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命运的突袭:心脏发出的红色警报</p><p class="ql-block"> 2018年9月,哈尔滨的初秋还裹着夏末的余温,料峭寒意尚未真正降临,我却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被命运狠狠拽进了无底的黑暗漩涡。</p><p class="ql-block"> 那天爬楼梯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急促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喉咙,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的不适像一张突然收紧的巨网,瞬间将我死死笼罩——腿像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淌。这些从未有过的反常信号,像警钟般在脑海里疯狂敲响,一个可怕的念头挥之不去:我的心脏,可能出大事了。</p><p class="ql-block"> 10月8日,我和闺蜜攥着挂号单,随着心电图机的滴答声、抽血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CT室里冰冷的机械运作声......一系列检查像关卡般横在面前。下午三点半我拿着报告单给主治医生,她扫过报告,眉头拧成死结,语气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冠状动脉堵塞,必须立刻住院支架,晚一步可能就......”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急迫,让我瞬间坠入冰窟。心脏血管堵塞的后果,我比谁都清楚。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耳边轰然崩塌,阳光透过诊室窗户照进来,却暖不透我瞬间冰封的血液。</p><p class="ql-block"> 闺蜜手忙脚乱地拨通爱人电话,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带着颤抖,“我明天就到”,短短五个字,成了我当时唯一的救命稻草。</p><p class="ql-block"> (二)北上求医:从希望到绝望的急转直下</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夜无眠的商量,我和爱人咬牙做了决定:去北京阜外——全国心脏治疗的“最后一道防线”。女儿的朋友托了无数关系,才勉强联系上一位权威主治医生。10月28日,高铁载着我和爱人奔向北京,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可我只觉得每一秒都像在刀刃上爬行。29日住院,30日清晨,手术室的绿色大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p><p class="ql-block"> 上午十点,我被推上手术台,冰冷的消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激起一阵寒颤。两名助手医生肃立两侧,目光紧盯着显示屏,主治医生的指令通过扩音器在室内回荡。造影剂顺着导管注入血管的瞬间,我能清晰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胸腔蔓延,紧接着是剧烈的胀痛。就在医生准备下支架的刹那,扩音器里突然炸响一声“停!”</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猛地揪成一团,胸腔里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主治医生急匆匆掀开无菌布冲到我面前,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满是凝重:“你家人在哪里?”我喉咙发紧,指着门外:“在外面......”话音未落,他沉声道:“血管堵得太密了,支架根本下不去,必须心脏搭桥!”“嗡”的一声,我的大脑彻底空白。支架都解决不了?要开胸搭桥?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满全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这难道就是我的劫数?注定要挨这开膛破肚的一刀?</p><p class="ql-block"> (三)归途的挣扎: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 </p><p class="ql-block"> 我被紧急转往阜外心外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每分每秒都像在等待死刑判决——停药、排号,等待那场必须直面的开胸手术,眼泪几乎要把枕头泡透。</p><p class="ql-block"> 入住心外科的那个深夜,我攥着爱人的手,声音哽咽:“不如回家吧......死也要死在熟悉的地方。”爱人点头,我知道他懂我。11月1日,高铁再次载着我们仓皇返程,窗外的阳光刺眼,我却觉得自己正被黑暗一点点吞噬。</p><p class="ql-block"> 经过几天疯了似的托关系、找医生,11月7日,哈市医大一院的住院单终于攥在手里。护士推着我走向心外科病房时,我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终于崩溃——这一次,真的躲不过去了。“必须搭桥”这四个字像判官的朱笔,在我的生死簿上重重落下。命运为何对我如此残忍?难道我的人生,注定要栽在这场心脏劫难里吗?泪水砸在病号服上漫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而手术同意书的签字栏,正等着我爱人用颤抖的手,写下他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当时女儿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连行动都变得艰难。看着她笨拙的身体,我把所有的不安与痛苦都咽进了肚里。