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尘世之上

碎日月滩

　　浙江杭州建德大慈岩上，那悬空寺贴着峭壁而立，远看不过是几片木板的拼凑，近观才知是数百年的固执。山风穿堂而过，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倒像是嘲笑我们这些专程来“参拜”的俗人。

香客们排着队，一个挨一个往那狭小的佛堂里挤。跪坐蒲团，俯身时额头轻触微凉的青砖，三炷香举过头顶，烟痕在佛前曲折成偈。他们大抵是来求些什么——求财、求子、求平安，也或求前程。佛堂里的和尚也配合得很，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却盯着香客们往功德箱里塞的钞票厚度。这光景，倒与山下的集市无甚差别。

我站在寺外的栈道上，望着脚下数百米的深渊。这栈道是用钉子钉在岩壁上的，踩上去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塌落。偏有些胆大的游客，非要挤到最边缘处摆姿势拍照，脸上堆着笑，手指比划着标准的“V”字，他们的欢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倒比那铜铃更刺耳些。

寺是悬空的，人心又何尝不是？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既够不着天，又落不了地，就这么吊着，日复一日地表演着虔诚。和尚们念经，香客们跪拜，导游们数钱，各得其所。只有那尊被烟熏黑了脸的佛像，千年如一日地微笑着，看这一场场闹剧循环上演。

下山时回望，悬空寺仍静立在那里。忽然明白：人生许多事，本就如这悬空的庙宇，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稳如磐石。做你喜欢和愿意的事情，不必考虑他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