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风篇•鄘（yōng）风、卫风、王风、郑风、齐风）（二）

闲云野鹤

4月26日晚读《诗经》风篇•鄘（yōng）风之一

1、柏 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dàn）彼两髦（máo），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tè）！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译文:

柏木小船飘荡着，一直飘到河中间。额前垂发的那少年，实在讨得我欢心。誓死不会变心肠。我的娘啊我的天，为啥对我不体谅！

柏木小船飘荡着，一直飘到大河旁。额前垂发的那少年，才能和我配得上。誓死不会改主意。我的娘啊我的天，为啥对我不体谅！

注释:

①髧（dàn）：头发下垂的样子。两髦（máo）：古代男子未行冠礼前，头发齐眉，分向两边的样式。

②仪：配偶。

③之：到。矢：誓。靡：无。

④只：语气助词。

⑤谅：相信。

⑥特：与上文的“仪”同义。

⑦慝（t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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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中有很多反映婚恋爱情的诗篇，《鄘风·柏舟》就是其中较为有特色的一篇。与《诗经》中大多数描写爱情的纯真与唯美的诗相比，这首诗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反映了《诗经》时代民间婚恋的状况。在那个年代，人们仍享有一定的爱情自由，原始的婚俗仍占有一定地位；但是，正如《诗经》中所体现出来的那样：“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齐风·南山》），繁琐的礼教已侵入人们的生活。因此青年男女为了争取婚恋自由而产生的反抗意识，开始在《诗经》中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诗的第一章以柏舟起兴：那飘荡的柏舟，就在水中央。舟上垂发的男子，是我心仪的爱人，我对他的感情至死不渝！母亲啊，苍天，为什么你们不能体谅我的心成全我呢？诗的起始便发出了震人心魄的誓言：“之死矢靡它！”诗意的表达直接而强烈，“母也天只”呼娘呼天，“娘啊天啊”这一句并不是对娘的斥责，而是情感的迸发，爱上一个人却不能相守的焦急与顾盼流露于呐喊之中。

诗的第二章是为重唱，两章重章叠句，意味相同，只为加强语气，这在《诗经》中是惯用的手法。与第一章稍有不同的是，此时的柏舟已飘到了河的边缘。说明时间在改变，舟上垂发的男子，依然是我心仪的爱人，我对他的感情至死不渝！母亲啊，苍天，为什么你们不能体谅我的心成全我呢？诗至此戛然而止，留白的结局为读者留下了疑问与回味：母亲为何要阻止这二人在一起？结局是大团圆还是劳燕分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诗经》的年代，爱情不仅仅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绚烂的外表下，不知有多少誓死的抗争。《柏舟》中的女子，声声呐喊惊醒了《诗经》爱情的美梦：那舟上的人就是我心爱的人儿，我的爱至死不渝！母亲与苍天，为何难成全？

《鄘风》中有相当多的情诗，描绘出当时男女青年在婚恋过程中的各种情况、与礼法制度相矛盾的家庭生活等。从《柏舟》这首诗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婚恋有一定的自由，但父母的意见常常左右着这些年轻人的爱情。诗中的女子对于母亲的干涉很不理解，因而采取发誓和呼告的方式表达了抗议，并在诗中表达了自己对爱情的至死不渝，以及对礼教束缚和包办婚姻的不满。女子呼告的对象是“母亲”，不难看出，母系社会的习惯势力在当时还有体现。

女主人公向母亲呼告之余又向“天”呼告，周朝时代的人把“天”看做居高临下、明察秋毫，具有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神秘力量。当人们心中有懊恼、不平或愤激时，往往向天呼吁，请求体恤，希望挽回天命，改变命运。这自然是人们对自己所幻想的神单方面寄托的一种幻想。

奇特的内容让这首《柏舟》在《诗经》众多的婚恋诗篇中脱颖而出，而在形式上，和《国风》、《小雅》中的多数篇章一样，《柏舟》是一首歌词。在艺术上属于典型的两章叠咏：中心意思在第一章表达得已经很完整，但觉感情还未抒发到极致；于是第二章继续表达同一种意思，只变易韵脚。一支曲子，两段歌词，结尾咏叹。这种形式，一直到当代的歌曲中仍有十分广泛的继承。

《柏舟》之所以用重章叠句的形式，是借以抒发作者强烈的感情，心中的话似乎只有一遍一遍重复声明，才能表白一颗坚定的心，因此诗背后的爱情故事便让人猜测不已。《毛诗序》有这样一段解读：“《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

放下当时那些繁冗的教条与寓意综观全诗，《柏舟》最富震撼力的仍是女子“之死矢靡它”、“之死矢靡慝”的铮铮誓言，这让人不能不联想起汉乐府诗歌《上邪》中“山无棱，江水为竭”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誓言。爱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振聋发聩的誓言与呐喊，都有痛彻心扉的体验与感悟《，柏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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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7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二

2、墙有茨

墙有茨（cí），不可扫也。中冓（gòu）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译文:

墙上长蒺藜，不能扫掉呀。宫中秘密话，不可对外人谈。如能说起呀，说出来丢人呀。

墙上长蒺藜，不能除光呀。宫中秘密话，不能详细说呀。如能详细说呀，说来话很长呀。

墙上长蒺藜，不能捆住呀。宫中秘密话，不能说呀。如果能说呀，说来很耻辱呀。

注释:

①茨（cí）：蒺藜。

②扫：除掉。

③中冓（gòu）：宫中。

④道：说。

⑤所：若。

⑥襄：除去。

⑦详：详细讲述。

⑧读：说出，宣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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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一般人认为《墙有茨》一诗旨在讽刺卫国的宫廷丑事，卫宣公强娶儿子伋的未婚妻（即卫宣姜），生子惠公。卫宣公死后，年幼的惠公即位。齐、卫两国素来关系亲密，齐人为巩固惠公的君位，保持两国亲密的姻亲关系，强迫公子顽与卫宣姜私通。不久卫国宫廷里的这些秘事丑闻就传到宫外，人尽皆知。卫人深以为耻，于是有了这首讽刺意味极强的《墙有茨》。全诗用以不言为言、欲说还休的方式，吊足了读者的胃口，也达到了意想不到的讽刺效果，成为《诗经》里独具特色的一篇佳作。

全诗每章均以“墙有茨”起兴，引起将讽之事。每章的字句相差不大，只是将“扫”、“道”、“丑”等词换成了“襄”、“详”、“长”和“束”、“读”、“辱”。这样虽然是在反复叙说一件事，却不显唠叨琐碎。

“墙有茨”不是单纯的起兴，它与诗中隐含的宫闱秘闻有意义上的联系。根据《诗经词典》的解释，“茨”有两种意思：一为蒺藜，一为茅草芦苇盖的屋顶。这里应是蒺藜之意。墙上爬满蒺藜草，“不可扫”，“不可襄”，“不可束”，怎么都无法根除。这种情形就好像宫闱丑事，一旦发生，就无法阻止它向外传播。要想堵住人们的嘴，就像拔出墙头根深蒂固的蒺藜草一样难。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墙有茨”而不可除，暗示着宫中淫乱丑事的无法掩盖。

现实中常常有这种情况发生，当一件不为人知的事变得人尽皆知时，人们相互之间会达成一种默契：在说到这件事时，谁也不会把它说破，只需从一个眼神或一种语气中就能领会彼此要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来，虽然人人都知道此事，看上去却又像人人都不清楚此事，造成一种神秘的气氛。此之谓“公开的秘密”。

这首诗也笼罩着这样的神秘气氛。诗人不停地说：“中冓之言，不可道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一副绝对保密的样子。可是每次这样说过后，诗人又说：“所可道也，言之丑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告诉大家，之所以不能说，是因为说出去让人感到羞耻。

可是越不说，读者就越想探究其中奥秘。如果真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就应该只字不提。而诗人看似在隐瞒秘密，却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些信息。明明公子顽、卫宣姜的丑事在当时已经妇孺皆知了，可诗人偏偏要说“中冓之言”不能说出来。这样说的效果是，也许别人并没有想到此事，但被诗人这么一提，就会不由得想起此事。而当诗人成功地诱使众人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上后，就没必要继续叙述所指之事了，于是一笔荡开，转而指出不言“中冓之言”的原因。众人听如此说，自然洞悉其中深意，不必多言即能领会作者的讽刺之意。

在众人皆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诗人这种藏头露尾的叙说无疑比直露的讲述更有情趣。诗的篇幅本来就短，只有六十九个字，根本没把所讽之事讲述出来。而在这仅有的六十多个字中，竟然有十二个“也”字。但这十二个“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语气词。诗中的“也”相当于今天的“呀”，是一种绵延舒缓的语气。这么多的“也”使得此诗有种故意拖长语气以待听者作出反应的意味，是作诗之人为表达讥刺意图而故弄玄虚之态。频繁出现的“也”字加上诗中并未指明的丑事，读来使人感到有人带着诡秘的微笑在附耳低语，讲述着一件让人震惊的秘事。这种调侃幽默中的讽刺往往比声色俱厉的讽刺更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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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8日晚读《诗经》风篇•鄘（yōng）风之三

3、君子偕老

君子偕老，副笄（jī）六珈（jiā）。委委（wēi）佗佗（tuó），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cǐ）兮，其之翟也。鬒（zhěn）发如云，不屑髢（dí）也。玉之瑱（tiàn）也，象之揥（tì）也，扬且之晳（xī）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cuō）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zhòu chī），是绁袢（xiè fán）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译文:

誓与君子到白首，玉簪首饰插满头。举止娴雅又安然，静像高山动如河，穿上礼服很适合。谁知行为太丑陋。对她真是无话说。

服饰鲜明又绚丽，画羽礼服耀人眼。黑亮头发似云霞，不用假发更美好。美玉耳饰摇晃晃，象牙发钗插头间。额角白净溢光彩。就像天仙降凡间！恍如帝女来人间。

服饰鲜明又绚丽。轻薄细纱做外衣。罩上绉纱如蝉翼，凉爽内衣夏日宜。眉清目秀真好看，容貌艳丽额宽广。仪容妖冶又妩媚，天香国色倾城国！

注释:

①君子：指卫宣公。偕老：夫妻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②副：妇人的一种首饰。笄（jī）：簪。珈（jiā）：饰玉。

③委委佗佗：举止雍容华贵、落落大方。

④象服：镶有珠宝、绘有花纹的礼服。

⑤淑：善。

⑥云：句首发语词。如之何：奈之何。

⑦玼（cǐ）：花纹绚烂。

⑧翟：绣着山鸡彩羽的衣服。

⑨鬒（zhěn）：黑发。如云：形容头发浓密。

⑩髢（dí）：假发。

⑪瑱（tiàn）：冠冕上垂在两耳旁的玉。

⑫揥（tì）：发钗一类的首饰。

⑬扬：前额宽广方正。且：助词。皙（xī）：白。

⑭胡：怎么。然：这样。

⑮瑳（cuō）：玉色鲜丽洁白。

⑯展：古代夏天穿的一种纱衣。

⑰蒙：覆盖，罩上。絺（chī）：细葛布。

⑱绁袢（xiè fán）：夏天穿的白色内衣。

⑲清扬：眉清目秀。

⑳颜：额头。

㉑展：的确。

㉒媛：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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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历史总会消磨一些东西，经典也未能得以幸免，在岁月的更迭中，一些诗作最本真的意义再难考证，在后人的猜疑中产生出不同的解读，成为文学殿堂里的桩桩“悬案”。《君子偕老》正是这样一桩“悬案”，历来颇受争议，在这首诗的多种评论中，最重要的是两种，一褒一贬，针锋相对。

