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狂”为名:在血肉之躯上雕刻永恒

荷园主人杨莹

<p class="ql-block"><b>以“狂”为名:在血肉之躯上雕刻永恒</b></p><p class="ql-block"><b>——观《杂技狂人》有感</b></p><p class="ql-block"><b>杨莹</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银幕之上,杂技团的演员们以血肉之躯筑起惊心动魄的奇观。肩头立起的足尖,在极限高度旋出芭蕾的优雅;头顶悬停的同伴,以“金鸡独立”的姿态凝固时间。然而,电影《杂技狂人》最撼动人心的,并非仅仅是这些炫目的技巧,而是镜头深处,在杂技团遭遇车祸之后,道具室里那无声的凝望。于团长车祸去世前,放不下的仍是“杂技团”三个字。尘埃浮动中,临危受命的团道具管理员、退居二线的杂技演员<span style="font-size:18px;">陈天亮</span>,抚摸着蒙尘的奖杯、磨损的道具、记录着昔日辉煌的出国演出资料。那不仅是物品,更是一个艺术生命体残存的温度与呼吸。解散?他听见了老团长未竟的遗梦在空荡的道具间里嘶哑地呼喊。</p><p class="ql-block"> “狂人”二字,何其精准,又何其沉重。这狂,是陈天亮望着满室狼藉与断壁残垣时,那一声不忍心消散于喉头的哽咽。它源于灵魂深处对某种事物近乎偏执的热爱与献祭,而这献祭,往往伴随着血肉模糊的代价。为了复活杂技团,为了追求老团长的遗梦,陈天亮抵押了家庭的未来——他背着妻子,毅然取出家中准备买房的200多万积蓄。随之而来的,是妻子的绝望与离婚的冰冷威胁。他拄着拐杖,拖着一条残腿,像一个孤独的拾荒者,蹒跚于绝望的边缘,去一个个寻找散落的星火:团长倔强的女儿欢欢、曾经的老搭档高伟、还有那在医院里因伤双腿几乎废掉的昔日男主演……投资人调戏欢欢时他挺身而出保护欢欢时头被打破……“团里死的死,伤的伤,怎么演?”这绝望的叩问,是现实的冰冷铁壁。但他眼底的火焰未熄,那“狂”的本能驱动着他,在废墟之上,以血肉为薪柴,重新点燃那看似不可能的梦想之火。银幕外的文学狂人、书画狂人、戏曲狂人、体育狂人……莫不如是。他们的“狂”,是明知深渊在前,仍要以身为桥的孤勇;是信仰在灵魂深处点燃的、足以焚尽千辛万苦的烈焰。</p><p class="ql-block"> 这团在废墟上艰难重燃的火焰,最终照亮了杂技版《胡桃夹子》的舞台。电影的核心情节——这部凝聚着血泪、牺牲与不屈意志的新剧获得巨大成功,现场就得到了1500万美金欧洲巡演的邀约,正是“狂人”精神在绝境中开出的最绚烂之花。它的成功,也巧妙地与经典童话的内核遥相呼应。《胡桃夹子》的奇幻旅程,讲述的正是童真的信念如何抵御现实的侵蚀,成长的勇气如何在困境中觉醒,以及对更美好世界的执着向往。当陈天亮和他的团员们,带着身体的伤残、心灵的创痛,以杂技这种充满力量与惊险的东方技艺,去诠释西方经典中关于勇气、善良与幻梦的主题时,一种超越技巧的、直击灵魂的共鸣产生了。那每一次精准的抛接,都承载着对逝者的告慰;那带伤完成的“肩上芭蕾”,是向命运发出的不屈宣言;抖空竹的灵动、蹬人技巧的托举、柔术编织的冰晶……杂技的“技”被注入了《胡桃夹子》的情感内核与陈天亮团队的集体生命叙事,成为传递人类共通坚韧与希望的独特语言。这印证了艺术的真谛:最高级的技艺,是生命故事的容器,是血泪淬炼后依然不灭的灵魂之光。</p><p class="ql-block"> 《杂技狂人》的深刻之处,还在于它没有回避艺术生存的残酷现实与必经之路——“市场”。片中,《胡桃夹子》的欧洲巡演成功和1500万美金收益,是艺术追求与市场认可的双重胜利。这正揭示了另一重真理:艺术固然源于创作者内心的狂热爱火与如陈天亮般的孤注一掷,但它终究需要回到“观众”中去,在“演给观众看”的过程中实现其价值并获得延续的养分。 “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固然有孤绝之美,但若想持久地燃烧,让陈天亮们抵押房子、拄拐寻人、忍受伤痛所守护的火种不灭,照亮更广阔的天地,便离不开与观众的共鸣,离不开有效的市场运作作为燃料与桥梁。那1500万美金,不仅是市场投下的信任票,更是对这群杂技狂人以生命为赌注、在绝境中奋力一搏的最实在回响。这并非妥协,而是艺术生命力在现实土壤中,以血汗浇灌出的顽强绽放。真正的艺术突围,恰在于在坚守纯粹艺术追求与拥抱广阔观众市场之间,在巨大的牺牲与可能的回报之间,找到那条布满荆棘的钢丝,并带着满身的伤痕,稳稳地走过去。</p><p class="ql-block"> 电影落幕,那些在舞台上挑战重力、突破极限的身影——尤其是陈天亮拄拐站在后台,望着台上那些同样带着伤痕拼搏的同伴时——深深烙印在脑海。他们是杂技的狂人,是梦想的殉道者与守夜人。他们的故事,亦是所有领域里那些为心中挚爱燃烧生命、甘愿背负十字架的“狂人”们的缩影。他们的成功之路,是用亲人的泪水、身体的残缺、家庭的破碎风险以及对逝者承诺的重压铺就的。他们的“狂”带着深入骨髓的疼痛,却也因此闪耀着最纯粹、最悲壮、也最动人的人性光辉。他们以血肉为基石,以热爱为刻刀,以牺牲为刻痕,在短暂的生命里,奋力雕刻着足以对抗遗忘与流逝的永恒瞬间。</p><p class="ql-block"> 聚光灯熄灭,掌声归于沉寂。但道具室里那蒙尘的奖杯知道,陈天亮手中那根磨亮的拐杖知道,演员们绷带下未愈的伤口知道——那些留在肩头的淤青、足尖的血痕,那抵押房子的决绝、寻回同伴的跋涉,以及无数次跌落又爬起的坚韧,早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铸成了属于狂人们的、无言的丰碑。艺术史或许只记载巅峰的闪耀,但正是这些深藏于幕后的“狂”与“痛”、“牺牲”与“坚守”,才真正托举起人类精神向上攀援的永恒阶梯,让那1500万美金的票房,沉甸甸地浸染着生命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杨莹:当代诗人、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作协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陕西省政协第十一届委员、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妇女委员会委员、陕西文学艺术创作百人计划人才,王子云书画艺术研究院艺术家,第三届国际丝路艺术节长安诗歌节组委会副主任,陕西三秦文化研究会文学艺术委员会副主任,陕西华商国际传媒中心国际传播研究院专家,西安培华学院客座教授,西安文理学院驻校作家。陕西女子诗社、社长。曾被省委组织部、陕西省作协派到西安美术学院督导办、宣传部挂职。著有《纯真年代》、《花儿日记》、《奔向光明》、《从长安出发》等诗歌、散文、小说作品集十多种。作品多次获奖,多次参展,进入全国散文排行榜,入选海内外多种图书版本,被译成英文、日文、俄文、韩文等多种文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