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在煤油灯光下的记忆

龙 啸

<p class="ql-block">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像是撒落人间的星河,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与地面上的璀璨夺目的霓虹交相辉映,构成了人间一抹充满了瑰丽魅力的亮丽风光。我望着这夜幕下的万家灯火,望着那灿若繁星的点点灯光,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童年,不由自主想起了在煤油灯下度过的旧时光。那时在我们农村的的夜晚是没有霓虹闪烁的,连电灯、电话、电视机甚至于都如同遥远的故事和神奇的传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最美的风景不过是一轮明月守望着一座座孤寂的村庄,而对于许多家庭来说,夜间一家人围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有说有笑的各地干着手中的活也便成了最温馨而祥和生活写照。</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我家里有两盏煤油灯,一盏挂在厨房里紧挨着灶台的土墙上,它见证了我们一家人当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窘迫和与艰难岁月抗争中的烟熏火燎生活,当时最美好的期盼就是用风箱去吹走所有的贫穷,给那张开大嘴嗷嗷待哺的大黑锅一个温饱,让我们也摆脱整天就着萝卜咸菜,啃杂面干粮的艰苦岁月;另一盏便是放在我们低矮的茅草房的堂屋里破木桌上。母亲总在夜深人静时,坐在桌边缝补衣物,姐姐年轻有手劲,母亲总是让她纳布鞋底,针锥、钢针、麻线在姐姐手中一番飞针走线便细密而温柔排列到了鞋底上面。我只管趴在布满尘垢的桌面上写老师们布置的作业。父亲总是进进出出,忙活着,至于忙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一家人自然也不明白。只有那静静地冒着一缕黑色轻烟的煤油灯柔和的灯光照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常常写着写着便在这摇曳的灯光中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母亲便把我抱到父亲用几根木棍搭的四肢无力的床上,那昏黄的灯光也照亮了我童年的梦,梦里满是翻身床就发出的呻吟声和母亲的一遍又一遍低语。</p> <p class="ql-block"> 当时各家的煤油灯大多是自己动手制作的。我就见过父亲制作小煤油灯的过程,先找一铁盖玻璃瓶,用铁钉在铁盖中间投出一个圆孔,然后,用一小长方形铁片卷成个细圆桶,里面塞上一缕棉芯,然后,从盖的圆孔中插入,瓶中倒入些煤油,拧紧铁盖,用木棒往棉芯中滴上几滴煤油,等油浸透棉芯后,便可划根火柴点燃了。当然,家庭条件允许的,也有去供销社里买盏罩子煤油灯的,不过,我家生活很拮据,只有自己动手了。煤油当时也属于比较金贵的紧缺物资,有时托关系才可以买到,因而,煤油灯点燃后火苗若是太旺,便用缝衣针挑上几下,或者,干脆拧开盖,把棉芯拽上一拽,总之,那煤油灯的灯火只要维持着不至于灭亡就行,在那个人尚且饱一顿饥一顿的岁月里,煤油灯也只能这样忍饥挨饿地委屈着生活。但那灯光是深知人们生活中的难处的,尽管灯火如豆,但它也竭尽全力去照亮屋子里的每个角落。而每天早晨,用小拇指一遍又一遍去掏挖被煤油灯烟火熏黑的鼻孔,也就成为了很多同学上学校读书前必做的功课了。我由于贪觉,时常晚起,于是脸上带着煤油灯的印记去学校也就成了常事,匆匆忙忙到学校,慌慌张张进教室,东张西望后便是引来一阵同学们的嬉笑,但我向来都是不在意的,因为,我看不到自己那阴云密布的脸,自然,也不去揣摩可笑之处了。到是母亲时常提醒我说:你就这个邋邋遢遢样,看将来怎么娶个媳妇?不过,事实证明,母亲的话错了,我长大不仅娶上了个媳妇,还是位挺俊的媳妇,因为,夜里戳灯影见的面,她没看到我的黑脸。</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煤油非常金贵,因而,人们大多并不是太阳一下山便点燃煤油灯的,夏天,人们大多是三五成群地在街上拉家常,侃大山,等到夜深了才回到屋子里点上灯,简简单单地拾掇拾掇便熄灯入睡了。不过,我们家是相对慷慨一些的,夜幕一拉开,母亲便会点上煤油灯,督促着我写作业,许多人家向往的事情,我虽然得到,促向来不认为是一种幸福,尤其是当街上的小伙伴们嬉戏打闹的声音你争我抢飘入我的耳朵里时,我写作业也便心不在焉的心烦意乱,心里面咬牙切齿地盼望着煤油灯快点熬干油,自己好去与伙计们一起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与快乐。母亲虽然说没有文化,但她特别注重对孩子们的教育,不完成作业是绝对不允许出门去玩的,母亲总是边做针线活,边摽着我学习。