每当她关切地询问病情,我总是强装轻松地笑着说:“没事儿,不用担心,做完手术就好了”,生怕如实倾诉会让她情绪波动,影响身体和腹中胎儿。但是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需要告知的重要信息以及爱人以后的生活安排和孩子做了交代,也可以算作“遗嘱”吧。我心里清楚,这终究不是寻常的小手术。一想到要上手术台,心里总会忍不住打鼓,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一关能不能顺顺利利闯过去。 </p><p class="ql-block"> (四)手术台前:与死神的正面交锋</p><p class="ql-block"> 11月19日,在住院调理十余天后,我身体的各项指标终于符合了手术标准。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在去往手术室前的例行检查中,麻烦接踵而至。我的麻醉师以我血压高不符合手术标准而把我退回病房,我和家人都感到事情很蹊跷,因为我以往没有高血压病史,并且我当时也没有相应的症状。就在我们不知所措之时,是正直勇敢的护士长挺身而出,主动与主刀刘院长沟通协调,我才被允许手术正常进行。但是麻醉师终究还是没有放下他的执念,面对我的家人,再次展露那张丑陋的嘴脸,为了手术能顺利进行,我的家人选择了无奈的妥协。</p><p class="ql-block"> 接我去手术室的车子缓缓离开病房,妹妹一直送我到电梯口,她拍拍我的脸,微笑着说:“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我们等着你平安归来”。我知道,妹妹是在用微笑努力掩饰着对我的疼惜和担心……</p><p class="ql-block"> 手术室专用电梯的门在缓缓合上,那道缝隙一点点收窄,最后彻底消失。门内是未知的寂静,门外是家人焦灼的脸庞——不过几厘米的厚度,却像隔了万水千山,让我突然觉得,他们离我好远好远……</p><p class="ql-block"> 躺在手术台上的我,出奇地平静。或许是对康复的强烈渴望,或许是盼着见我那还没出生的小外孙儿,亦或许是妹妹的一句:“睡一觉就好了”让我暂时忘却了恐惧。</p><p class="ql-block"> 手术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两个护士一左一右的用冰凉的束缚带缠上了我的手腕和脚踝。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一端被她们迅速固定在手术台边缘的金属扣上,咔哒几声轻响,四肢便被牢牢拽住,像被无形的钳口咬住。身体突然失去了自主活动的余地,后背贴着冰冷坚硬的台面,那种被强制固定的压迫感,顺着骨头缝一点点漫上来。接着她们又紧张有序地连接着体外循环装置。冰凉的管路贴在皮肤上,我知道,这台精密仪器即将接手我心脏的重任——它会暂时接管血液循环,用人工肺代替呼吸,让我的心脏在“停跳”状态下接受修复。主刀医生刘院长是全国赫赫有名的“一把刀”,有他在,我心里有了底气。随着麻醉药注入静脉,意识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机器开始运转的嗡鸣声,像是命运齿轮发出的沉重叩击。</p><p class="ql-block"> (五)生死七小时:手术室内外的煎熬</p><p class="ql-block"> 这场手术从下午一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半,整整七个小时,每一分钟都仿佛无比漫长。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些漫长的时光里,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是体外循环机维持着全身的生命运转。暗红色的血液从静脉引出,在氧合器中由暗红转为鲜红,再通过管道输回动脉,每一次循环都牵动着手术台上所有人的心。</p><p class="ql-block"> 而手术室外,亲人们的心却紧紧揪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p><p class="ql-block"> 手术结束后,当主刀医生刘院长瘫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满身满脸流汗的时候,我的爱人感激的连连鞠躬,连声道谢。爱人说我就差一点给他跪下了。</p><p class="ql-block">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能遇到这个主刀院长,全靠女婿的哥哥四处奔波。他在医大一院全力协调,终于为我争取到这次宝贵的手术机会。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像冬日里的炭火,让我每每想起都眼眶发热。</p><p class="ql-block"> (六)ICU炼狱:黑暗中的微光</p><p class="ql-block"> 术后,我被送进了ICU,一待就是两天。两天虽短,但却是混沌而黑暗的时光,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我询问护士何时能转出ICU,得到的答案是明天九点。我紧盯着墙上滴答作响的时钟,满心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然而,病房里没有窗户,分不清昼夜。当然我更分不清时针指向的九点究竟是夜晚还是清晨,这种未知让我烦躁不安。</p><p class="ql-block"> 我口渴得像团火在喉咙里烧,可我连一口水都不能沾。旁边的护士正喝着红牛,那易拉罐拉开时的轻响,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她喉咙滑下的样子,看得我喉咙更干、心里更躁,渴得浑身发紧。</p><p class="ql-block"> 我喉咙里的痰堵着,像块黏住的棉絮,咳不出又咽不下,胸口闷得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喘不过气来。护士看我难受的样子,于是拿着细长的吸痰管过来,管子探进喉咙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痛直扎进去,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硬生生撕扯,疼得我浑身绷紧,眼泪哗哗直冒……</p><p class="ql-block"> 胳膊上的留置针像扎根刺,稍动一下就扯得血管生疼,各种药液顺着管子往里灌,冰凉的液体流到心脏附近时,会激起一阵痉挛似的寒颤。