一说认为它是一首讽刺之诗。《毛诗序》：“《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宣姜本是卫宣公之子伋的未婚妻，不幸被宣公霸占，后来又与庶子顽私通，劣迹斑斑。由此可见，“君子偕老”一句实是对宣姜行为的反讽。评论者认为，这首诗讽刺卫国宣夫人外貌美丽华贵而行为丑陋无耻，诗人以美写丑，美的外貌与丑的灵魂形成强烈的反差，造就深长的讽刺意味。“子之不淑”为其画龙点睛之笔。整首诗既有铺陈，也有反衬，两相对比之下，讽刺之意尽显。

另一说法认为此乃单纯的赞美之辞。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这是一首颂诗，一般在庆颂仪式上歌唱，理由是，《诗经》讽刺人的品行时，很少通过美好的事物来衬托。在这首赞美婚姻的诗中，“君子偕老”一句开篇便统领全诗，极力主张美人应与君子美满偕老，接下来从各个层面突出其美丽，并用服饰之华美象征其品德之高贵。明戴君恩《读风臆评》云：“零零星星，不舍一物，绮密回还，变眩百怪，《洛神》、《高唐》不足为丽矣。”

两种说法迥乎不同，展现出这首诗的隐晦和多义。若单讲诗作的亮点，则无论是哪一种主题，作者都以优美的笔触，对女主人公进行了各种描摹，极尽奢华。所以，暂时抛却主旨，融入作者的唯美摹写，用心感受那种光艳绝伦，才是当务之急。

作者从盛大的册封大典开始，渲染典礼之庄严法度，礼服之华美典雅。宣姜身着礼服冠冕，华美俨然，一时震惊四座。次章宣姜身着羽衣，鲜艳明丽，更加姿态妍丽，娇媚无限，诗人用繁复的文字渲染宣姜的羽衣华服，青丝如云，耳中明月铛、头上象牙插，更显得“面如秋月还白，目似秋水还清”（《红楼梦》赞贾宝玉语）。末章宣姜身着便服，眉目宛然，丰姿如画。在篇末诗人又大大赞叹了一番：如此美女，世间少有，地上无双。

好的铺陈得益于美的辞藻，亦得益于巧的结构，全诗以七句、九句、八句的格式排列，显得错落有致，给人环佩叮当之感。首章揭出通篇纲领，章法巧妙，使得全文连贯圆融，浑然如一。诗作交叉表现宣姜的服饰和仪容，用语华丽工巧，结构上酣畅淋漓，巨细备至，深得《诗经》回环往复之妙，达到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

也许“讽刺”的主张是对的，因为文人痛恨一件事时，他可能破口大骂，却也可能酸溜溜地瞻之仰之，赞之颂之，当把其捧得足够高时，再突然给其措手不及的打击，完成鞭挞的初衷。或者，后一种观点才是正确的，以华美事物象征美好品格是《诗经》中的常用手法。无论哪一种，都无法冲淡这首诗唯美的描摹和深湛的艺术塑造能力。

文章用赋法咏叹宣姜服饰容貌时的精美措辞，让人禁不住感叹汉语的魅惑。“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仿佛天仙降临，给人诸多缥缈恍惚的幻想。“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让今人亦能沉溺于其意蕴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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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9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四

4、桑 中

爰采唐矣？沫（mèi）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yāo）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fēng）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译文:

采摘蒙菜在哪里？就在沫邑的郊野。我思念的人是谁？是那美丽动人的孟姜。约我来单桑林中，邀我欢会祠庙上，在那淇水旁边与我告别。

收割麦子在哪里？就在沫邑的北边。我思念的人是谁？是那美丽动人的孟弋。约我来到桑林中，邀我欢会祠庙上，在那淇水旁边与我告别。

采摘芜菁在哪里？就在沫邑的东边。我思念的人是谁？是那美丽动人的孟庸。约我来到桑林里，邀我欢会祠庙上，在那淇水旁边与我告别。

注释:

①爰：于何，在哪里。唐：菟丝子，寄生蔓草，秋初开小花，子实入药。

②沫（mèi）：卫邑名，在今河南淇县。乡：郊外。

③孟姜：姜家的长女。

④桑中：地名。

⑤要（yāo）：邀约。

⑥淇：淇水。

⑦葑（fēng）：一种菜名，即芜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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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初读这首诗，会发现其语调舒缓，意境和美，像是一位男性主人公在幽幽地念叨和回味自己曾经的恋情和幽会。可能此时他正坐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山坡，迎着和暖又轻柔的微风，某种风吹杨柳的情景或者仅仅是某种熟悉感，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敏感的神经，回忆中的旖旎悄悄爬上心头，作者开始不自觉地低语、沉吟，由此成就了这首《桑中》。

这是一首爱情诗，短暂的篇章，记述了一对青年男女多次约会的情景。诗篇以男主人公的甜蜜回忆起始，再现女子的主动邀约，最终定格于二人的依依不舍，如此回返往复，细致地勾画出这段感情的百转千回，让人阅读时不禁替男女主人公心生欢喜。

诗一开篇，“爰采唐矣”，即定下全诗缠绵幽远的基调。“采唐”、“采麦”、“采葑”皆是比兴。“姜”、“弋”、“庸”是姓，也可解释为对美女的泛称，类似于后代人称美女为“西子”，三个姓氏实为一人，都是指那位火热、浪漫的女主人公。郭沫若《甲骨文研究》云：“桑中即桑林所在之地，上宫即祀桑之祠，士女于此合欢。”又云：“其祀桑林时事，余以为《鄘风》中之《桑中》所咏者，是也。”“桑中”即桑树林中，“上宫”即人们祭祀用的祠堂，而“淇之上”，则是婉转回环的淇水岸边。在这几处梦幻的桃园，作者的柔情蜜意曾如水般漫开，此刻又任思绪反复流连，迟迟不肯离散。

诗作中有很多“设问”手法的应用，“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此处明明可以直接叙述，诗人却偏要故意提问，如此一来，就显得叙述曲折起伏，更添情味，表现出作者深刻浓郁的情感。全诗三章结构相同，反复咏唱在“桑中”、“上宫”里的情浓时刻以及淇水相送的缠绵，反映出作者对这段感情的回味、珍惜和割舍不下。其句式由四言而五言而七言，体现出情到浓时的欲罢不能，尤其每章句末的四个“矣”字，伤感留恋之情溢于言表。

“姜”、“弋”、“庸”都是贵族的姓氏，而男方是从事采集劳动的青年，门户悬殊。男方一直在思恋着这位气质优雅的美丽姑娘，但因为地位低下，只能强自隐忍。善良的女主人公对男子也产生了好感，并且细心聪慧地看出了男子的心意，于是，她主动邀约，表露心迹，与男子展开了一段美好的恋情。以后的故事，作者没有说，但无论结局怎样，男子都会不断回忆这段感情。

正如《诗经》中不少爱情诗的命运一样，《毛诗序》也把这首《桑中》收编入礼教的翼下：“《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劈头一棍，打碎了无数人的爱情梦幻，让《诗经》的质朴不再纯真，让人们的思绪不再清扬。

后代的朱熹等一些人，举姜、弋、庸乃当时贵族姓氏为证，认为这是一首揭露贵族淫乱之辞。而另一些人则坚持纯粹从诗作的内容和意境把握诗意，认为诗中并无其他的政治含义，只是单纯地表现了青年男女的炽烈爱情。

想要一窥真实，就要追溯到那个质朴的时代，亲手翻开那页处处生机蓬勃的画卷。上古时期，身处蛮荒中的先民们处处以生存优先，诚心地奉祀农神及生殖之神，他们认为男女之间的交合与万物生长繁殖息息相关，因此，祀奉农神与生殖神的仪式常常交杂在一起，且伴有男女在一起欢会的习俗。《桑中》所描写的正是这种习俗的遗留。这种解释，才是真实的历史再现，也更贴合《诗经》所处的时代。而“刺奔”之类的坐而论道，则是对诗旨牵强附会的解释，是汉儒以“比兴”解诗的错误，他们借维护纲常的借口，遮蔽了先民的本性。

由此，解读这首诗的最佳视角，应该是建立在人类文化学的基础上。男女爱情以劳动为背景和引子，在采摘麦子、芜菁的劳作中，爱情也潜移默化地生长、成熟。当年轻的男女皆春心萌动之时，美丽的少女主动邀约，到桑林中幽会，爱情和劳动的场地是同一的。在神圣的祠堂边，爱情和农作物一起得到蓬勃的生长和释放。最终，以农业的源泉——河流，见证和象征爱情的滋润、回旋不断和源远流长。在这首诗里，爱情和农业混融交合、亲密无间，在作者看来，它们都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必需。在整个《诗经》中，农业劳动和爱情，一以贯之地被赋予了同样的美好。

这种在神圣的祠堂边、桑林中出现的、带着浓厚淳朴气息的爱情，颇具原始色彩。只是千年前的《桑中》显得更加纯粹，更加唯美，又因为是男主人公事后的低吟浅唱，所以更加撩人，更加意蕴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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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0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五

5、鹑之奔奔

鹑（chún） 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译文:

鹌鹑双双共跳跃，喜鹊对对齐飞翔。那人不善又无耻，我还尊他为兄长。

喜鹊双双齐欢唱，鹌鹑对对共跳跃。那人不善又无耻。我竟尊他是国君。

注释:

①鹑：鸟名，即鹌鹑。奔奔：雌雄一起飞的样子。

②鹊：喜鹊。彊彊：同“奔奔”。

③无良：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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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定之方中”的“定”是指营造屋室的星宿。朱熹说：“此星昏而正中，夏正十月也。于是时可以营制宫室，故谓之营室。”夏历十月，“定星”位于正南方，对应北极星，南北测度明确，东西也自然端正了，这样的建筑物才合于天地四方。“楚宫”即指楚丘地上的宫堂。“揆之以日”，指根据日影来测定宫室的走向。

这首诗是对卫文公的颂扬之作。春秋时期，卫国懿公，昏庸无道，民心离散。后来，狄国攻卫国，卫国败失国土，懿公亡。齐、宋两国立戴公做卫国君。戴公死后，其弟文公接位。两年后，齐桓公帮助卫文公迁都。后来，在狄国与邢国合兵攻卫之时，卫文公率兵击退敌军，第二年又讨伐了邢国。因他文治武功卓越，遂使国力日渐强盛。

《左传·闵公三年》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文公后期卫国国力增强了近十倍。春秋时代，战事纷繁，没有强盛的国力，强势的戎马，势必会被别国欺凌，甚至最终引起自身的覆灭。卫文公带领庶民将弱国变成强国，当然要受到人们的拥戴和赞誉。

定星于黄昏在正南方出现时，卫文公率领人们建造宫室宗庙，建筑进展得很有次序，宗庙宫室建好后又建马圈车库，再又建居室。完成这些后，又种榛、栗、椅等各种树木，为了将来将它们采伐做成琴瑟。

十月后既值农闲，又严寒未至，此时修宫筑室是有一定道理的。古代宫殿庙宇旁需种植名木，如“九棘”、“三槐”之类。楚丘的宫庙旁种植了“榛、栗”，这两种树的果实可供祭祀；种植了“椅、桐、梓、漆”，这四种树成材后都是制作琴瑟的好木材。

