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食得菜根,百事可为,很多时候人会觉得无聊透顶,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其实这是人生常态。没有谁的生命会一直灿烂,也没有谁的生活会永远多姿多彩。也许只有经历了最苦恼最无聊的蛰伏,才能等来雨后的彩虹和美好的结局。</p><p class="ql-block"> 1994年底,领受了车场值班任务的老王搬进了连队东边的车场大院,大院里除了满地的沙砾就是一排排车库,能住人的就是门口的两间瓦房。一间是消防工具房,一间是宿舍兼值班室。因为太久没有使用,密布着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老王不知道拎了多少桶水,才把那两间房子收拾出来。搬了一架高低床,上面放携行装备,下面和连队一样的内务标准。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后来天冷了还给配了一个煤炉子,老王自己一个人接好了烟囱,炉子着起来之后,屋里暖和了许多。老王又在靠门的墙上顺着钉了几颗钉子,依次挂上侦察连车场值班日志、车辆进出场记录、车辆保养记录,车辆配件使用记录等,一个简陋的值班室也算是功能齐全了。隔壁的消防工具室该配的工具和消防沙都配齐了。</p><p class="ql-block"> 没事的时候,老王就在院子里到处转悠,看着满地的沙砾和不会说话的草绿色的军车发愣,有时候就会想起《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少年鲁迅的那一段往事。不过从连队下去到山大路那里有家书店,老王后来经常去那里借书看,只是必须要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快去快回,因为每天请假不现实,几乎都是越墙而出,只不过那时候老王的身体素质相当哇塞,一丈多高的围墙只要有两根手指能勾上,一收身体就缩上去了,往下跳更没问题。</p><p class="ql-block"> 转眼就过了春节,已经是下士军衔的老王也可以申请探家了。在申请批准之后,老王给家里人准备了一些山东的特产就坐上了开往郑州的火车。第二天五点多在郑州换乘开往县城的长途大巴。老王的座位和一个女孩挨着,那女孩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聊天中得知他们是从新疆回社旗老家的,已经走了五天五夜。见那女孩冻的发抖,老王就把自己的军大衣给她捂上了。车子到社旗的时候,她哥哥邀请老王去他家里喝茶,被老王谢绝了,因为素不相识,更因为归心似箭。</p><p class="ql-block"> 车进入唐河境内的源潭镇时,上来了三个女孩,一个坐了下车的那位兄弟的座位,另外两个就到了老王这里,看她们需要,老王就主动让了座。聊天中得知她们是在丽丽公司上班的,一个女孩叫刘云,另一个姓黄。一路上三个人相谈甚欢,到县城下车的时候互相留了地址。只是让老王始料未及的是那个姓黄的后来成了自己的第一任,并且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p><p class="ql-block"> 再转了一趟车之后就到了镇上,居然看见了涂姐在揽客,原来她姐姐家有一辆中巴车专门从村里到镇上拉客。跟着的还有一个小男孩,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她儿子。老王的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这才几年那个在毕业时跟自己表白的姑娘竟然已经嫁为人妇。两人闲聊了几句,车子就到了村北头的学校,老王背起背囊,一溜烟地上了小时候回家常走的山路,那条路是老王从小往返学校的路,后面就是炮楼山,曾经初一那年班里组织爬山看日出,老王写的文章还被程超老师定为范文在班里朗诵。不到二十分钟,老王就跑完了三公里的山路,放下背包就去看望八十多岁的奶奶,爷爷在九零年去世之后,奶奶一个人住在那两间板打墙改造的水泥瓦房里。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也最疼老王,只要有点好吃的都会给老王留着,就算老王读了高中,每次去学校经过时,奶奶都会偷偷的给老王塞上点钱。两个弟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堂姐她们就更不用说了。