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315)——愁肠百结的三个人

大庙西街顾二哥

　　世上的许多事情往往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莫测，而人的第六感觉就是其中之一。

在老李和床板较劲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的同一个夜晚，同样有两个人失眠了，一样没睡好觉。

一个是老李的老婆，自打前儿个后晌偷偷摸摸地把信塞进老李的门缝里，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特别是看到“大白脸”晚上从公社后院出来，对她的刺激太强烈了。

说实话，对于“大白脸”究竟是不是从老李的宿舍出来的，她真的拿不准，她也努力去设想，“大白脸”是去找别人的。

可自己面对青春靓丽姿容娇好的“大白脸”时，自然而然从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那种自惭形秽就像与生俱来的一般，挥之不去。

她甚至无数次想过，“大白脸”的确长得好看，别说男人了，自己做为一个女人，有时都抱着欣赏羡慕嫉妒的心理，无来由地埋怨自己为啥没有“大白脸”那样的身材个头，没有那么迷人的脸蛋儿。

每当看到老李瞅别的女人时，眼里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热切和激动，老李老婆便十二分地不舒服，一方面更加自卑，另一方面却更加自傲，而这份自傲完全是自己强行放大自卑导致的表象。

　　老李老婆也曾尝试着努力改变自己的形象，由于在供销社上班，便几乎不穿家做的布鞋，常年穿着高跟皮鞋，而且是那种特别高跟儿的。

因为农村砂石街路的凹凸不平，不知道有多少次险些崴到脚，走起路来都必须小心翼翼，遇到泥泞道路，简直就像摇摇摆摆的企鹅，不说别人，就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身材胖得虽然不致于对不起观众，但不到一米六的身高配上一百四十斤的吨位，确实有点儿比例失调，也曾狠狠心少吃饭，甚至有几次不吃饭，但饿得心慌头昏的感觉，让她最终放弃了减肥的念头。

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自己这种体质光靠减肥是减不了的，别说吃饭吃肉了，就是喝凉水都不耽误长秤，真是愁死个人啊。

脸色就更不敢恭维了，虽然不像农村女人那样常年风里来雨里去，头顶毒辣的烈日，晒得像个黑狗蛋，但天生的原材料不行，没长期被太阳晒，也没比农村女人好多少，脸色总是黄里透着黑。

借着在供销社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要鼓捣一番，拿香皂洗脸，使劲儿地搓脸，把脸皮揉搓得火辣辣的，恨不得揭下来换上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然后，从瓶子里挖出一大块雪花膏，涂抹在刚刚洗过的脸上。

可每次辛辛苦苦收拾完之后，满怀希望地照镜子时，却总是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抹在别人脸上能增白不少的雪花膏在自己脸上竟然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该黑的仍然黑，该黄的仍然黄。

　　曾经有多少次，失望透顶之下，把气人的玻璃镜子扔到墙上，然后掉到地上变成一堆碎片，把雪花膏瓶子扔掉甚至摔碎，发誓再也不化妆了，再也不收拾了，爱咋的咋的吧。

可老李回家后对自己视若无睹的状态，又让老李老婆心有不甘，一次次扔掉，又一次次捡回，没办法啊，女为悦己者容，虽然老李不悦己，但自己不能放弃自己。

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庆幸的是，儿子和女儿无论从身形到相貌，都随了老李，虽然说不上英俊，起码比随了自己强。

老李老婆就这样长期生活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之下，情绪低落，常常不明所以地乱发脾气，医学上所说的女人更年期提前到来了。

送完信已经过去两个晚上了，老李还没回家，老李老婆的心情更加烦躁了，是没收到信，还是看完信后更生气了，到底咋回事儿呢？

天还没亮，老李老婆就从炕上爬了起来生火做饭，伺候着一家人吃完饭，孩子们上学了。

一个人坐在屋里的凳子上默默地发呆，今天不想去单位了，一个原因是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另一个原因是幻想着老李今天能回家来，她知道老李夜来个一天都没出车。

　　另一个没睡好觉的则是公社书记，自打老李老婆在公社大院闹过那场风波后，几个月来，不断有人传播着关于老李和“大白脸”以及其他几个女人的艳闻趣事。

虽然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书记，但风言风语还是时不时地传入耳中，让书记很不舒服。

客观来讲，书记是了解老李的，非常清楚他有贼心没贼胆的性格，再者说了，以“大白脸”的为人，她也绝不会委身于老李这个浑身散发着汽油味的土鳖司机。

可万一呢，人都是善变的，人也都是善于伪装的，当自己温言软语旁敲侧击地询问“大白脸”时，女人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否认得干脆彻底，仿佛将她和老李联系在一起对她是一种污辱。

看到“大白脸”委屈得梨花带雨，抽噎着说不上话，他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很想搂在怀里安慰一番，可面子和理智又让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作为一个久居官场的老手，深知官场的险恶，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官员贪腐尚未成风的情况下，作风问题是除了政治因素之外打倒官员的最有力的武器。

因此在与“大白脸”的交往中，他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在大庙公社的地面上，俩人仿佛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

