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作家》2025年14期发表拙作

石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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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作家》2025年14期发表拙作《恐帽症》《没跟鞋》

中国闪小说联展（第五十七辑）

恐　帽　症（外一篇）（文字版）

　　　 ◇石　飞

　　儿子忒高兴，好说歹劝总算把二老说服了，同意到省城过一段时间。二老同岁，都是“80后”，乡旮旯待一辈子，再不接过来享几天福，乡亲们笃定骂我没良心。

　　二老刚在沙发上坐定，媳妇就把新买的帽子拿给老爸，“爸，您试试，不合适可以换。”

　　帽子是灰色的，前面有檐。老妈接过来给老爸戴在头上，边端详边嘻笑：“蛮神气，年轻十岁，俺闺女真会办事。”

　　老爸昂昂头，挺挺胸，然后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欣赏，当他看到帽后面的洞口时，猛然“啊”的一声，浑身直哆嗦，把帽子往地上一甩。

　　媳妇把帽子拣起来，又递给老爸，老人接过来又往地上一扔，吼道：“快烧掉，别让我再见到！”

　　媳妇吓懵了，愣在一旁，面红耳赤，泪水满眼转，不知自己怎么把公公得罪了。

　　老妈也被吓得不行，拍拍老伴的肩膀，念叨：“你看你，刚来就生病。”

　　“谁病了？”老爸朝老妈眼一睁，“忘事佬，脑勺打洞的事你忘了！”

　　“嗷！”老妈两手一拍，“帽洞吓的！”老妈抖开帽子后面的窟窿，叙说起陈年旧事来——你爸上小学时，跟大人赶集看“镇反”，7个反革命手捆在背后，站成一排，有两个是本庄的地主，身后都有举枪瞄准的兵盯着。命令一下，枪口同时冒烟，罪犯统统倒地，都脑袋后面开窟窿，直冒鲜血……

　　第二天晚上，媳妇给婆婆说，商店里的帽子全都屁股后开洞，没法买。婆婆给儿子说，满街人戴的帽子脑后都有窟窿，你爸望见就打颤，明天我们还是回乡下吧。

　　　　没　跟　鞋

　　老爷子一听老太太吆喝闺女回来了，脸笑开了花。女儿在省城工作，几年没回来了，爸妈能不高兴吗？不过，老爷子还是哼出了嗔怪声：“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想给爸妈惊喜。”女儿在老爸身旁坐下。

　　“你这是什么鞋？”老爷子见女儿的鞋没有后跟。

　　“名牌，新买的。”女儿把鞋拿起来亮给父亲看。

　　老爷子扯过鞋，扔给老太太：“丢垃圾堆去，找双旧鞋给她换上！”

　　“爸，您这是做什么呀？”女儿撒娇道。

　　“没有后跟的鞋能穿吗？”

　　“为什么？”

　　“问花毛丫去？”

　　女儿知道花毛丫是老妈的奶名，二老在县中同窗6年，常喊奶名逗趣。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太太说着，把女儿拉到身旁坐下，“陈芝麻烂谷子，讲它干吗？”

　　“要讲，让年轻人长点见识！”老爷子说得很决绝。

　　老太太只好给女儿讲了斗校长的往事。浩劫肇起那年9月，一天上午，学校开会批斗刘校长。刘校长是个女的，40多岁。红卫兵把刘校长架到主席台上，未及站稳，就按倒在地，拽掉鞋子。鞋子被剪掉后跟，系上绳子，吊在刘校长的脖子上，一边一只，中间是大牌子，牌子上写着“破鞋走资派”，字用红笔打叉。老太太说，鞋是造反司令要我剪的，我对不起刘校长。女儿问，干吗要把人家的鞋后跟剪掉呢？老太太说，目的就是往死里羞辱人家。古时候风尘女子多把自己的鞋剪掉后跟挂在门前，招徕生意。

　　最后，老爷子温和地对女儿说：“你想想，没有后跟的鞋能穿吗？”

【作者简介】

　　石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出版杂文、寓言、小说、散文作品集18本，主编出版文学作品选集74本，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2024年授予“优秀作家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