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 / 小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鸡笼子在不锈钢栅栏内,外面人探一下头就能看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鸡分种类。不同种类的鸡呆在不同的鸡笼子里。从左至右,依次是两年草鸡、一年草鸡、三黄鸡、小公鸡……品种齐全着呢。往不锈钢栏栅外一站,就会闻到一股浓烈的鸡屎臭。但是为了吃鸡,也为了更好地观察到自己满意的鸡,顾客还是很自若地站在原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会下意识地用手掩着鼻孔。食指微弯,放于鼻下。细嗅自己的指尖,淡淡的洗手液,或护手霜的香味,瞬间冲淡了空气的污浊。但几乎没有人像我这样,他们都大大方方地站在外面隔着栅栏等老板娘挑选鸡,好像鼻塞了一样。我感觉自己有点不礼貌了。老板娘敦实地站在里面,看见又有人来了,慢慢地抬起头,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到我脸上,没有表情。我习惯了,她不是嫌弃我矫揉做作,我即使不是这样的动作,她也是不喜不恼的模样。好像告诉我,这菜场就他们一家卖鸡,快了慢了有什么要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眼睛瞄向我:“买什么鸡?”江苏北方人的口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买了几年的鸡了,她从来记不住我的需求。后街有一家卖鸡的,我只去过两次,除了热情以外,要买什么样的鸡,多大的鸡,主家一一能报上来。但是后来搬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装模作样地看,左边笼子里是两年的土鸡,可炖鲜美的老母鸡汤。未等我讲话,她顺着我的眼光就已经将左边鸡笼子上面的盖子揭开,又追问我一句:“要哪一只?”大有迫不及待抓鸡之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鸡们意识到什么,开始在笼子里扑腾。原本不太洁净的空气里又飞起了细细的鸡毛,强烈的味道呛得人要咳嗽。我看不清,也没有回答,任她抓起一只,又看她乘势将鸡的两只翅膀交叉起来。鸡动掸不得,被放在电子秤上去称。这时候,我才得空看到这只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有人教我如何鉴别真正的土鸡,我就凭感觉。羽毛丰润顺滑,非稀稀拉拉;叫声高调洪亮,非低落沉闷;精气神好,翅膀虽困着,脖子却挺着。历代大神的画作里,闲散的鸡大婶无不这样,身子肥硕,却细脖子细腿。称重后老板娘若告诉我,六七十块钱,不行,轻了,必然达到八九十元以上,母鸡有了膘油,才好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选好了鸡,老板娘又问:“不要记号?”这点她是记得的。他们家是卖鸡杀鸡一条龙,那么多顾客,她定要将鸡作上记号,并将记号牌给顾客,才不至于取鸡时混乱。我嫌弃沾满鸡毛的记号牌脏了手,就让她不做任何记号。顾客奇奇怪怪的行为,她只能照办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板娘提着鸡,胖胖的身躯慢慢地向后走,要从后门把鸡递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会乘杀鸡的时间先去菜场里买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买菜回头,绕过不锈钢栅栏到后面去取鸡。卖鸡的老板娘还在栅栏里埋头看手机,或者已经出来透气,与隔壁卖家谈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面杀鸡的房间就连着前面卖鸡的房间,有两三个人聚在取鸡的窗口,等待取鸡。房间的一侧是大玻璃,透过大玻璃窗,我看见里面案板上有几只大小小不一样的鸡。玻璃窗上影影绰绰折射出我的身影。不忙的时候里面就一女人。前面那女人是姑,后面这女人是嫂。高峰期的时候,家里的男人们会来帮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嫂子与小姑性格不一样,只要我来,她准会抬起头来隔着玻璃看我一眼。她大概与每一位顾客都是这样吧。我一笑,她也一笑,算是彼此打过招呼了。我不急于取鸡,就站在玻璃窗外,因为我的鸡一般还没有好。她手里忙着活,不断抬头看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对我什么感兴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摇摇曳曳地出现在玻璃窗前。她隔着玻璃啧啧称赞,说她在网上也看上这么一件连衣裙。我就说:“买嘛,自己喜欢就买。”她又说:“是想买呢,胖呢,怕穿不好。”和姑一样的口音。我抬头看她,四十几岁的女人,丰润的身材,讲话时略显羞涩的脸,因为杀鸡被围裙包裹下的她其实别有一股韵味。我鼓励她买。她又说:“天天在这里干活,油腻腻的,没有场合穿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又有一次,她见没人,悄悄地问我:“我上次到你医院,你不在门诊啊,我没有看见你。”我就很纳闷, 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她居然知道我工作的地点。我笑:“我在病房啊,我不在门诊。”又问她去干嘛的。她略迟疑地说,带一个闺蜜去看病,本来想找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很清楚我的需求,每次帮我把鸡剁成大小整齐的鸡块,装在干净的塑料袋里,从窗口递给我。我感谢不迭,提鸡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几天晚上,我路过菜场门口,恰巧看见姑嫂二人下班从菜场走出来,小姑笑着没有吱声,嫂子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嫂子换上了一件白底碎花的新连衣裙,和我那件不同的是,斜襟、宽腰。漂亮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