古人建筑讲究人与自然的和谐，“爰伐琴瑟”，既修筑宫堂居舍，又种树考虑久远，卫国复国之初就预期很久以后的琴瑟悠扬，载歌载舞，国泰民安。古人对未来的自信可堪赞许。卫人群体劳动是那样努力而有序，重建家园时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那份激动和憧憬令人感动。

诗人叙述卫文公率人修筑宫室之后，再回过头讲述卫文公率人在楚丘卜测建筑的过程。

“登上漕邑废弃的宫室，沿着楚丘的地势眺望，观遍了远山与近岗。又到低处看桑田，占卜的卦辞很是吉祥，宫址选得很适当”。这个过程描绘得细致传神：先是“望”，后是“观”。先登上了漕邑故墟，远远眺望楚丘。“望楚”的重复运用，说明观望得极为细致，慎之又慎。同时，细察了附近的堂邑和高低山丘，表明卫文公亲自堪舆风水。后下到田地观察桑田水土，考量耕种蚕渔。这都关乎卫国未来的国民生息，作为贤德的国君，这些是要用心去考虑的。诗中由“升”到“降”，由“望”到“观”，表现出卫文公目光长远、脚踏实地的形象。

在宏观大处挥洒之后，第三章却笔锋一转，写入细微。黎明时天时变化，由雨转晴，文公便起身赶往田里，观察蚕桑的长势……选取一件典型事例，活现了文公重视农耕、亲往劝耕督种的明君特质，同时也渲染了文公的不辞劳苦，凡事躬亲，力图兴国的风范。由一及十，由此及彼，不难想象文公平日勤劳国事的情景。第三章的末三句是全篇的概览，揭示出了全诗的主旨：文公的行事是多用心，视野又多深远！实在无愧贤德之君的称号。

诗末句“騋牝三千”告诉人们，由于文公的励精图治，使卫国兵强马壮，日臻富强。全诗用赋的手法，却让人从中品出热情的赞颂。“匪直也人，秉心塞渊”两句虽是直叙，却有着浓厚的抒情色彩。文公因“秉心塞渊”，崇尚实际，才使卫国由弱转强。全诗所有的叙述，都落在了“秉心塞渊”一个重点上，这四字可以说是全诗的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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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六

6、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kuí）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zāng） 。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shuì）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lái pìn）三千。

译文:

冬月定星照空中，建设楚丘筑新宫。度量日影测方向，楚丘造房正开工。房前屋后种榛栗还有梓漆和椅桐，成材伐作琴瑟用。

登上漕邑废墟上，眺望那楚丘。望完楚丘望堂邑，测量山陵和高冈。走下田地看农桑，占卜征兆显吉祥，结果必然能妥当。

好雨下过乌云散，吩咐驾车小馆人，天晴早点将车赶，歇在桑田劝农耕。他是正直有为人，用心踏实且深远，良马三千可备战。

注释:

①定：定星，又叫营室星。十月之交，定星出现，古人认为此时宜造宫室。

②楚宫：楚丘的宫殿。

③揆（kuí）：测度。日：日影。

④虚：废墟。

⑤堂：楚丘旁的堂邑。

⑥京：高丘。

⑦卜：古人烧龟甲察看裂纹以测吉凶。

⑧臧：好，善。

⑨灵雨：及时雨。零：落。

⑩倌人：驾车小臣。

⑪星：晴。夙：早上。

⑫说（shuì）：通“税”，歇息。

⑬秉心：用心、操心。塞渊：充实。

⑭騋（lái）：七尺以上的马。牝（pìn）：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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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把《诗经》称为经典，在于其内容的经典和丰富，《诗经》所展现的一幕幕画卷，有很多都可以给出不同的解读，正是这种多义性，赋予了《诗经》旺盛的生命力和广阔的包容性，使其能做到常解常新、仁智共见。《诗经》的妙处在于：它通常只给出一个典型的场景或片段，由读者依靠自己的经验和喜好来推演出因果、事件、故事，最终形成一段动态的记述，或描摹爱情，或刻画政治，或仅仅书写一缕情感。每个人读《诗经》，都能读出属于自己的《诗经》。

《鹑之奔奔》就是这么一首诗，它所反映的片段，可以放置进多种情景。比如说，有这么两种情形，都可以使《鹑之奔奔》所描述的画面，上下联结，气脉贯通：

一、昏暗的灯光前，几个男子围着几案埋头谋事，时而低语，时而激愤。他们衣着光鲜，配饰华美，身细面白，一看就是权倾朝野的王公贵族，其间，一人恶狠狠地低语：“连鹌鹑和喜鹊等禽兽，都有固定的配偶，而君上纳媳杀子、荒淫无耻，其行为可谓腐朽堕落、禽兽不如，枉为我兄、枉为我君！”然后，群客点头低语，目瞪牙锁，意欲与之共谋。也许，在这次密会之后，一场讨伐或叛逆会紧随其后，直至国家倾覆，战乱纷纷。

二、春日的午后，慵懒爬上心头，新妇兀自在园中漫游，夫君外出做事，共赏莺柳的相约又付之东流，小女子四处张望，一股烦躁总也无法消除，看到鹌鹑喜鹊们两两交颈，比翼齐飞，幽怨终于化为浅怨薄怒：“连鹌鹑和喜鹊等小鸟，都能成双成对，嬉闹枝头，那个没良心的，又不陪我，亏我还亲口叫他哥哥，亏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守信用的君子！”然后，或低头静坐，掉几滴眼泪，或发发脾气，撕几张画册，最终盘算着等他回来时是假意生气还是主动相迎。

以上可称作《鹑之奔奔》两种极端的解法，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些其他的说法。比如当代学者樊树云在《诗经全译注》中提出这样的观点：“这是一首对旧婚姻制度的控诉诗，一个女子看到鸟相追随、自由飞翔，联想到自己嫁给一个心地丑恶的丈夫，而作此诗。”等等。

对于《鹑之奔奔》的解说，呼声最高的当属“讽刺说”，而关于这首诗的讽刺对象，《毛诗序》说：“《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认为是刺卫宣公夫人，因为她与卫宣公庶子公子顽私通。

较之主旨，艺术手法则显得更加纯粹和简单，也更加容易把握。全诗两章八句，均以“鹑之奔奔”与“鹊之彊彊”起兴，只是顺序不同。如此应用，非但没有给人重复枯燥感，还因为其韵律和婉，更添圆融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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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七

7、蝃 𬟽（dì dōng）

蝃𬟽（dì dōng）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朝隮（jī）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tài）无信也，不知命。

译文:

一道彩虹出东方，无人胆敢将它指。一个姑娘出嫁了，远离父母和兄弟。

朝虹出现在西方，一早全是濛濛雨。一个姑娘出嫁了，远离弟兄和父母。

就是这样一个人，破坏婚姻好礼仪。什么贞节全不谈，父母之命也不听啊。

注释:

①蝃𬟽（dì dōng）：彩虹。

②有行：指出嫁。

③隮（jī）：虹。

④崇朝：终朝。

⑤乃如之人：像这样的人。

⑥昏姻：婚姻。

⑦大：太。信：贞信，贞节。

⑧命：父母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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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蝃𬟽就是彩虹，又称美人虹，形状如带，呈半圆形，有七种颜色。彩虹一般出现在雨后初晴之时，事实上是雨气被太阳返照而形成的。古代科学技术并不发达，人的思想也相对愚昧，先民不懂彩虹形成的原理，因此觉得彩虹的出现预示着不好的兆头，尤其指爱情或婚姻亮起了红灯。

关于《蝃𬟽》一诗的主旨，一直争论不休，但大抵是围绕两种观点展开。一种是“止奔也”，这是正面的说教。另外一种就是宋代朱熹的《诗集传》认为“此刺淫奔之诗”。朱熹的意图也很明白，作为一个理学家，他从自己的学说出发从反面进行说教，其目的也无非是规范当时的礼制，使女子从德。

“蝃𬟽在东，莫之敢指。”一条彩虹横跨天空，人们议论纷纷，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敢用手指着它。从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人们对“彩虹”的抵触和敬畏。在他们看来，这晦气的长条气体一定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一个女子出嫁了啊，从此远离了她的父母兄弟。若按“私奔”之说，单从这两句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因为此句没有任何褒贬之意，只是单纯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叙述。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一条朝虹出现在西方，整个早上都下着蒙蒙细雨，连绵不断，不知道是不是这条彩虹的缘故。“隮”也是指彩虹，清陈启源在《毛诗稽古编》中曾记载：“蝃𬟽在东，暮虹也。朝隮于西，朝虹也。暮虹截雨，朝虹行雨。”这一章实质上是对第一章的重叠，都是在描写彩虹的出现。“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原来是有个女子要出嫁啊，就这样远离了她的父母兄弟。

前两章都运用了比兴的手法，直写“彩虹”，实质要表现的却是出嫁的女子。这两章的叙述，概念很模糊，看不出作者意在表达什么。

“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前面所有的描写无非是铺垫，直至这一句，诗人才真正点出了主题。天底下竟然还有像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破坏婚姻可不是什么好礼仪啊！简直太没有贞操了，这样傲慢无礼的女子，让父母如何去依托？让一家老小还有什么脸面去生存？这一段文字略显尖酸刻薄，诗人对这个女子不留情面地加以鞭笞，说明他对这种破坏别人婚姻的行为极端憎恶和鄙视。

全诗的写作特点很独特，前两章属于复沓描述，一直在铺垫，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一味进行客观的陈述，而到了第三章，诗人却将这种情绪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因此更加突出了作者对女子私奔行为的不齿，达到了一定的讽刺效果，同时也引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让人产生一种想读下去探个究竟的好奇感。这首诗歌的感情色彩也很浓烈，笔者没有将感情隐藏在隐晦的文字里，而是用“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四句，赤裸裸地表现在读者面前，直率而坦然。

“私奔”在当时是十分忌讳的字眼，也是让家族蒙羞的丑事。这首诗中，女子是婚后私奔还是临婚逃婚未曾可知，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女子也的确有勇气，在一个礼教森严的年代还能作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实在令人咂舌。能够独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从某种程度上讲，女主人公确实勇气可嘉。

无论是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此过上单调枯燥的夫妻生活，还是《蝃𬟽》勇敢追求真爱的有个性的女子，最后都将被残酷的现实摧残。《蝃𬟽》作者的心声代表了当时社会的看法，人们已经对她议论纷纷，“莫之敢指”，这个悲惨的结局只能归咎于那个年代，是礼教剥夺了他们自由恋爱的权利，是腐朽的思想禁锢了他们对爱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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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八

8、相 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sì）？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chuán）死？

译文:

看那老鼠有张皮，这人行为没威仪。既然行为没威仪。为何还活着不死去！

看那老鼠有牙齿，这人行为无廉耻。既然行为无廉耻，活着不死待何时！

看那老鼠有肢体，这人行为不守礼。既然行为不守礼，何不赶快就死去！

注释:

①相：视。

②仪：威仪。

③止：指遵守礼法。

④俟（sì）：等待。

⑤胡：何。遄（chuán）：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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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是周代先民思想情感的优美表达，其中不乏对美好事物的尽情赞美，更有对丑恶事物的无情痛斥。而《诗经》的所有怨刺之诗中，《相鼠》要算是骂人骂得最痛快、最尖刻的一首。