　　只有在赤峰城里没有大庙公社那些熟悉面孔的情况下，俩人才敢泰然自若地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悠然自得地在公园僻静处或者河边的小树林里卿卿我我，手拉着手漫步在温暖的阳光下，醉人的风景里。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于他和“大白脸”的闲言碎语还是悄然流淌在大庙公社一部分人的小圈子里。

当初听闻了老李老婆大闹公社大院的事情后，他也曾险些气炸了肺管子，恨不得直接把老李从公社司机的位置上踢下去。

这对于他来说，办这件事易于反掌，但书记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短暂的愤怒冲动之后，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绝对不能轻易相信捕风捉影的事儿，这样容易把事情搞砸。

一旦因为这件事情把老李整下来，后果难以预料，且不说老李的丈人家也有一些人脉关系，就是老李自己也不是好惹的，这些年来有不少拿不到台面上的事情，老李都是知道的，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思来想去，书记觉得还是稳妥一些好，让人们慢慢淡忘这件事情，当人们都不再记得这件事的时候，冷不丁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把老李调岗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书记迟迟没有对老李采取什么过激的措施。

　　原计划等外甥从部队复员回来，以安排退伍军人的理由解决此事，可最快要等到来年的下半年，书记的心里又有些焦急。

恰好前些日子县商业局的老张局长说起自己的侄子初中毕业了在家没事儿可做，书记便脑袋瓜子里灵光一闪，想让张局长的侄子来跟老李学车，一方面圆了张局长的面子，另一方面为打发老李提前做好了部署。

那老李会不会多心呢，别看老李平时嗙头嗙脑的，可一点儿都不傻，属于粗中有细的一类人，一时之间，书记便把此事拖了下来，没有马上安排张局长的侄子来学车。

夜来个后晌陪县里的几个客人在供销社饭店吃饭，中间出去方便时路过另一个房间，屋里喝酒的几个人唠嗑正唠得不亦乐乎。

无意中听到林干事在和几个人吹牛逼，其间提到什么老李老婆，还有什么信，好像是还把信送给了自己，可自己啥时候见过什么老李老婆的信，真是乱弹琴。

但几个人谈论老李和“大白脸”的闲话，还是让书记郁闷了，愤怒了，在县里的客人走后，书记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

喝了一会儿浓浓的普洱茶，脑海中轮流出现的林干事、老李和“大白脸”等人的面孔不断变换，要多烦有多烦。

于是，书记拉灭了办公室的灯，和衣躺在床上，竟然也和老李出奇一致地盯着顶棚想心事。

直到天光大亮了也无法入睡，没办法，只好起床洗洗脸，从屋里出来坐在公社大院前的台阶子上看着大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

　　上午一上班，书记便把公社秘书叫了过来吩咐道:“你安排一下，这两天有个县领导的亲戚要来学开车，你让老李好好教教，尽快上手，万一老李有个脱不开身的事儿，也不耽误汽车正常拉货。”

公社秘书一听，心里有些发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书记真地等不及了，老李怕是真麻烦了。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公社秘书第一时间联系了老李将事情说了，秘书的话让老李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他也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可是却没什么好办法，书记的命令是必须不折不扣执行的，在大庙公社，书记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书记的话就是圣旨。

天空下起了小雨，公社秘书拍了拍老李的肩头安慰道:“今天下雨，也不用出车，你先回家一趟吧，好好和嫂子沟通沟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小事儿没必要放在心上愁眉苦脸的。”

老李回到宿舍拿了雨伞便往自己家走去，走在路上，没有被雨伞挡住的雨滴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连带着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回到家里，房门虚掩着，似乎有人在屋里轻声地啜泣，老李停下脚步仔细地倾听，像是老婆在哭，一边哭还一边在嘴里叨叨着什么。

　　刹那间，老李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一把推开屋门闯了进去，正在哭泣的老婆吓了一跳，看到快一个月没回家的老李回来了，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快步迎了上来。

没等老婆说话，老李便怒斥道:“看你一天天的，嚎个鸡毛嚎，你还有脸在这嚎，我他妈差点儿被你害惨，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是过够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省得你一天天地邪心膈道，闹得一家人不得安生。”

接着，老李便把有关那封信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便假装要离开。

老李老婆听了老李的话，好险没吓死，见老李要走，急忙跑过来拉扯老李不让走。

老李却一甩袖子，冲到了院子里，老婆也急了，顾不得雨天地上的泥泞，一下子跪倒在老李面前。

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恳求老李原谅自己，赌咒发誓地表示，今后不管老李和哪个女人交往，只要不放弃这个家，自己都绝不干涉。

老李冷着脸昂着头，对于老婆的认错和屈服，心里并没有吵架后胜利的喜悦，相反，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充斥了心中。

强自支撑了有五六分钟，老李的心软了，低头看看仍然跪在泥水中哭泣的老婆，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老婆拉拽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不怪你了，也不再和外面的女人拉拉扯扯的了。”

这几句话，令老婆心中的复杂情绪瞬间失控，委屈无限放大，两手环抱在老李的腰上，原本低声的啜泣忽然变成了号啕大哭，弄得老李也忍不住热泪奔涌而出。

俩人就这么在雨伞下不知缠磨了多长时间，老李老婆总算止住了哭声。

(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朋友们动手关注、点赞、评论、收藏、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