夜不是纸醉金迷，就是被无尽的噩梦纠缠。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面色惨白，人不人，鬼不鬼，可怕至极。我开始闪避人群，觉得自己脏污狼藉，每个路人的眼神都似利剑将我杀死。我开始恍惚，记忆断断续续，世界里的黑暗旋涡，吞噬了我所有的光和热。我病了，一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无法愈合的脏病，压得我喘不过气。

今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夜凌晨十二点整，我回到教室，想起了当初我们在一起画画时的情形。昏暗的灯光下，我拿起笔，画下了我眼中阿希最后的样子。然后我踢踏着脚步，鬼使神差的爬上了天台，自由落体，彻底结束我这不堪的人生……

男主篇：

当晚，我被前室友疯狂的电话叫醒，我跌跌撞撞闯进学校，那个我曾用尽一切去爱的女孩，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我的世界彻底崩塌，大脑一片空白。我跪在那里，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向我涌来，我坚决不信，眼前所见，皆为真实。我像疯了一样翻遍了她所有的东西，企图找到一丝线索，能解释这一切的理由。

宿舍空荡得可怕，但仍留着她的气息。她的手机习惯性放在枕头下面，我按下熟悉的密码，无数条微信未读提示涌了出来。“今天早点过来，龙哥指定要你作陪。”；“你怎么还不来，张总等的都不耐烦了！”；“今晚有重要客人，打扮的漂亮些。”……

这些信息像冰锥一样狠狠凿进我的眼球，喉咙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绝望的哀嚎，原来她为了我竟做这样的牺牲！原来是我亲手推着她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原来是我一直以来不够关注她，冷落了她！原来是我害死了她！

巨大的痛苦和滔天的悔恨将我彻底摧毁。我走进画室，看见笑笑死前的绝笔，她画了一个她心目中完美的阿希，我笑了，疯狂地大笑，几近疯癫地大笑。我对着画像，怀疑自己，这是我吗？真的是我？怎么可能会是我呢？笑笑怎么可能会画下这么美好的我呢？呵呵……我不配！

之后我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我去了哪，干了什么。等我再出现的时候，在学校后街的角落里，开了一个名叫“笑笑”画材部的小店。每当朝阳升起的时候，照在牌子上，反射出一点微光，显得特别好看。店里很安静，只摆放着最基础、最实用的铅笔、炭条、画纸、颜料。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常年坐在收银台后，目光停留在校内，当初一起画画的那个画室。无声的，固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