</p><p class="ql-block"> 胸口的两个引流管坠着沉甸甸的袋子,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东西在胸腔里拉扯,疼得人额头冒汗。右腿取血管的伤口被绷带勒得发木,稍微翻身就像被钝刀割过一样,冷汗瞬间浸透后背。</p><p class="ql-block"> 想说话,想喝水,想告诉别人哪里不舒服,可喉咙被堵着,只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任由各种不适一波波涌上来,熬着每一分每一秒。</p><p class="ql-block"> 那滋味,不是亲历者是无法想象的,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p><p class="ql-block"> 当家人来ICU探视时,我甚至绝望、哀求地对他们说:“跟大夫说,别救我了,我真的不想遭罪了,让我死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间ICU里就像一个冰冷的冰窖,满是机器的嗡鸣,还有不远处患者大爷忍不住疼痛而声嘶力竭的嚎叫,令人浑身发怵、毛骨悚然。</p><p class="ql-block"> 在ICU最孤独无助、濒临绝望的时候,妹妹的一封长信如同一剂良药,温暖了我的心。信中的一字一句,都饱含着她对我的牵挂与鼓励,满是理解与心疼。</p><p class="ql-block"> (七)重生与馈赠:爱与疤痕的和解</p><p class="ql-block"> 两天的煎熬结束了。当我被推出ICU,在满走廊人的注视下,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家人。他们眼中的欣喜与激动溢于言表,而我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爱人在那半个月里,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满心满眼都是对我的担忧。他急得口腔溃疡,满嘴起泡,体重骤降十多斤,原本圆润的脸庞变得消瘦憔悴;妹妹也因过度焦虑和疲惫,头晕不止,却始终强撑着守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p><p class="ql-block"> 六天与疼痛的拉锯战刚有喘息之机,刀口的缝线还未拆除,主治医师便委婉地提出了出院建议。推开病房门,走廊里临时加床已排成长龙,戴着氧气面罩等待手术的患者蜷在推车上,监护仪此起彼伏的滴答声混着家属焦灼的低语。就在昨夜,隔壁病房的小老弟和爱人一起聊天,今晨却传来还没来得及手术就在抢救室里突发心梗离世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望着走廊里那些渴求床位的眼神,我攥着出院通知单沉默点头。暮色渐浓时,救护车闪烁的红蓝灯光刺破天空,载着裹着棉被的我驶向归途。后视镜里,医院大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成一片光斑,像极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回家后生活就能回归日常了,可亲戚朋友的关怀如潮水般涌来。手术前,舅妈带着两个女儿,大哥、叔叔家的老弟、大侄儿,还有小姑子赶到医院看望我;回家后,探望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大姨家的三弟听闻后也赶来,还有我的朋友们、老同事、爱人的朋友们……他们带来的不仅是金钱和营养品,更是满满的爱与温暖。每一句问候,都像春日的暖阳,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让我感受到被爱包围着。</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从手术的那一刻起,我从未想过,这场关乎生命的手术,会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坐标,照亮我往后的每一个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晃六年半过去了,那场心脏搭桥手术,曾是我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为获取移植血管,右腿留下27公分的疤痕,这让我不敢穿短裙;胸前一道22公分的伤疤让我不敢穿V领上衣,总担心伤疤暴露会引来异样目光。那些年,我想尽了所有办法来遮掩伤疤,也将内心的脆弱与不安一并藏起。</p><p class="ql-block"> 六年半的沉淀,让我渐渐领悟:生命的顽强远比外表的完美更值得珍视。如今,我终于能坦然穿上短裤与深V装,不再畏惧疤痕展露。那些曾经让我自卑的印记,现已化作我生命中最耀眼的勋章。</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我,早已满血复活,每天都充满活力,尽情享受着生活的美好。这场手术,虽然残酷,却让我见证了最珍贵的亲情。爱人的坚守、妹妹的贴心、亲戚们的关爱、朋友们的探望,如同一束束温暖的光,照亮了我黑暗的生命隧道。在这刀锋上绽放的爱,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激励着我勇敢前行,珍惜每一个平凡而美好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住院期间的我也不忘了自拍(=_=)</p> <p class="ql-block">不知愁的我——手术前夜</p> <p class="ql-block">妹妹情真意切的信件</p> <p class="ql-block">爱人 妹妹和护理员</p> <p class="ql-block">我最好的同事之一——李大哥</p> <p class="ql-block">我和妹妹</p> <p class="ql-block">满血复活的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