至于所骂何人，历来观点不一。有学者认为是百姓刺骂统治者，有人却说是“妻谏夫之诗”，持前种说法的人更多。统治者饱读诗书，满口尊卑礼仪，暗地却作出许多卑劣的勾当，这当然会遭到百姓的怒骂。其实，不必这么狭隘地去理解《相鼠》。无论何种人，只要品行龌龊，就会使人侧目，哪用得着分什么贵族士大夫、平民老百姓。这么来看这首诗，也许更有典型意义。

诗以鼠起兴，直接引起人们的憎厌之情。从古至今，老鼠这种动物都很不受人欢迎。首先，老鼠长了一副不讨人喜欢的嘴脸，浑身灰色，尖嘴小眼，形象上就让人没有好感。而且老鼠喜欢在夜间活动，一出来就四处张望，显得十分狡黠。更叫人无法忍受的是，老鼠偷窃成性，咬坏物品不说，还毁坏庄稼。所以一提起老鼠，人们便毫不掩饰对它的憎恶。《诗经》中所有写到“鼠”的诗里，无一不把老鼠当做痛斥和驱赶的对象。

以好衬恶，固然能显出恶之不好；而以一恶比另一恶，则更显其恶之甚。鼠已如此可厌，作者还用它来衬托丧失礼义廉耻的人，可见人无德行所引起的反感远甚于老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在诗作者看来，老鼠尚且还有一张皮，作为人却没有人应有的威仪，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不如早些死掉的好。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诗人继续骂道：“你看看那老鼠还长着牙齿，有的人却不知羞耻！做人而无羞耻之心，不死还等什么？”及至第三章，诗人的怒气不仅未消，反而有所增长：“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老鼠还有体，人却不知礼！做人如果不守礼，为什么不赶快去死？

三章语义相似，但绝不是诗人重复啰唆的谩骂。每一章在意义上都比前一章更进一步，言词逐渐激烈，情绪逐渐加强。“仪”、“止”、“礼”，一字之变，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把一些人卑鄙龌龊的品质揭露无遗。在一步步揭露丑陋面目的同时，诗人的情感渐次升温。从“不死何为”到“不死何俟”，再到“胡不遄死”，一问比一问尖锐，一问比一问怒不可遏，直有立即将德行败坏之人从人间清除的架势。老鼠过街的后果不过是人人喊打，打跑了也就作罢；可是一个尽失为人之道的人却激起众人“胡不遄死”的呼声。可见在古人看来，人若不守礼仪，便也不具有生存的价值了。

从人的角度看，老鼠的品性确实恶劣，但也有例外。《关尹子》中有“圣人师拱鼠”的记载，这也许为解释《相鼠》提供了另一个角度。关中之地流传着这样一个民间传说：孔子云游天下，来到潼关，看见田边有群鼠拱爪站立，对日作揖。孔子见秦地老鼠尚懂礼仪，便不去秦地游说。南朝刘敬叔《异苑》的记载与此传说类似“：拱鼠形如常鼠，行田野中，见人即拱手而立，人近欲捕之，跳跃而去。秦川有之。”

在这样的背景下看，“相鼠有皮”、“相鼠有齿”、“相鼠有体”不仅是说老鼠皮毛俱全，也有老鼠虽形容猥琐却有礼仪之心，人虽衣冠堂堂却不行礼仪的意味。如此一来，人之不如鼠辈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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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4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九

9、干 旄

孑孑（jié）干旄（máo），在浚之郊。素丝纰（pí）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bì）之？

孑孑干旟（yú），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译文:

高高飘扬牦牛旗，驾车郊外行如飞。白色丝线镶旗边，良马四匹后面跟。那位美好的女子啊，该送些什么给她？

高扬旗上画鸟隼，驾车来到那浚邑。白色丝线织旗上，良马五匹后面跟。那位美好的女子啊，该拿什么来赠与她？

高扬旗上饰鸟羽，驾车已经到城区。白色丝线缝旗上，良马六匹后面跟。那位美好的女子啊，还拿什么来对她说？

注释:

①孑（jié）孑：高举的样子。干旄（máo）：以牦牛尾饰旗杆，树于车后，以状威仪。

②浚：地名。

③纰（pí）：在衣冠或旗帜上镶边。

④姝：美好。

⑤畀（bì）：给，予。

⑥旟（yú）：画有鹰隼的旗。

⑦都：古时区域名，指四方域邑。

⑧组：编织。

⑨干旌（jīng）：将长尾野鸡毛设于旗干之首。

⑩祝：编连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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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全诗共三章，每章六句。“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诗中主人公仿佛正要去拜访什么贤者，这一路上他高高扬起插在车上的旗帜，手里不断地挥舞着旄鞭。一摞摞白色银丝镶边的旗帜，精美而大方，四匹千里骏马紧跟其后。主人公认为，即使是这些也不能表达我对贤者的尊敬，那位美好的德才兼备的人，我该拿什么献给你？本章采用的是赋法，直言铺叙，直抒胸臆。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高高在上、迎风招展的旗子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鸟儿。驾车前行，眼看就要进到城里。旗杆上拴着白色的丝线，十分显眼。车后面跟着五匹千里马，让人心生羡慕。那位美好的贤人啊，你是如此的优秀，我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赠送给你。这一章内容基本重复上一章，只在个别字上稍有改动。而句末反复出现的“姝”也正是“贤人”的寓意。

“孑孑干旟，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高高扬起的旗帜上垂着光滑有色泽的羽毛，远远望去像一块白色的毡子一样，驾车一路走来，这时已经进入了城区。旗身上缝满了白色的丝线，车后跟着高大健硕的马匹，它们并驾齐驱。美好贤德的才子啊，我该拿什么去与你相赠。

这三章内容回环复沓，一层比一层感情激烈，求贤若渴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清代有学者认为，诗中的“良马”是准备要送给贤人的聘礼，这一说法也不无道理。另有学者研究考古文献得知，文中的“干旄、干旟、干旌”都是大夫未来招贤纳士所建造的。

细细品味不难发现，文章在布局安排上也十分讲究。“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在浚之城”是一个由远到近的过程，从郊外慢慢到城里，这几句话表达出这位大夫势在必得的求贤之心。而紧接着的“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也有一个变化的过程，“良马”的数量逐渐增多，章法严谨，同时也体现出诗的主题。最后三个问句“何以畀之、何以予之、何以告之”的连用，也巧妙地表现出诗中的大夫求贤若渴的迫切心情。

古往今来，君王治国平天下少不了“贤人”的倾力帮助。尤其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贤人”，更得青睐。只要是贤明的君主，都是求贤若渴的。就像《干旄》里的大夫，为了迎接贤人，不惜花尽心思，以隆重的场面和丰厚的回报吸引“贤人”。这首诗的主题在后代作品中多有体现，如曹操的《短歌行》，李商隐的《贾生》等，可以说《干旄》一诗对后世的影响深远和持久。

据记载，《干旄》一诗的主旨讨论，结果达十三余种。这在文学史上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以《毛诗序》的观点为首，《毛诗序》中所阐述的观点是“赞美卫文公臣子好善说”，赞美卫文公的臣子个个都是能言善辩的得力助手。另外，以宋代朱熹《诗集传》为代表的“卫大夫访贤说”和现代一些学者所持的“男恋女情诗说”为辅，三者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实际上，这三家的言论都各有代表性，各有立场和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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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晚读《诗经》风篇•鄘风之十

10、载 驰

载驰载驱，归唁（yàn）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bì）。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péng）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译文:

驾起轻车快驰骋，回国慰问我卫侯。挥鞭赶马路途遥，匆匆忙忙到漕邑。大夫跋涉来赶我，我心哀伤又忧愁。

无人赞同我赴卫，哪能返身回许地。你们心地都不善，不是我思不深远。无人赞同回卫，想要阻止不可能。你们想法都不对，不是我思不谨慎。

攀登上那高山冈，采集贝母解愁肠。女子多愁又善感，各人心里有想法。许国大夫训责我，即是幼稚而张狂。

许国大夫君子们，别再反对我主张。你们纵有百般计，不如我跑这一趟。

注释:

①载：语气助词。驰、驱：车马奔跑。

②唁（yàn）：向死者家属表示慰问，此处不仅是哀悼卫侯，还有凭吊宗国危亡之意。

③漕：地名。

④嘉：赞许。

⑤臧：好，善。

⑥思：想法。

⑦閟（bì）：同“毖”，谨慎。

⑧言：语助词。蝱：贝母草。

⑨怀：怀恋。

⑩行：指主张。

⑪尤：责怪。

⑫众：通“终”，既是。

⑬芃（péng）芃：草长得很茂盛的样子。

⑭控：往告，赴告。

⑮因：依靠。极：至，此处指援助者的到来。

⑯之：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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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载驰》不但是《诗经》里的名篇，而且在诗歌史上也很有名。原因在于：其一，诗歌反映了一种热爱故土的精神，这历来是中华民族的一种情结；其二，诗的主人公许穆夫人极富魅力，她不但是难得的佳人，而且英姿飒爽，至情至性，坚毅果决；其三，诗的作者，也就是主人公，是诸侯之妻，王公之妹，高贵典雅，才情超众。作品本身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而诗作者则被定评为中国第一位女诗人。

许穆夫人是卫国戴公、文公的姊妹，因嫁给许国君穆公，所以称许穆夫人。卫国在懿公在位时遭遇戎狄入侵，国破君亡，戴公率遗民东渡黄河，在漕邑暂驻，戴公逝后，文公即位。许穆夫人便是为了悼唁戴公、慰问文公，并怀着游说大国帮助复国的壮志而自作主张离开许国，驱车奔卫。许国君臣担忧戎狄报复而加以阻拦，由此出现了夫人在前驾车奔驰，许国大夫们在后追逐拦阻的事件。前驰后追中，许穆夫人渐渐到达卫国的漕邑。许穆夫人作《载驰》一诗，记述下这个过程。诗中表明了自己奔卫的原因、拒绝拦阻的理由和向齐国求援复国的主张。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意思是说“马儿我还要在你身上加鞭啊，因是急着回去吊唁卫侯。驱着你长途奔波莫嫌劳苦，我们要去那远离的漕邑故土。”诗的一开头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镜头：美貌女子，手执长鞭，驾驭骏马高车匆匆疾驰，她时而回头张望后面追车荡起的烟尘，紧蹙的双眉流露出焦急和轻蔑，汗珠已在额头上浸出，但脸上仍写满坚毅。只听她一声娇喝，重重地将长鞭抽向骏马，马儿负痛嘶鸣，奋蹄绝尘而去，把追逐者甩得远远的。

“载”本是语助词，这里可当“又”理解，“驰”是策马急驱，“载驰”就是策马急急忙忙不断地前奔。为什么迫不及待，不断前奔？因为国破家亡，所以急着“归唁卫侯”，更兼卫地漕邑遥远。接着又告诉人们“大夫跋涉，我心则忧”，“许国的大夫在后匆匆追来，我能不急着奔驰吗”！短短六句，不仅把事情叙述得十分清楚，且画面感极强，进而动感又在画面中波涌。读者不仅能见到英姿飒爽的夫人驱车在前奔驰，众大夫在后急追的景象，而且能听到鞭声脆脆、马蹄得得、车轮滚滚的声音，似乎还能感受到夫人悸动的心跳。

