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之界·原创

默斋主人

谈性之界·默斋主人原创

已婚的男女，但凡男人随意之间与其他女子讨论“性”字，此人必被扣上色情狂之恶号，心思深处已然燃烧着迫不及待的出墙的烈焰；若是已婚妇人若无其事地与陌生男人聊到情欲内容，那她竟也患了饥渴症，胸襟深处早已埋藏热烈而危险的出轨之心。

男与女之正常交往，尽管亲切融洽无比，性以及相关之话，则成为一触犯不得的大忌，宛如正常彼此之间的一片禁地。设若有人已探入其内而另一方不曾流露厌恶颜色，则无疑许可了对方进入，自己也当随之坠入，终将演出不足为外人所道来的情形。已婚男女之必要屏障，无过于不可与任何异性谈论有关情欲的任何问题了。

这种峻急的界限，实为某些文化道德土壤上栽下的严苛之树：如同河岸上堤坝高垒，堤后是一道看似被禁锢却实际日夜奔涌的活水。殊不知人性之复杂微妙，远非堤坝可以强行界定，亦未必是那一个“性”字足以道破玄机。当夜深人静，两人在灯影幽光下，偶然触动那丝“不可言说”的气息，语声稍低，语速略快或放慢，指梢不经心点触桌沿。你如何能将此片刻，只简括为一颗脱轨之心呢？这般际遇既如幽微烛火，若放任其燃烧，当然可能燃尽一切藩篱；但若将其熄灭，却也会在人们心头留下更深重、更持久的黑暗印痕。

因此我常常想：所谓男女防线，“禁地”之说，不过是人为砌起的水泥堤岸罢了。然而，最牢固的堤坝从不是水泥，而是日夜流动奔涌的活水——健康的感情永远需要在流动中呼吸，如同鲜活的生命总在涌动中寻求平衡。婚姻这围城，原本该有城门开启之处迎接光明空气，而非筑起城墙彻底封锁每一个孔隙缝隙。人们需要警惕于危墙之下的雷池却不可闭目无视于城墙内的枯井——前者令人失足迷路，后者则令人窒息绝望。

曾在一个幽深庭院的墙角，见到一只无人注意的蜘蛛悄悄编结着自己的网。细细的网丝在暗处几乎无迹可寻，可小虫无意一碰便黏附其上。而男女之情不正如此么？多少不为人知的关系，何尝不是始于一句看似无邪的话、一次模糊边界的碰触？然而情欲如蛛丝，黏连住翅膀之后，便再难以原样振翅飞走了。

我见过一老者的眼神，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然而依旧睿智明澈之人。他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睛历经岁月浸润，只消淡淡望我们一眼，便已然看透许多挣扎于边界的人们：围城外有诱惑的风景，亦有潜伏的荆棘；高墙之内也许有安稳的壁垒，也可能有绝望的死角。我们何必以严苛禁令代替彼此沟通交流理解，将对方活人视为即将破堤的危险水流予以处处禁锢？他的面容带着了然，也带着宽容——是啊，对人情世故略加知晓者，便能觉察其中深浅错杂之处，远难以轻易判定“色情狂”或“饥渴症”这样的标签所能概括。

“树洞”的诱惑从来存在。但是那些越过界石的人，有时既不是被洪水冲毁者，也非甘为飞向网丝之虫；他们许是寻找某种出口，却可能忘了每一个出口都通向一片未知的夜空。婚姻之堤固然是护佑家园的河床，却也映照出岸上行走人的倒影。

我们心中真正需要守护的不是僵硬的禁忌，亦非盲目闯入他处。那是自持而不偏执，是自由却知自守——那是生命长河中真正懂得奔流，亦懂得自身方向的自洽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