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中期，我与省电视台的曹海鸥编导一同采访福建师大的徐春兴老师。那日烟台山之巅，阳光明透，亮得直刺眼目，风儿也仿佛被凝住了。徐老师背斜对着我们，站在摄像机前，面向着三四米之外的一簇灌木丛，默然沉肩，凝神屏气，忽然双手缓缓抬起，似乎正聚拢起某种虚灵之力。</p><p class="ql-block"> “发功了！”曹海鸥低声提醒，我紧盯着镜头。骤然间，那丛灌木的枝叶竟如被扶摇之势拨动，微微摇晃了起来，无声无息，却分明在静寂里显出几分惊惶的动势。我忍不住鼓动，徐老师又试了一次，那枝叶竟又一次飘摇如舞——周围一片死寂，山风确定没有一丝。待他转过身来，已是汗流如雨，喘息急促，似乎将体内之气，尽数逼出，赋了草木以魂灵。</p><p class="ql-block"> 彼时我们尚在模拟录像带的时代里奔走，摄像机笨重得像受惊的鸟，记录下这不可思议一瞬。徐老师那书法的苍劲雄浑，章法老道，本已令我心中暗叹...而那一日山顶的气功演示，则让墨线深处奔涌的力量有了具体的形迹——原来那字里行间，竟能藏纳着撼动草木的“气”么？墨痕深处，仿佛有不可见的洪流在奔涌，那力竟能隔空拨动草木，使阒然的山顶，一时也被冥冥的呼吸搅动了。</p><p class="ql-block"> 他的柳体字如刀削斧劈般，气势磅礴，不久就斩获了首届全国大赛金奖，再后来评上书法教授。我结婚时，徐教授还特意送了一幅墨宝“龙薄云天”，字迹遒劲如松，墨气淋漓，似有千钧之力穿透纸背。</p><p class="ql-block"> 如今悬腕三十年，徐老师已是闽地学院派书坛扛鼎级人物了。当我再次凝望“龙薄云天”四字时，那日烟台山上无风自动的枝叶，便如幽魂般在眼前复生摇曳——墨与气，书道与内功，终究在神韵里融为了一体。墨迹蜿蜒处，分明有潜龙隐现，昂首欲破云层而去：那字迹里所蕴藏的，何尝不是当年山上那股无形而浩荡的气脉呢？</p><p class="ql-block"> 墨气如虹，其力神隐，已足以令草木俯仰，让云海翻腾。</p><p class="ql-block">（6月29日 清晨 黄大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