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赵光辉</p> <p class="ql-block">暑气蒸腾，蝉鸣聒噪。小朱捧着《伤寒论》，小指头点着“白虎汤”条目下四个大字：“大热、大渴、大汗、脉洪大。”书页被汗水洇湿了一角。</p><p class="ql-block">“朱珠！快！”三姨父背着人冲进院子。竹榻上的三姨面赤如炭，汗出如浆，干裂的嘴唇翕动：“水……凉水……”朱珠小手搭上她滚烫的腕子，那脉搏跳得又急又冲，像要撞破皮肤。她眼睛一亮：“四大症！是白虎汤！”</p> <p class="ql-block">赶紧打电话给师父，电话却打不通。三姨的汗越淌越凶，喘息急促。小朱一咬牙，照着书抓了石膏、知母、甘草、粳米，守着炉火熬出药汤。她小心翼翼捧到榻前，三姨勉强啜了一口，猛地一阵剧烈干呕，药汁尽数吐出，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色霎时灰败下去。</p><p class="ql-block">小朱呆立当场，书页上的字迹仿佛在跳动——汗是出了，可指尖触到的皮肤，怎么透着虚冷的湿意？脉是洪大，深处却似有根弦绷得要断？</p> <p class="ql-block">“吱呀”一声，师父推门而入。他指尖搭脉，沉吟片刻：“丫头，你姨口渴的厉害，应该用白虎加人参汤才对症。”提笔在小朱的方子上添了“人参三两”：“热邪抽干了她的气力，白虎太猛，得加参托住她的根底。现在可以把你妈妈在东北收藏的野生人参拿出来用上吧”。</p><p class="ql-block">新药煎成，三姨竟安静咽下。一夜过去，高热退尽，她虚弱地睁开眼，朝小朱笑了笑。</p> <p class="ql-block">多年后，三姨在小朱的药柜深处，翻出那本当年被她汗渍浸得卷了边的《伤寒论》。翻到“白虎汤”那页，旁边还歪歪扭扭画着个吐舌头的鬼脸。三姨指着那稚气的涂鸦，笑着对对小朱开玩笑说：“丫头，经方是好镜子，光顾着照热病那‘四大金刚’，也得照照病人自己还剩几两力气。你那一碗‘生猛白虎汤’，差点把你姨我送进‘白虎堂’——幸亏你妈收藏的那老人参，把我稳稳地托了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