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千古事,谁与问东流。

芭蕉夜雨。

<p class="ql-block">  由于历史的原因。父亲对笔者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母亲也是如此,因为他们离开笔者太早了。可以说毫无印象可言,即使几十年后见上了一面.却难以开口叫声爸爸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过近日读到小弟所写的书《黥首之后》,其中有一段写到父亲的文字,令笔者很有些触动。似乎对父亲有了一些具体的印象。下面且容我做一下摘录:."84年初夏一个黄昏,家里突然来了两个男子。一胖一瘦中等身材。来人自我介绍说当年曾做过朱亚英先生的学生,几十年风风雨雨,总算有幸凑到一起。特意来叩望朱先生。他们说的朱先生便是我的父亲,只是两年前他已谢世。来宾听罢相互望了一眼说道来之前也想到这一层。来过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家里只有我和哥哥在,听到有人居然这般挂念父亲都感到诧异。来宾有所察觉,淡淡一笑。讲起抗战时期,父亲任国民党第七军官分校少将总队长时几件往事。我只见过作为囚徒而神色蒌萎惴瑞的父亲。尽管他们言之凿凿我依然无从想象 那个执拗的站在公路中央,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日寇飞机破口大骂的男人,竟会是当年的父亲!如果我是他们曾经在父亲的命令下匍匐在那片旷野,目睹了这个场面, 我也会牢牢地记些什么。因为父亲的遗照文革中几经抄家都不见了,无法吊唁。来宾道:来之前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南一祭吧,心到神知,朱先生不会怪罪的。说着话来宾站起来朝我和哥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幼兄相貌有乃夫遗风,烦劳足下代朱先生受礼。说罢引我面南站好。低头闭目片刻,朝我恭恭敬敬的鞠躬者四。</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又经历那样一种政治环境。竟然还有人记得父亲并前来祭拜。一方面说明他应有可取之处。那种军人间固有的的袍泽之情亦令笔者深深感动!</p> <p class="ql-block">  括历史记载,国军第七分校为抗日前线培养了两三万的军官,父亲作为主持人利用自己在德国慕尼黑陆军军官学校所学的现代军事理论,为培养这些军官尽了一份应有的责任。特别是反斜面战术,在抗击日寇的狂轰滥炸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第七分校学生。后来整体列为黄埔第17届学员)。</p><p class="ql-block"> 慕尼黑陆军军官学校是当时德意志国防军办的一个学校。后来姐姐作为访问学者去德国时,提出想去慕尼黑看看,说明父亲毕业于那里的陆军军官学校,德国朋友很吃惊,说那是一件非常难进的学校。当时该校仅有三名中国学生,另一位是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蒋百里先生,还有一位是蒋公的二公子蒋纬国。蒋百里先生早就准确的预测中日必有一战,而且日军会沿着京津浦路南下。表现出过人的军事才华。蒋纬国主修的是装甲兵理论。这是德国陆军的精粹,闪电战的基础。对后来国军的装甲兵建设起了开拓者作用。</p> <p class="ql-block">蒋百里先生。</p> <p class="ql-block">  蒋纬国先生</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遗照</p> <p class="ql-block">  看了笔者的拙作后 姐姐还回忆起一段有趣的小插曲:"胡宗南听说父亲把德国学的这一套技术都用在这个总队长的工作上。还不大相信,特地到宝鸡来视察。有一次还到咱们家里去过,当时我妈买菜去了,看见哥哥在地上弹球,他还教哥哥怎么弹。胡宗南做过小学教师,所以对孩子上还有些造诣吧"。谁能想象一个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封疆大吏,会蹲在地上教小孩弹玻璃球?冷冰冰的历史人物似乎有了一些温情,回看那种教科书式非黑即白的写法,是何等的刻板和荒谬!</p> <p class="ql-block">  胡宗南将军,毕业于黄埔一期。素被称为"天子门生"。</p> <p class="ql-block">  姐姐还回忆:四七年回到奶奶那儿. 在长辛店有一次国军来号房,就是要住房。带队的军官进到屋里。看屋里摆着一张大的结婚照片,是爸爸和陆慈妈结婚时照的,他一看说,哎,他不就是我们总队长吗?当时就很客气了,马上就停止在这个院子里驻扎部队。姐姐说的这张结婚照笔者小时候也看过:父亲身着戎装,母亲身披白色婚纱,十分美丽。这是父母亲一起给笔者留下的唯一印象和慰藉…</p> <p class="ql-block">  母亲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聪慧过人,大学的毕业论文都是用英文写的,而且弹的一手好钢琴。更由于性格温婉善良,很获亲友好评。也是从这些亲友的介绍中我才对母亲有了一些了解。记不得是是哪位长辈对我讲过:有一次父母坐三轮车回娘家,下了车父亲军阀主义严重,不仅不给车费,还扇了车夫两个耳光。母亲在一旁直哭,还掏钱付了车费,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那位车夫感动的一再说真是好人。</p><p class="ql-block"> 应该说国军的一些军官军阀作风严重是不争的事实,蒋纬国先生对此也深恶痛绝,他在回忆录中曾经写道:一次坐火车去西安,邻座是一个国军的少将,他看到讳国先生佩戴的银质小手枪 非常喜爱(是父亲蒋公所赠),就强行用自己一把生了锈的手枪"换"了过来,还扇了纬国先生两个耳光,当时纬国先生是上尉军衔。第2天那个国军少将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跑到纬国先生的住处,在门前长跪不起…。</p> <p class="ql-block">  父亲曾对人说:我做了22年的官,又坐了22年的监狱,我的一生就是这么回事儿。父亲有一位老同学是中共的统战干部,在他的牵线下 父亲和中共有了接触。他问父亲:第一你有没有参加特务组织?第二有没有血债?如果有你赶快走,如果没有我代表共产党欢迎你。父亲回答说这两条都没有。受中共的委托,父亲和胡宗南曾经彻夜长谈,策反胡宗南,遗憾的是因为种种原因,策反一事功败垂成。父亲只好离开胡部,单独参加了起义。解放初期曾任解放军军事学院高级教官。但不久就因为诬告被捕并被判为死刑。巧的是当时军事法庭庭长曾经是父亲的部下,出于袍泽之情,改了一个字,将死刑改为死缓,刀下留人。他不仅救了父亲一命,也间接救了我们所有朱家子弟。尽管背着反动军官出身的帽子饱受歧视和打击,但最终却都能逃出生天,与此不无关系。如果是判了死刑,对我们的影响将是致命的一击,后果不堪设想!</p> <p class="ql-block">  在长年的牢狱生活中,父亲翻译了十几本德语书藉。其中最著名的 当属德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所著的《战争论》。</p><p class="ql-block">该书以"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为核心观点.系统论述了战争本质及其运作规律.阐释战略战术,攻防关系,兵力集中等军事原则。填补了我军军事理论的重大空白。因此受到中央军委嘉奖,将死缓改为20年。父亲终于熬到了出獄的那一天。四人帮倒台后还获得了平反:恢复革命军人的称誉。</p><p class="ql-block"> 回顾父亲的一生,不胜令人唏嘘:人生无常,莫过于此:"早年春风得意马蹄轻",岂料转瞬成空,半世沦为阶下囚。正所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p><p class="ql-block"> " 人生即苦",欢愉之时虽有却不常在。何人能逃得此轮回?世事吊诡如此,何以为生?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窃以为仅此而已,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