晚上母亲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凑在一起开心的举杯畅饮,两年多来老王再一次喝到了父母酿的黄酒,又吃上了母亲最擅长做的家常菜。在亲人的关爱里生活是真开心。</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老王在自家院里给两个弟弟表演了军体拳和队列动作,两个弟弟的眼里满是羡慕和崇拜。后来老王还给父母和邻居的叔叔婶子们敬了军礼。随后就去了老杨庄的七舅家和二舅家,然后是秋河的小姨家。这些亲戚都没少来家里帮忙干农活,尤其是小姨夫,每年的夏收秋种,都会帮着拉化肥耕田犁地,要不然只靠父亲那半路出家的把式,估计家里的收成更成问题。</p><p class="ql-block"> 在家里呆了十来天,老王去南阳看望了二姨夫和二姨,三姨一家也在二姨夫的水泥厂里干活,顺便都见了。外婆常年就住在二姨家,小舅偶尔会把她接过去住几天,只是那时候小舅舅家的生活很困难,外婆多亏了几个姨的照顾。最后一站到了安阳,三叔还住在162的部队大院里,老王跟三叔和婶子表示了感谢,并汇报了这两年多的工作生活。说实话老王很惭愧,叔叔花了那么多的功夫,自己也没考上军校,简直无颜面对他们的苦心,然后老王就坐大巴车返回了济南。</p><p class="ql-block"> 回到了值班室那简陋的宿舍,又到了一年的春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看着院子里尘土飞扬的景象,老王就萌生了改造环境的想法。于是在征得了连队同意之后,老王从连队借来了工具,除去操课和吃饭之外,每天就在门前的沙砾石头上刨呀挖呀,等把地面平整好了之后,又推着车子在外面的废弃工地上捡了很多砖头,再规划好路线和图案,拿砖头铺好了路和活动场地。从此进出车场就不用晴天起灰雨天踩泥了。然后又在路的边缘规划出了四十公分宽的绿化带,只是那绿化带完全是老王用战备镐生生抠出来的。抠了三四十公分深,早春的济南,就算戴着手套,一镐下去都是震得手脚发麻,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等把碎石清理干净,老王和班长去市场买了十几株月季花苗,在月季花的间隙里种了小油菜(上海青),当然了土是从荒郊野外自己装车拉回来的。看着萌芽的月季和绿油油的菜苗,老王畅想着花园一般的美好和充满了生机的未来。航模班的侯班长又给老王带了十几颗茑萝花的种子,老王把它们种在了窗台前的砖缝里,没多久那些茑萝花藤就爬满了窗前的台阶,一直爬上了屋顶。宛如一道碧绿的瀑布,又好像一条绿色的茑萝花窗帘,挂在值班室的窗外。(见拙作《记忆里的茑萝花窗帘》)当鲜红的茑萝花开的时候,红绿相间的茑萝花瀑布吸引了很多战友过来欣赏,曾经没有人愿意驻足的枯燥的车场,变成了战友们不愿离去的赏心悦目的花园。后来老王还在绿化带里种了十几株吊瓜,当那些一米多长的吊瓜从藤蔓上垂下来,坐在瓜藤下的阴凉里,看着天上的云彩,不知有多惬意。后来等瓜熟的时候,那些瓜被炊事班的兄弟摘了,给全连改善了伙食。</p><p class="ql-block"> 五月份的时候,连队配发了新装备。一套新型雷达,包括了一辆供电车和相控阵雷达车。为了尽快达到作战需求,形成战斗力,需要抽调两个司机配合训练,老王又被抽到那边去搞训练。其实跟车训练不但可以锻炼技术,还很有趣。只要把车开到模拟阵地,支好车,再把车子伪装好,就可以悠哉悠哉地浪了。而且野训的伙食很好,几个人商量一下自己去买食材,然后自己挖野炊灶自己煮,还可以偷偷咪口小酒,不知有多惬意。有一次外训驻地在民国军阀韩复渠的故居那里,风景非常优美,还有几棵参天的一抱那么粗的银杏树。树上结满了果子。银杏树又名白果树、公孙树,果子又叫白果,外形像李子,树叶形状优美,那是老王第一次看见银杏树和银杏果。于是胆大的老王爬上去摘了好多。只是听说有毒不能吃,要不然咋样也得开个洋荤。 那一段记忆,在老王的心里,一直都是春花秋月一般的诗情画意。后来,老王收到了来自家乡的一封信,信里面还夹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姑娘的相片,于是坐在茑萝花窗帘的下面,老王铺纸提笔,给她写了回信。从此两个人就这样鸿雁传书,互相分享生活中的快乐和祝福。但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后这一段美好会变成让老王痛不欲生的过往……(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