接下第二章是许夫人与追上来的大夫们的对话。“既不我嘉”一章的意思是：“尽管你们都不同意我的主张，我却不会顺从你们返回许国。你们的想法是胆怯和不智的，而我的主张很快就会见到成果。尽管国君和大夫都阻止我，可我不会不顾卫国生死存亡，渡河回头。你们的想法粗浅而无远见，而我的主张合理周详。” 这一章是许穆夫人对大夫既义正辞严又婉曲深沉的回答。

“陟彼阿丘”一章是说：“我要登上那高高的山丘，采一把贝母草来疗养我的心忧。我虽是女子也深恋故土，女人的主张正确同样会使你们俯首。对我这般阻止责难的大夫们啊，你们真的是幼稚狂妄不知羞！” 此时夫人又抛下追者，愤然驰走，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懑，设想着用贝母草疗治伤痛。为什么这样不讲情理阻拦我，你们到底居心何在，我怀恋故国、顾念亲情、奋身取义有什么不对吗！夫人此时已是怒意上涌，心底的斥责悉数迸发。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我走在故国的田野上，麦苗青青，十分茂盛。紧接着写车马进入了卫国的原野，此时许国的大夫们面对坚强的夫人无可奈何只好回去了。夫人紧张的心也松弛下来，信马悠悠，开始了前面的打算：“控于大邦，谁因谁极”，“我将到大国去求救，难道没有道义可依傍？无为无能的许国大夫们啊，听着我的话不要轻狂，我这一趟定要恢复故国成大邦。”绿意葱茏的麦田激起了夫人对故土热烈的爱，她发誓要游说大国，一定将自己祖国从危亡中拯救出来。

《载驰》仅用百余字，就把宗国的大爱、骨肉的亲情、旷远的胸襟、果决的气度表达得淋漓尽致。后来的史实是：许穆夫人吊慰了亲人，随后游说齐国，取得了齐桓公的支持，派兵帮助卫国收复失地，复国大计取得成功，夫人由此成为了流传千古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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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一

1、淇 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yī）。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xiù）莹，会弁（biàn）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zé）。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译文:

远望弯弯淇河岸，碧绿竹林片片连。文采奕奕是君子，学问切磋更精湛，好像玉石般精琢。神态庄重胸怀广，德行显赫美名播。文采奕奕是君子，一见难忘记在心。

远望弯弯淇河岸，绿竹袅娜连成片。文采奕奕是君子，美丽良玉垂耳边，帽缝镶玉似星火。神态庄重胸怀广，德业显赫美名播。文采奕奕是君子，永远铭记在心中。

远望弯弯淇河岸，绿竹有如栅栏密。文采奕奕是君子，德行精纯如金锡，高贵就像圭和璧。宽厚温柔多美好，斜倚重较在车里。幽默风趣爱谈笑，却不刻薄把人欺。

注释:

①淇：淇水，源出河南林县，东经淇县流入卫河。奥：水边深曲的地方。

②猗猗：繁盛而美丽。

③匪：通“斐”，有文采貌。

④切磋：本义是加工玉石骨器，此处引申为讨论研究学问。

⑤琢磨：本义是玉石骨器的精细加工，此处亦引申为学问道德的钻研深究。

⑥瑟：仪容庄重。僴（xiàn）：宽广，博大。

⑦咺（xuān）：有威仪的样子。

⑧谖（xuān）：忘记。

⑨充耳：挂在冠冕两旁的饰物，下垂至耳，一般用玉石制成。琇（xiù）：似玉的美石。

⑩会弁（biàn）：鹿皮帽接合处。

⑪箦（zé）：堆积。

⑫金、锡：黄金和锡，一说铜和锡。

⑬圭：玉制的礼器，在举行隆重仪式时使用。璧：玉制礼器，正圆形，中有小孔，也是贵族朝会或祭祀时使用。

⑭猗：通“倚”，依靠。较：古时车厢两旁作扶手的曲木或铜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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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对《淇奥》这首诗的题旨，历来没有什么争议。大多数学者都认为《淇奥》是赞美卫国武公的作品。卫国的武和，既有文才，为人又宽和，并善于修身自检，因而能够胜任周王室的重臣一职。从诗的内容来看，这是一首对真心崇敬之人的赞歌。然而诗中时间、地点不明，也没有实指人物的事迹，似是泛义的君子画像，断言它是专门赞美卫武公的诗似乎难寻实据。

不妨把它的诗旨看成对当时一位品德高尚的士大夫的美誉：

“向远看那淇水的小河湾，翠竹林婀娜葱茏一大片。有位美君子文采风流无人能比，治学如象牙骨器一样打磨切磋，又如宝玉一样精雕细琢。他的仪容庄严威武胸怀更宽广，他的地位显赫心地光明更磊落。这样的风流文采美君子，记在心头永远歌颂他的功绩。

“向远看那淇水的小河湾，翠竹林青翠挺拔一大片。有位美君子文采风流功德全，耳边垂着的坠子玲珑剔透有玉石镶嵌，皮弁上穿缀的珍珠灿烂如星光闪闪。他的神态庄严威武胸怀更大度，他的气宇轩昂地位更超然。这样的道德高尚的美君子，如何能不让人对他时常想念！

“向远看那淇水的小河湾，翠竹林密密森森一大片。有位美君子风流潇洒令人钦羡，质地精纯如金似锡，才沛德纯有如圭璧。胸怀豁达举止优雅的卿士，气度宽展、抱负远大。妙语谈吐、善于辞令，练达节制、体贴温和、决不轻狂！”

这是发自心底的极高极美的赞誉，似是要以南山之林为笔，东海之水为墨来抒写他的完美崇高，可见被誉者多么让人崇敬，誉人者又多么痴心真诚。

那么这位“君子”在哪些方面超凡脱俗呢？

首先，是外貌装饰。这位“君子”身材高大，相貌堂皇，仪表俊朗，举止不俗；穿着华贵绚美，就连帽上、衣上的装饰物也“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名贵剔透，精美无比。要强调这位“君子”的卓尔不群，首要的便是外貌的铺陈。诗中浓墨重彩反复夸赞他的美貌和服饰，让人觉得他一定貌赛宋玉、潘安，气度高华，受人敬爱。

其次，是内心世界。第一章、第二章反复吟咏“赫兮咺兮”，盛赞“君子”心地光明磊落。人的外表固然很重要，但评价士大夫不是选美，君子之所以受人尊敬，决不仅是外表的堂皇，更重要的是心灵要光明，为人要磊落。作者通过对这位“君子”内心世界的揭示，进一步渲染了人物美好的形象。

第三，是内政公文的才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盛赞“君子”治学为文的严谨，他刻苦学思，仔细推敲打磨，使自己的文章锦绣芳华，就如象牙宝玉一样精美。春秋时期，士大夫或者出将入相，或者为卿为臣，都免不了要起草公文，处理政事，文章的优劣可以体现处理政事的能力高低。没有为政能力的人当然称不上“君子”。

第四，是外交能力。“猗重较兮”、“善戏谑兮”，这是赞美“君子”的口才。春秋时代，诸侯之间经常往来，出使他国就成为考验士大夫外交能力的重要工作。机智敏捷，随机应变，善于辞令，应对自如，不失国体，不辱使命，是当时士大夫的荣耀和追求。此处作者又从交际言辞谈吐方面对“君子”加以赞誉。

第五，是高尚的品德。“如圭如璧。宽兮绰兮”，“君子”志坚意纯，宽仁平和，值得人们亲近信赖乃至敬仰。三章的起笔处都是赞美绿竹，此中自有深意。竹子虚心有节，清奇典雅，十分吻合君子的品格。诗中一再吟唱葱茏挺拔的竹林，正是对君子的美好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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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二

2、考 槃

考槃（pán）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xuān）。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kē）。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译文:

远离尘嚣隐居于山涧之畔，伟岸的形象啊心怀广阔。就算独身孤零零地度日，誓不背离隐居的高洁理想。

远离世俗隐居到山冈之上，伟岸的形象啊心神疏朗。就算独身冷清清地度日，誓不遗忘隐居的欢乐舒畅。

远离喧闹隐居到黄土高丘，伟岸的形象啊心志豪放。就算独身静悄悄地度日，绝不到处哀告不改变衷肠。

注释:

①槃（pán）：快乐。

②硕人：形象高大丰满的人，不仅指形体高大，更指道德的高尚。

③寤：睡醒。寐：睡着。

④矢：同“誓”。谖：忘却。

⑤阿：山阿，山凹进去的地方。

⑥薖（kē）：舒适，欢畅。

⑦过：忘记，错过。

⑧陆：高而平的地方。

⑨轴：徘徊往复。

⑩告：哀告，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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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考槃》描写了一位山间隐士的生活和意趣，“考槃”有盘桓之意，指避世隐居。

诗的大意是：“远离尘嚣隐居在山涧，高大的身躯美好的形象胸怀宽广。独睡独醒独自语，誓不违背高洁的理想远离人烟。远离世俗隐居在山阿，高大的形象端庄又祥和。独睡独醒独自歌，誓不忘隐居的清静心欢乐。远离喧闹隐居在高原，雄伟的身躯心豪志又坚。独睡独醒独盘旋，誓不改变初衷此中乐趣实难言。”

这首诗极言隐士的形象、生活的美好以及做隐士的乐趣无边：

隐士的形象是美好的。“硕人之宽”、“硕人之薖”、“硕人之轴”，一再地加以赞扬。“硕人”在那个时代本就有身体健硕和品行高尚的双重含义，再加反复以“宽”、“薖”、“轴”来描写“硕人”，使人深受感染。“宽”的一种解释是心宽，另一种解释则是美貌；“薖”字指貌美，也可引申为心胸宽大；“轴”字一解美貌，一解自由自在。不管是貌美还是心胸宽广或是自由自在，都是夸赞“硕人”的美好。作者要表现的就是隐士外在形象好，内在心胸宽广品德高尚，为人宽厚仁善不计小节。隐士远离世俗，却不被世俗遗忘，虽然隐于山水林原，仍被世人倾心尊重。

隐士居住的环境是幽雅的。“考槃在涧”、“考槃在阿”、“考槃在陆”，作者采用了正面烘托的手法，点出隐士盘桓在水涧、山岰、高原。隐士在涧水飞泻的地方，那一定是山清水秀的福地，山风徐徐，水流泠响，翠鸟和鸣，猿鹿相伴；隐士在丘峦起伏的地方，那小山必会有青松翠柏，有山坳小溪，有清风明月；隐士在平展舒缓的高原，那原野一定是青草无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狐兔出没，野鹤时现，也许一泓清水缓缓流过，群羚悠然自得地在溪河中饮水，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水涧、山坳、高原，都是离开人群的地方，那里没有尘世的喧嚣，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俗来俗往，更不会有战争。

隐士的生活是悠然的。“独寐寤言”、“独寐寤歌”、“独寐寤宿”，可以想象，隐士独居山间草堂，四周围着篱笆，篱笆内外有菜畦、有粮地。一个人耕种，可以丰衣足食。劳动之外读书、写字、弹琴，困了独自睡，醒了天已晌。正所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而且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隐士在幽静安适的环境中沉醉在自我的天地中，独睡，独思，独自张望，独自说话应答，独自咏诗歌号，独自游山玩水，这样的生活，在那个战争频繁的时代，真是舒畅自由至极。

