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随笔：日落太平洋

我是李蒙格3322796

洛杉矶临太平洋，海岸线够长，自然也就拥有许多著名的海滩。在这些林林总总的沙滩中，我独爱两个：拉古娜和杭廷顿。前者够美，后者够浪。拉古娜安安静静，海够蓝，景色绝美，连海浪拍过来都是温柔的；杭廷顿海滩则不然，风大浪劲，给人一种活力十足的感觉。尤其在炎炎夏日、内陆温度爆表的时候，若是驱车来到杭廷顿滩，那便是另一番天地。从一下车那刻起，清凉的海风便扑面而来，把人一下拉回另一个季节；咸腥的海味混着海鸟的叫声和远处浪涛翻滚的声音，自然原始，令人沉静。我拉着一辆装满装备的小车，老婆孩子跟在后头，一家人走过漫长的沙滩，终于抵达海岸。潮头一波接一波猛地抬起又落下，冲击着岸边。远远望去，像是有一只不知疲倦的大手，在海那一头不停地推波助澜，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迅速融入它的怀抱。刚擦好防晒油，孩子便不顾一切地奔向大海。我则低头从车里一件件拿出东西——沙滩椅、毯子、水壶、玩具。海风太大，遮阳伞撑也撑不住，像个飘忽不定的风筝。风大，反倒带来几分凉意。盛夏的炎热仿佛一瞬间被赶走了。这本是一件美事，但老婆嫌冷，干脆拿起沙滩巾裹住身体，背风站着，久久不肯坐下。“你活动活动，去海边走走就热了。”“海水多凉啊，我才不去。”“那你就在这儿待会儿吧，背风坐一坐，太阳一晒就暖了。”我一时间无语，便自顾自地走向海边，照看那个早已跑远的孩子。转眼间，他已经结交了新朋友——卡洛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满头卷发，耳朵特别有存在感，大大地往前张着，像两片半开的海贝壳，又立体、又招风。我心想，这对大耳朵，肯定能比常人更深切地感受到海风吹过的声音。孩子们在水里追逐嬉戏，喊着、叫着、跑着、跳着，沉浸在童年该有的无拘无束之中。我踩着细软的沙子，闻着大海的味道。远处海天一色，蓝得让人发愣。海浪一阵大、一阵小，时而没过脚面，时而淹到小腿。海涛声一波接一波，不是吵，而是那种稳稳的、厚实的响动，像地球的心跳，一声声拍在人心里，拍得人也跟着荡起来。沙滩上男女老少都有，但水里大多是年轻的身影。男人抱着冲浪板在浪里翻滚，女人穿着比基尼，有的躺着晒太阳，有的泡在水里，任由海水拍打腿肚。族裔构成也像极了多元的洛杉矶——拉丁裔、白人、亚裔、黑人，各种肤色，混在一起。拉丁裔中也有不少像我们的黄皮肤，但五官更立体些。美国白人自不必说，更是热衷追浪，晒出一身健康的古铜色。黑人小姐姐们，不仅身材傲人，展示起来更是大大方方，一点也不吝惜，在享受自然的同时，也不忘留下美丽倩影，让愿意欣赏的人大饱眼福。远处老婆依旧不肯靠近海水，彩色沙滩巾包得严严实实，怕冷、怕凉、怕感冒……不想尝试盛夏里这“冰冷”的海水。其实，不光是她。沙滩上也陆续走过几个东亚面孔的女性，有的穿着长裤卫衣，有的还套着棉坎肩长裙。不仅身材含蓄，穿着更含蓄。这是为什么？我边走边琢磨，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问题：“东亚人是真的体质不好吗？”说实话，只要稍微动一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又联想起很多“文化现象”：比如生娃要坐月子、中年人泡枸杞，还有在沙滩上戴“脸基尼”防晒……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的行为方式充满了差异。白人拼命想晒黑，黑人也爱阳光肆意地洒在皮肤上，拉丁裔的态度更是潇洒随意。只有东亚女性包得最严实，大墨镜、纱巾、防晒外套，不然就把自己用沙滩巾裹成“彩色的大虾米”。姐姐们，你们这是图个啥呢？我看着这些，又回头望了一眼老婆。她冲我挥挥手，拿着手机和钥匙，准备回车里。还是嫌冷，还是不愿迈出那一步，在沙滩上走一走，哪怕只是走走，让身体自己发热。一个半小时后，孩子玩累了，我也溜达得有些无趣。我俩把装备一件件收拾好，走向停车的地方。老婆已经坐在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看我们回来赶紧打起精神：“先别走，帮我照张相，夕阳现在好漂亮！”却真如她所说——夕阳西下，棕榈挺拔，海风习习，三三两两的人们仍在海滩上散步，轻松自得，像是一幅不着急结束的画。“快点拍！太冷了，冻得我牙齿直哆嗦。”她喊道。快门刚按下，她就实在扛不住了。即便如此，也不愿多动几步，靠自己暖起来。“老婆，你这不行啊。”我开始絮絮叨叨，把刚才的感悟说了出来：“你看，‘东亚病夫’这词儿，听着刺耳，但不是毫无根据。男的体弱，女的怕冷。你说，这体质怎么增强？‘东亚病夫’不也是你们生出来的么？”她没搭理我，我又忍不住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想啊，莫言为啥要写《丰乳肥臀》？你看看意大利文艺复兴那些壁画雕塑，个个都是丰乳肥臀。这说明啥？说明只有体态丰腴，体格健硕的女人，才能生出健康的下一代嘛”。我发挥的有点过度，越说越没边了，话音刚落，就有点后悔了，哈哈哈……“我冻病了你替我难受啊？话太多，赶紧闭嘴吧！心情不好，我决定晚饭就不做了，回家自己凑和一口得了。生不生“东亚病夫”不知道，今天先把你饿成一个“东亚病夫”！”唉，“老虎”屁股摸不得啊，我一激动就忘了……我们背着太平洋的落日，驱车往家走。天色渐暗，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是黏在了地上。像是今天在海滩上洒下的那些笑声，还没来得及收，海风早已停在远处，耳边却彷佛还能听见浪涛声，一下下敲击着，暂时要关上记忆的门。夏天还长，但这一段看似无趣的午后时光，却已经被海风轻轻包起，存进了我们家的故事里。 2025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