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冀州有仁心堂，八旬老医陈公坐诊其中。悬壶五十载，指下救危亡，银针定阴阳，四乡尊为“陈半仙”。庚子夏至，忽有壮汉赵某登门求诊，腕间金链耀目，声若洪钟：“心口发闷，速与良方！”</p><p class="ql-block">陈公凝神切脉，三指甫落，赵某遽然变色：“老儿指甲如刀！”但见其腕现红痕一道，细若蛛丝。满堂愕然间，赵某拍案而起：“此乃人身损害！非赔二千钱，定教尔倾家荡产！”药童趋前细观，忍怒禀告：“先生指甲圆钝如卵，此痕盏茶即消...”话音未落，赵某竟自怀中擎出《民法典》，翻至某页指曰：“精神损失岂容抵赖！”</p><p class="ql-block">陈公长揖及地：“老朽过矣，当归家修甲。”袖中枯手微颤，已探钱囊。其子陈义自屏后冲出，横身拦阻：“父悬壶济世，岂受宵小讹诈！”忽见案头药方墨迹未干，赵某所购参茸丸值三千六百九十钱，适才为抹零九钱与药童争执。堂中哗然：“原是为九钱生怨，借痕讹财！”</p><p class="ql-block">事传市井，万民戟指。茶肆书生击盏而歌：“气血虚极方显甲痕，此獠当自服十全大补汤！”更有机敏者查赵某旧档：三载间竟有七次“索赔”讼事。府衙捕快登门时，赵某尚持放大镜照其腕：“伤痕转青紫矣！”官差冷笑：“医馆梁上悬新镜，君且自观！”</p><p class="ql-block">镜中分明映出：红痕早化乌有，腕间金链反照幽光。赵某汗出如浆，犹强辩：“《消费者权益法》...”陈义朗声截断：“《治安罚法》第二十六条何在？”满堂哄笑如雷。忽见陈公捧剪出，寒光一闪，“喀嚓！”</p><p class="ql-block">非为修甲，实剪案头《息事书》。银剪落处，赵某抱头鼠窜，金链坠地铮然。陈公复坐诊案，三指轻按新客腕脉，温言如旧：“先生脉象弦急，当戒嗔怒。”满堂药香氤氲中，但见檀木“仁心堂”匾下，新悬半尺铁剪，幽光凛凛。</p><p class="ql-block">呜呼！世有讹风，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观赵某金链坠地，竟不及陈公银剪有声。昔韩非云“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今悬利剪明堂，非示凶暴，实彰仁者之刚。使天下讹客知：仁心柔似水，亦能淬铁成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