归隐的好处是令人羡慕的。“永矢弗谖”、“永矢弗过”、“永矢弗告”，隐士发誓不违背初衷，要长享这远离人烟的乐趣，其实不仅仅是坚持高洁的理想。“士”指读书而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隐士”就是隐居不仕之士。在古代做隐士确实很好：可以在山水之间自得其乐地尽享人生。孔老夫子在当年就曾感慨：“吾于《考槃》，见遁世之士而不闷也。”“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唐代王维描写的隐居生活更是诱人。在中国历史上，隐士有时也可以收名获利，商朝末的伯夷、叔齐，春秋时的柳下惠、鲁少连，都因隐居而出了名；唐代卢藏用隐居终南山等待征召，后来果然被朝廷以高士聘授高官，因而后来人把读书人以隐居自抬身价求仕的做法称为“终南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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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三

3、硕 人

硕人其颀（qí），衣锦褧（jiǒng）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tí），肤如凝脂，领如蝤蛴（qíu qí），齿如瓠犀（hù xī），螓（qín）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áo），说（shuì）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fén）镳镳（biāo），翟茀（dí fú）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gū）濊濊（huò），鳣鲔（zhān wěi）发发（bō），葭菼（jiā tǎn）揭揭（jiē）。庶姜孽孽（niè），庶士有朅（qiè）。

译文:

美人身材真苗条，身穿锦衣罩布衣。她是齐庄公的女，也是卫庄公娇妻。齐国太子的妹妹，邢国诸侯的小姨，谭公还是她妹夫。

手指纤细像嫩荑，肌肤细滑像脂膏。脖颈雪白像蝤蛴，齿白整齐像瓜子。额角方正眉细弯，微微一笑酒窝生，双眼顾盼似秋波。

美人身材很苗条，停车休息在近郊。四匹雄马多雄壮，红绸挂在马嚼旁。羽饰车驾到王宫，大夫无事早退朝，莫让新人太疲劳。

黄河之水白茫茫，浩荡人流向北方。撒开渔网沙沙响，黄鱼鳝鱼都进网。初生芦荻长又长，陪嫁姜女尽盛装，陪送男子也雄壮。

注释:

①硕人：高大白胖的美人。

②颀（qí）：修长。

③衣锦：穿着锦制的衣服。“衣”作动词用。褧（jiǒng）：布罩衣。

④齐侯：指齐庄公。子：此处指女儿。

⑤卫侯：指卫庄公。

⑥东宫：太子居处。

⑦姨：此处指妻子的姐妹。

⑧私：女子称其姊妹之夫为“私”。

⑨柔荑（tí）：白茅柔嫩之芽。

⑩凝脂：凝结的油脂。

⑪领：颈部。蝤蛴（qíu qí）：天牛的幼虫，色白身长。

⑫瓠犀：葫芦籽。因色白，排列整齐，所以常用来比喻美人的牙齿。

⑬螓（qín）首：形容前额丰满开阔。蛾眉：蚕蛾触角，细长而曲。这里形容眉毛细长弯曲。

⑭倩：嘴角间好看的样子。

⑮盼：眼珠转动。

⑯敖敖：修长高大貌。

⑰说：通“税”，停车。

⑱牡：雄马。有骄：强壮的样子。

⑲朱幩（fén）：用红绸布缠饰的马嚼子。镳（biāo）镳：盛美的样子。

⑳翟茀（fú）以朝：野鸡毛羽作为车后的装饰。

㉑夙退：早早退朝。

㉒河水：此处特指黄河。洋洋：水流浩荡的样子。

㉓北流：指黄河在齐、卫间北流入海。活活：水流声。

㉔罛（gū）：大的鱼网。濊濊（huò）：撒网入水声。

㉕鳣（zhān）：鳇黄鱼。鲔（wěi）：鲟鱼。发（bō）发：鱼尾击水之声。

㉖葭（jiā）：初生的芦苇。菼（tǎn）：初生的荻草。揭揭：很长的样子。

㉗庶姜：指随嫁的姜姓众女。孽孽：高大的样子。

㉘庶士：文姜的陪从。朅（qiè）：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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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中的作品，多是摹写一些不随时间流逝而发生改变的主题，例如，这篇《硕人》，便是男人对女子的赞扬，它所罗列的美的标准，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依然不曾改变。

一个女子，首先要有好的修养，在现代，这需要好的教育，而在古代，则更多依靠好的家世；其次，要有好的容貌；再次，要有好的归属，坚固的避风港才能抵挡现实的风浪，使女子的娇艳能够得到最持久的绽放；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一个女子，要有好的品性，雍容娴静，坚贞自爱。在《硕人》中，作者所说的即为这四点，他好像是义不容辞地以所有男性的代表自居，毫不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抑或是要求。

正因如此，诗作少了脉络和情节，多了整饬和摹写，不似《诗经》所固有的青葱淳朴，却更显得真实有力。首章，作者开篇便简单勾勒出一位美女的形象，这位美女是文姜夫人，她是齐庄公的女儿，卫庄公的妻子。“硕”即丰满而又白皙，复加一个“颀”字，将其亭亭玉立的倩影精简传神地摹写出来。随后，诗人开始描写女子的服饰，告诉读者这是一位贵族之女。接下来，诗人急切又细致地铺叙，交代了此女不但出身富贵，而且是王侯之门、帝辇之家。“身材——衣着——身份”的顺序安排，符合欣赏者正常的思维模式和渐进过程，并起到了制造悬念的功效：此女身材如此之好，身份又如此高贵，那她的相貌又当如何？于是，下文对其美貌的泼墨铺叙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章中，对于女主人公的七个类似于电影特写镜头的描摹，给人们呈上了七幅纤微工巧的工笔画，生动形象的比喻，俘获了无数读者的心，女主人公艳丽绝伦的肖像，就此萦绕于读者的脑海，挥之不去。论及艺术效果，最传神的当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

六朝画家总结出的创作经验云：“传神写照，正在阿堵。”意思是说，摹写人物时，最关键的地方是人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凸显一个人的神采，莫过于凸显其笑靥中的双眸。当无数静态的比喻在历史长河中逐渐褪色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却仍然能够激活人们的联想和想象，亮丽生动，光景常新，这是因为，动态地摹写神态可以使人物气质突出，富有神韵。

最美的人，应该得到最坚实有力的护佑，这一点，任谁也不舍得否定，诗作接下来所做的，正是为这块美玉寻找一个契合的椟匣。作者极力地铺陈文姜出嫁场面的盛大，用她车乘的豪华，凸显出其归属者的权势强大。雍容华贵与富丽堂皇辉映，知书达理与文治武功相携，将相仕女，英雄美人，从来都是最恰切的组合。

关于此诗的主题，众说纷纭，除了赞美说以外，还有其他两种说法：一是“怜悯”说，二是“劝谕”说。前者是人们对于女子的护卫，后者是人们对于女子的告诫。据《左传·隐公三年》记载，卫庄公娶齐庄公之女文姜为妻，美而无子，受到谗嫉，卫人为之赋《硕人》。这是一种很温情的说法，人们为了维护这位美丽但没有孩子、还受到谗言所害的文姜，作诗声援。

另一种说法记载于《列女传·齐女傅母》，文姜初嫁，重衣貌而轻德行，其傅母加以规劝，使其“感而自修”，卫人为作此诗。这种说法，则显得严厉很多，但同样意出善心，立意高远。对于美貌且轻佻的女子，大家心存忧虑，劝勉归正，让其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其心拳拳，其意切切，可表日月。

随着《诗经》的流传和经典化，《硕人》也得以成为题咏美人的“千古之祖”，能收容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子，实是《诗经》的幸运，而能被《诗经》所收容，却也是文姜夫人的幸运。这个高个子美女袅袅婷婷地俏立于黄河岸边，带着她的绝世仙姿穿梭于经典的字里行间，悠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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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四

4、氓（méng）

氓之蚩蚩（chī），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qiān）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guǐ）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shì），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shèn）。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cú）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shāng），渐（jiān）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xì）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xí）则有泮（pàn）。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译文:

老实农家小伙子，怀抱布匹来换丝。其实不是真换丝，寻找时机谈婚事。送罗送过淇水西，到了顿丘情依依。并非我想误佳期，你无媒人缺礼仪。希望你误发脾气，秋天到了来迎娶。

爬上那垛破土墙，远朝复关凝神望。复关远在云雾中，见不到心上人泪千行。情郎即从复关来，谈笑风生很开心。你去卜卦求神仙，没有凶兆心欢畅。赶着你的车子来，为我搬运好嫁妆。

桑树叶子未落时，茂密嫩绿真好看。哎呀那些斑鸠儿，见了桑葚嘴馋。哎呀年轻姑娘们，别对男人情依依。男人要是纠缠你，要丢便丢太容易。女人若是恋男子，想要放下太艰难。

桑树叶子落下了，枯黄憔悴任飘摇。自从嫁到你家来，多年穷苦受贫寒。淇水茫茫送我归，水溅车窗湿又潮。我做妻子没差错，你那行为不像样。反复无常没准则，心口不一坏德行。

婚后多年守妇道，繁重家务不推辞。早起晚睡不怕苦，忙里忙外非一朝。哪知家业已成后，面目渐改施凶暴。兄弟不知我处境，个个见我哈哈笑。静下心来细细想，独自伤神暗流泪。

当初誓言共白头，如今未老心先忧。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尽头。忆起少年多欢乐，谈笑之间露温柔。海誓山盟犹在耳，谁知反目竟成仇。违背誓言不顾及，既已终结算了吧！

注释:

①氓：民。蚩（chī）蚩：笑嘻嘻的样子。

②布：古代货币，即布币。

③淇：淇水。

④顿丘：卫地名。

⑤愆（qiān）：延误。

⑥将：愿，请。

⑦垝（guǐ）垣：破颓的墙。

⑧复关：诗中男子的住地。

⑨载：语气助词。

⑩卜：卜卦，用龟甲卜吉凶。筮（shì）：用蓍草占吉凶。

⑪体：卜筮所得卦象。咎言：不吉之言。

⑫贿：财物。

⑬沃若：润泽的样子。

⑭于嗟：吁嗟，叹词。鸠：斑鸠。

⑮桑葚（shèn）：桑树的果实。

⑯耽：迷恋。

⑰说：通“脱”，摆脱。

⑱陨：坠落。

⑲徂（cú）：往。

⑳汤（shāng）汤：水势盛大。

㉑渐（jiān）：沾湿。

㉒爽：差错。

㉓贰：有二心。

㉔罔极：没有准则，行为多变。

㉕二三其德：三心二意。

㉖室劳：家务劳动。

㉗夙兴夜寐：早起晚睡。

㉘暴：凶暴。

㉙咥（xì）：讥笑。

㉚悼：伤心。

㉛隰（xí）：低湿之地。泮（pàn）：岸，水边。

㉜总角：古时儿童两边梳辫，状如双角。此处指童年。

㉝晏晏：和悦的样子。

㉞旦旦：明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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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在《诗经》中，《氓》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这种意义首先表现在，它是一首描写婚姻悲剧的长诗；其次，它是一首长篇叙事诗；这在中国文学史上并不多见。事实上，完整成熟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直到南朝徐陵的《玉台新咏》中才正式出现。