现在想想,在跳跃的灯光中,有母亲陪伴着学习,是多么令人温暖的风景呀。</p><p class="ql-block"> 那时 杨二嫂是我们家里的常客。天一黑,她总是端着针钱笸箩来我家里,还大大咧咧地向我母亲吆喝一声:“婶子,又来沾您家的光了。”那时候,我特别喜欢杨二嫂夜里来我家做针线活,因为,她与我们家人一拉呱,母亲就不在专注我的学习了,我时常就可以找个借口跑到街上与小伙伴们开开心心地玩上半天。不过,姐姐常向父母告我的黑状,对母亲说:“娘,你听听,街上是不是您宝贝儿子的嚷嚷声。”这时,母亲便会让姐姐去街上喊我回家写作业,不过,十回倒有八回,姐姐也在街上玩个够,我们才一起回家。母亲常略带嗔怒对姐姐说:“让你喊你弟弟,你到好,把自己都玩丢了。”我喜欢杨二嫂来串门,主要是杨二嫂好边做针线活,边讲故事给我们听。她给我们讲梁山伯与祝英台十里相送,讲牛郎织女隔天河相望,讲孟姜女千里寻夫,等等,虽然说她讲的故事娓娓动听,但我总感觉总有那么一点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凄凉。相对来说,我还是热衷于听父亲在这昏黄的灯光下讲的《水浒传》和《三国演义》里的故事;讲城市里人们都过着天天吃大米白面,过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神仙般的令人羡慕的生活;并激励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学有出息了,爹娘也跟着享享福,吃大米白面,住楼上楼下。可我当时一直把父亲的这种憧憬当作天方夜谭的幻想,误认为大千世界大多也像我们的村庄一样,泥泞的道路,低矮的草房,煤油灯下一群灰头土脸的庄稼人随心所欲地生活着。</p><p class="ql-block"> 灯火也在这故事中微微跳跃,映照出一圈圈温暖的光晕。有时灯芯上附着些许灰烬,仿佛是时间的尘埃,静静落在那燃烧的中心,母亲便时不时的用缝衣针去拨弄一下灯芯,这灯芯看来也是有点怕针扎的,拨弄之后也便乖了许多,火苗不再这么活跃了,那灯光也变得柔和不耀眼,但却表现的足够的温驯与温柔许多。</p> <p class="ql-block">  上五年级时,为了让我能考上初中,父亲又给我用墨水瓶制作了一盏煤油灯,这煤油灯便成了陪伴着我一起去追求知识的最忠诚的伴侣。从那时我便养成了一个人躺在床上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看书的习惯。因为,那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可以顺顺利利进入初中学习,有相当一部分考不上初中便只有辍学了。不过,七十年代的时候,小学设置的课程也不多,主要是语文与数学,音、体、美也没有教材,全是老师们随意去教。夜里看书时,有时间晚了些,母亲便会一遍又一遍地喊:“小孩子,吹灭灯睡觉吧。”当然,我知道这是母亲担心我看书时,看着看着睡着了,煤油灯燃着不安全。</p><p class="ql-block"> 因为,由于燃着煤油灯时,人睡着觉,出现危险的事在我们村发生过几起。我村里的王大爷,由于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累了一天,晚饭时又喝了两杯老白干,老伴领着与孩子们回娘家了,自己便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睡着了。谁知,他迷迷糊糊睡着时,忘记了吹灭灯,夜里闹耗子,把灯碰倒了,灯火点燃了煤油后,屋子里面的东西便燃烧了起来,当火把他烤醒时,为时已晚了。他吓得浑身哆嗦着跑了出来,才幸免于难。</p> <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时间如白驹过隙,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摇曳的蝇头灯光已经升华为万家灯火,当年昏黄火苗已衍变成璀璨夺目的星河,可母亲在煤油灯下牵针引线缝补旧岁月的身影,父亲在昏黄灯光下忙忙碌碌的走动,杨二嫂揉搓在跳动的灯光中绘声绘色故事,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印记。我常想:煤油灯光亮虽弱小,但它让我感到亲切、温暖而祥和,煤油灯虽然说是很原始,很普通,但它不仅仅照亮了我脚下的路,而且照亮了我的人生。如今,每当想起儿时的煤油灯,便感觉那闪烁的灯火如跳跃音符,演奏出了自己的蹉跎岁月,至今在心头回荡;那昏黄的灯光如泛黄的纸笺,也记载了自己曾经拥有激情燃烧的过往云烟,至今在心头徜徉。如今,我时常在这灯火阑珊的璀璨中,在这火树银花的灿烂中,去追寻当年煤油灯下的辉煌,追忆那昏黄而摇曳的灯光下的迷茫,感觉脚下的路依然是行走在煤油灯那闪烁的灯光里。虽然说煤油灯下是故事已经沉淀成了美好但苦涩的回忆,但灯光依然照我前行。</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注:图片来自于网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