《氓》是一位劳动妇女在恋爱婚姻上被欺骗后所唱的怨歌。诗中叙述女子从恋爱到被遗弃、最后终于决定和负心丈夫决裂的过程。千百年来，《氓》以它独特的姿态存在于《诗经》当中，供人们不断地探索和发掘。

然而在《氓》一诗的主旨上，也曾产生过不少分歧。最初，大多数汉代学者都认为这是一首“刺淫奔”之作。宋代朱熹的出现将此诗的评说改变了航向，他在《诗集注》中阐明：“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很显然朱熹是从礼教的角度出发，“存天理灭人欲”，告诫女子要贞洁。这一观点大大扭曲了《氓》的美感。直到清代，这首诗才渐回归其“弃妇诗”的本义。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忠厚老实，拿着一摞布匹来交换我的丝，其实你并不是来跟我交换什么布匹，而是想跟我结为连理啊。这个男子实在狡猾，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送你渡过了淇水来到顿丘，不是我故意拖延时间啊，实在是你没有好的媒人，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我们就暂且把秋天定为婚期吧。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我时不时地登上城边倒塌的墙，眺望从远方来的人，看不见你，我的眼泪就不听使唤，一串串掉下来。终于有一天看到了你，我就不由得又说又笑。你去占卜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预兆。没有凶兆，你就用车来接我，我带上家里配送的嫁妆跟随你。

成婚的场面热闹非凡，成婚时的心情激动兴奋。这两段讲述了这对男女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再到成婚的全过程。这一路走来既有焦急的等待，也有甜蜜和炽热，不难看出女主人公是一个痴情种子。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树还没有落叶的时候，它的叶子很新鲜，斑鸠啊，你千万不要贪吃那个桑葚。可怜的姑娘啊，你千万不要钟情，男子若是沉溺在爱情里面尚可以脱身，女孩可就无法脱身了啊。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桑树落叶的时候，它的叶子枯黄不堪，纷纷掉落在地，自从我嫁到你家来，忍受着这苦不堪言的生活，当年你来接我的时候，水花打湿了车上的布幔。我又有什么错呢？可是你前后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你的心彻底变了。

这两段运用比兴的手法，用桑叶的枯黄比作女子的年老珠黄，形象贴切。笔意一转，尽显悲凉，且与前两章的内容形成鲜明的对比。女子哭诉自己婚后并不幸福，她后悔了当初的决定，更痛恨自己为什么陷得那么深，如今想拔出来实在很难。女子痛彻心扉地诉说自己被丈夫遗弃，但是身为妻子却又无能为力，只有满腔的怨恨和不甘。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多年来做你的妻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家里的活大大小小都是我一个人干，如今家业已成，你却变心了。我娘家的兄弟姐妹竟然还不体谅我，他们嘲笑我，讥讽我，我只能独自流泪。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曾经我们发过誓言要白头偕老，但是现如今这个愿望让我悔恨，淇水纵然再宽也有个岸边，地势的洼地再低也还有个边。可是你却这般狠心地将我抛弃。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我将狠下心来，彻底把你忘记。

《氓》中运用了大量的艺术手法，如顶真、呼告等，然而最令人赞叹的便是赋、比、兴手法的巧妙运用，赋兼比兴，抒情兼叙事，使得此诗主题更加突出。如第五章中，诗人运用“淇水”和“堤岸”两个比喻，将女子的悲惨刻画得淋漓尽致。

整齐的四言句式，也使得全诗的韵律灵活、和谐、优美。整首诗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进行叙述，条理清晰，让人一目了然。同时，诗中对现实的描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批判了当时礼教对女子的束缚。

《氓》的影响深远，今天还时常用到“信誓旦旦”等词语。可以说，《氓》开创了弃妇诗的先河，也是弃妇诗中一曲震撼古今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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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五

5、竹 竿

籊籊（tì）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cuō），佩玉之傩（nuó）。

淇水滺滺（yóu），桧楫（guì jjí）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译文:

钓鱼竹竿细且长，用它垂钓淇河上。谁说我不思乡？路遥不能回故乡。

泉源汩汩流左边，淇河荡荡流右边。姑娘长大要出嫁，远离家人怎不愁。

淇水荡荡流右边，泉源汩汩流左边。嫣然一笑皓齿露，行动佩玉有节奏。

淇水悠悠日夜流，桧木桨儿柏木舟。只能驾车四处逛，借以消遣解乡愁。

注释:

①籊（tì）籊：长而尖的样子。

②淇：卫国水名。

③尔思：想念你。尔，你。

④行：远嫁。

⑤瑳（cuō）：玉色鲜白，此处指露齿巧笑状。

⑥傩（nuó）：行动有节奏的样子。

⑦滺（yóu）滺：河水荡漾之状。

⑧楫：船桨。桧、松：木名。

⑨言：语气助词，相当于“而”。

⑩写：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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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竹竿》是一首出嫁女子的思乡之曲。一个远嫁到别国的姑娘，日日夜夜思念着家乡的一切，心中满是感伤。思乡的情绪能让人触景生情。唐代著名诗人李白曾吟咏：“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故乡的一草一木总能勾起人无限遐思。《竹竿》也是通过对故国草木的描写来状写思乡之情。《竹竿》一诗是历史上最早记载竹文化的诗篇。首章开篇，“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竹竿又细又长，尖尖的如刀剑一般，要是拿它做成垂钓的鱼竿一定再合适不过了，淇水汤汤荡起层层涟漪，当年和伙伴们一起到淇水钓鱼游玩，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我怎么能不想你们，只因路途遥远难以回去探望。这两句话是对往昔无忧无虑生活的回忆和怀念。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清澈见底的泉水悄悄地从我左边溜走，碧波万顷的淇水浩浩荡荡从我右边奔腾而下。我当初出于无奈嫁到他国，从此与父母兄弟天各一方。女子回忆起当初与父母兄弟离别时的情形。在“泉水”、“淇水”边，父母兄弟逐渐远去，女子站在船上看着亲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离别的场面和留恋的心情，无法忘怀。

第三章是对第二章的复沓，使文章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又递进了一步。“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碧波万顷的淇水在我的右边滚滚流去，清冽的泉水在我身体的左面静静流淌。姑娘嫣然一笑，露出一口皓月般洁白的牙齿，她的腰间系着一方精美的玉佩，显得身姿绰约，亭亭玉立。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潺潺而流的淇水总是那么惹人怜爱，它就像一位姑娘的飘飘长发，万缕柔丝。今天我想把满腔的愁绪全部发泄出去。心动不如行动，于是我开始用松树的木头做一副划船的桨，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我就撑起这长长的桨在水中飘荡，希望这河水可以冲去我所有的乡愁。

时间是最不耐磨的机器。从“巧笑之瑳，佩玉之傩”一句中不难看出曾经的即将出嫁的少女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少妇。容颜在变，不变的却是她那颗思乡的心，她撑着长长的竹竿旧地重游，或许再没有儿时的嬉闹玩耍，但有的是一种落叶归根的厚重和踏实。一、二两章运用回忆的手法叙述生活，而三、四两章则是想象自己回乡时的场景，主人公正是希望通过这些去化解她的思乡之苦，其间愁绪令人感动。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席慕容的一首《乡愁》道出了千千万万游子的心。就算路途再遥远，看到家乡的淇水，想起家乡尖尖的竹竿，都能勾起女主人公思家的心。离开故土再久，故土的一切也仍在心头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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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六

6、芄（wán）兰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xī）。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shè）。虽则佩韘，能不我甲（xiá） ？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译文:

芄兰荚实长在枝，有位童子已佩觿，可他不知我是谁？看他一本正经相啊！垂着腰带直晃荡！

芄兰枝上叶儿弯，有位童子已戴韘，不愿与我把话说？看他一本正经相啊！晃着腰带真装腔！

注释:

①芄（wán）兰：一种多年生的蔓草，又名萝摩。支：枝条。

②觿（xī）：解结用具，形同锥。

③容、遂：舒缓悠闲之貌。

④悸：原指心动，此处指衣带摆动貌。

⑤韘（shè）：钩弦用具，套于右手拇指，射箭时用于钩弦。

⑥甲：借作“狎”，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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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芄兰》这首诗的大意是：“芄兰的枝蔓不断在伸长，那个小子佩戴了成人的饰样。虽然他已佩戴了成人的饰物，难道他真的会把我忘记？看他衣带拖地，人还不够长，却已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芄兰的叶儿肥果实如锥状，那个小子穿戴上了成人的饰装，虽然他穿戴上了成人的饰装，难道他会不与我亲近换了心肠？看他衣带拖地，人还不够长，却俨然一副老成的模样。”

从诗的内容来看，主人公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两人的家应是毗邻而居。他们从小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亲密无间，两小无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渐渐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龄。女孩心中已经暗生情愫，平日里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眼里都是他的身影。

渐大的男孩却更崇尚成人的体魄，一天他穿起了大人的衣服，戴上了大人佩戴的“觽”和“韘”，在邻家的孩子们面前夸示自己身材高大已经成人，不屑和女孩嬉戏，不免露出倨傲的神情。这对女孩却是不小的打击，因而才生出对男孩的贬斥和怨意。

诗作很是委婉细腻。芄兰的荚与象骨制成的锥形配饰“觽”很相像，因而作者以芄兰起兴。用芄兰的蔓慢慢伸长，比喻男女主人公慢慢长大，用芄兰成熟后的锥形果实，比喻人长大佩戴锥形的饰品，比与兴都用得十分贴切。当时贵族男子佩觽佩韘，标志着他对内已有能力主家，对外也已有能力治事习武。男女主人公自小关系非常亲密，可是，男孩穿上长衣，佩带觽、韘后，觉得自己快是大男人了，快有能力主家了，自然想装成持重老成的样子，女孩则担心他不愿搭理自己了，因此产生“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的疑惑，心中十分酸楚。作者对小儿女的心态把握得十分准确，心理描写也细腻传神。

男孩穿起大人衣服，不免宽绰肥大，垂带摆动拖地，可他自己却不觉得不合适，还装出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女孩对他的打扮却看不惯得很，“那不过是装模作样假正经罢了，瞧他那一副羞人的丑模样”。本来两人从前一起玩时都无拘无束，很是亲昵，现在他态度变得冷落，所以他的穿着、配饰、情态就处处招她生气，原来的他可爱、可亲、可昵，现在的他可气、可恼、可恨。她的鄙视、怨恨和嘲讽都是从自幼及今的依恋而来，怨恨嘲讽中隐隐含蓄着绵绵的情意。这种曲径通幽的心理描写，确实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芄兰》的题旨历来说法很多，归纳起来，大体有以下几种：

一、诗人因卫惠公骄傲无礼而作诗讽刺他；

二、卫国人因自己的国家弱小对后代教化条件不足而生发的慨叹；

三、时人讽刺霍叔而作，用童子僭越礼仪穿戴成人衣饰，讽喻霍叔不度德量力，帮助武庚作乱；

四、讽刺世俗父兄不能以礼仪教育后代子弟的诗；

五、当时卫惠公以童子即位行国君礼，因此卫国的大夫作诗来赞美他；

六、讽刺童子早婚而作；

七、小儿女之间的一首恋歌。

从这首诗本身的内容、口吻和细腻的心理描写看，最后一种说法应当是最贴切的，这当然不是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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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七

7、河 广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qì）余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译文:

谁说黄河宽又广？一条苇筏就能港。谁说宋国太遥远？踮起脚跟就看见。

谁说黄河广又宽？其间难容一小船。谁说宋国太遥远？不用一早就到岸。

注释:

①苇：芦苇，此处指芦苇编成的筏子。杭：通“航”，渡过的意思。

②跂（qì）：踮起脚跟。

③曾：竟。刀：通“舠”，小船。

④崇朝：终朝，形容时间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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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河广》这首诗到底是谁、在何时、因何而作，历来争论不休。

《毛诗序》：“《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清王枚《睢州志》也提到，宋襄公在旧城（睢县）北筑了一座高台，有人说他是为了能够眺望远方的母亲而建，他母亲就是《河广》的作者。以这位母亲的身世经历，写出这首诗来确实比较可信。

宋襄公的母亲，就是宋桓公夫人，卫国文公的妹妹。她为桓公生下儿子兹甫（后来的宋襄公）之后，遭到桓公的抛弃，被遣送回卫国。她的儿子长大后继承国君之位，是为宋襄公。襄公虽然文治武功出类拔萃，被誉为春秋五霸之一，但他也有普通人的感情，同样也会思念母亲的。当时他与母亲相见却是件难事，因为他身为国君，需要树立自身的形象以影响和教化国人。如果他把母亲接回来，担心宋国人说他违背父意不忠君父；如果不接回来，他这个当儿子的又不孝。不忠不孝都不能为国人做表率，于是他想了个两者都能兼顾的办法，就是修筑一个高台，登上高台就能看见在卫国的母亲。当然，这也仅是一种象征而已。

宋襄公在睢县北建筑“望母台”史载确有其事。春秋时期，睢县地处宋国西部边境的黄河南，卫国国都在黄河北，母子隔河相望倒也显得现实；同时睢县名叫乌巢乡，把“望母台”建在这有乌鸦反哺之意。这样一来，宋人都对襄公十分钦佩爱戴，国人因此团结一心，把国家建得富强，宋国成就了霸业。宋国因建起一座台子成就了霸业，这种说法虽失之牵强，但倡导孝道治国能够教化民风、聚拢人心倒也确实。

反观宋襄公的母亲，她回到卫国一定会思念自己的儿子，想念儿子又无法去看望，于是作了这首诗来抒发怨叹之情，这是可能的。我们来看看这首诗表达的意思：“谁说滔滔黄河又广又宽？一束芦苇就能渡到对岸！谁说宋国的路途漫长而遥远？踮起来脚跟就能看到其实就在眼前！谁说滔滔黄河又广又宽？那么宽的河却难以容下小木船！谁说宋国的路途漫长而遥远？早晨太阳还没有升高就能够去而复还！”

一位母亲，身为贵妇，儿子又为国君，但与儿子却身属两国，一河之隔，不能相见，被折磨的痛苦可想而知，怎会不抱怨。

还有传说，襄公的母亲回到卫国以后，见到卫国被狄人入侵，君灭国破，宋国又不来救援，作为卫文公的妹妹，家国牵系，她忧思不已，因而写这首诗，盼望宋国派兵渡河援救卫国。但从本诗“一束芦苇能渡到对岸、踮起脚就能见、河宽不能容小船”等内容看，这种说法就有些不符合实际。本诗明显基调哀婉，说它表达思念和怨意是贴切的，说它表达盼望救兵的心境不免费解。

还有人认为，这首诗是民间对宋襄公不把母亲接在身边奉养却建筑“望母台”标榜自己忠孝两全的虚伪行径的讽刺和鞭挞，这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见解。

这首诗究竟是什么人作、为什么而作，恐怕永远都难以敲定，最严密的考据也不可能还原当时的事实，但这首只有四句的小诗的确意味深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人心之航如此，人生之航也当如此，这种想象中含有拳拳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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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八

8、伯 兮

伯兮朅（qiè）兮，邦之杰兮。伯也执殳（shū），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gǎo）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xuān）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mèi）。

译文:

我的大哥真威猛，保卫国家是英雄。我的大哥执长殳，为了国君打前锋。

自从大哥去东征。头发散乱像飞蓬。膏脂哪样我没有？为谁打扮我颜容！

就像久旱盼雨来，却出太阳大晴天。一心思念我大哥，想得头痛也心甘。

去哪寻找忘忧草？将它种在屋北面。一心思念我大哥，让我伤心病恹恹。

注释:

①朅（qiè）：威武。

②杰：英杰。

③殳（shū）：古兵器。

④膏：妇女润发的油脂。

⑤谁适为容：为谁修饰，为谁打扮。

⑥杲（gǎo）杲：明亮的样子。

⑦谖（xuān）草：萱草，又称忘忧草。

⑧背：屋子北面。

⑨痗（mèi）：忧思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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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自人类出现以来，战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古人常说“江山都是打出来的”，在他们眼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他们相信只有战争才能换来和平。战争打响便意味着人的生命陷入危险，尤其是军人。然而军人在疆场上厮杀，最牵肠挂肚的莫过于他的妻儿老母。《伯兮》就是这样一首叙述相思和担忧的抒情诗，它用真挚的语言描写了一位妇女对久役于外的丈夫的深切思念，同时也反映了战争给民众带来的痛苦。

《伯兮》一诗中的“伯”字十分抢眼，“伯”是指兄弟之间的排行。诗中女主人公称丈夫为大哥，这一现象在古代极为常见，民间流传的山歌中，男女对答时，也常以哥哥妹妹相称。

“伯兮朅兮，邦之杰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哥哥啊，哥哥啊，你真是我们这个国家当中最威武雄壮的勇士了。你手持兵器是军队的统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副所向披靡的样子。你如虎豹一般的气魄气吞万里山河，能成为你的妻子我真是万分自豪啊。”

女子用极其自豪的口气描述她的丈夫，从外貌体态到能力本领无不夸赞。而通过这段文字的细节描写也可以看出，这个远征在外的丈夫也的确有资本让他的妻子为他骄傲。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自从哥哥你离开家东征在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头发凌乱了也没有心思打理，更别提什么涂脂抹粉了，因为我打扮好了又能给谁看呢？”这一章作者运用赋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主人公的生活情境，描写了丈夫走后她百无聊赖的生活画面。后来这一“首如飞蓬”的形象成了思夫诗的典型形象。在我国古代诗歌当中，描写女子因思念常年在外的丈夫而无心梳洗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起来慵自梳头。”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祈祷天公快点下雨吧，可是老天好像跟你唱反调一样，偏偏太阳从云朵当中钻了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宁愿想你想得头昏目眩，只希望你早日回来。”这段文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其雨其雨，杲杲日出”这句话看起来与思念夫君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实则不然。每天期盼逢甘露，却总是事与愿违。用一种倒置的表达方式给人以新鲜别致的感觉，同时也起到了烘托渲染的作用，生动形象地表达了强烈的思夫之情。

痛苦的思念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想找忘忧草排遣。“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传说忘忧草可以让人忘记忧愁和烦恼，在你走的那天，我在墙角的树荫下种了一株株的忘忧草，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头上佩戴着它，可是这对我来说毫无用处，还是不能终止我对你的想念。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哪怕我相思成病也在所不惜。”从这一句不难看出这个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已经到了如痴如醉、如痴如狂的程度。这一章妻子的每一句话可以说是感天动地，在思想感情上也概括了全文。

《伯兮》一诗思想感情浓烈，语言平易朴实，第一章和第二章用赋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主人公的生活情境。第三章和第四章用比兴的手法深化了女子对丈夫的真挚感情。艺术手法浑厚平实。第三章中的“雨”和第四章中的“草”皆运用比兴的手法，鲜明的渲染和反衬，烘托出女子对丈夫的自豪中还隐藏着一丝惦念和担忧，如痴如醉的相思中暗含着对爱的忠贞不渝和誓死相随。

这首诗所描写的思念不同于一般的男女相思。它是特殊的，特殊在于诗中的男主人公是驰骋沙场的将士，所以这种思念非比寻常，有骄傲、有担忧、有害怕、有孤独、有期盼平安、更有希望早日归来。而在家独自等待的女子更是让人钦佩，她必定是坚强的、隐忍的、深明大义的，更有一颗忠贞不屈、耐得住思念和等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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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九

9、有 狐

有狐绥绥（tuǒ），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译文:

有只狐狸找配偶，走在淇水桥上头。我的心中很忧愁，他连衣裳都没有。

有只狐狸找配偶，走在淇水浅滩头。我的心中很忧愁，他连腰带都没有。

有只狐狸找配偶，走在淇水岸上头。我的心中很忧愁，他连外衣也没有。

注释:

①绥绥：独行求匹貌。

②淇：水名。梁：桥。

③之子：这个人。

④厉：水深及腰，可以涉过之处。

⑤侧：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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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有狐》一诗的主旨颇难理解，过去一般认为这首诗是用来讽刺君王的昏庸，因为当时君王没有贯彻“为了使人口增加而让失去配偶的人彼此成婚”的政策。然而后代多位学者通过查询《史记》、《国语》里的史实，论证出这种观点不足为信。

宋代一批经学家虽然也同样反对《毛诗序》当中的观点，可是他们毕竟是站在礼教大防的角度去赏析。他们指出，《有狐》的主旨无非是“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单从字面上来看，何来“寡妇”？何来“鳏夫”？这种以经学为基准的片面观点，难免有穿凿附会之感。

抛去这些见解不看，单从字面上来理解，很容易看出《有狐》就是一首相思诗，它描写了一个女子对流离在外的亲人的思念和关怀。这里没有太多点染和描述，更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有的仅仅是质朴和真真切切的生活。诗以一个女子的口吻进行叙述，清新自然，感情充沛哀婉。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有只狐狸在岸边独自慢慢行走，徜徉于宽阔的淇水桥上。这一句话就是众家分歧的导火索，有学者认为狐狸这种动物是“妖媚之兽”，独自在岸边行走，一定是在求偶。也有人认为，这一句仅仅是起兴之语，并没有弦外之音。“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我的心中十分悲伤，因为他连条裤子都没有，让人看了心酸不已。这一段只是单纯地表达了女子对心爱之人的惦念，衣不蔽体叫她放心不下。因为“狐”既然是单独地静静地走在岸边，必定不是有求偶之意。著名学者、古典文学专家李炳海认为：“在《诗经》产生的历史阶段，狐作为男性配偶的象征，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狐形象的此种内涵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这句话更是否定“求偶”内涵的有力论证。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只狐狸在岸边独自慢慢行走，游走在淇水岸边柔软的浅滩上。我的心中十分悲伤，这人无带系腰间。这一段无论从句式上，还是用词上都与上一章十分相近。回环往复，层层复沓。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狐狸独自慢慢地走着，走在淇水岸上头，像是在等待什么，像是在遥望什么，又像是在思念什么。我此时此刻心如刀绞，他连衣服也没有啊。

全诗共三章，句子简单明了，每章都以“有狐绥绥”作为开头，以“狐”起兴，意在突出后面对心爱之人的担心和挂念。“心之忧矣”一共出现了三次，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变化，细细玩味，此处却大有文章。这三次的担忧各有不同，从“裳”到“带”，再到“服”，由下而上，层层透出细致入微的感情，一层比一层感情浓厚，突出了女子对远征男子无微不至的关怀。虽只是平常百姓家嘘寒问暖的简单问候，却显得真实动人。

有些东西越是简单平常，越是弥足珍贵。《有狐》一诗三叹其“忧”，忧心上人的冷暖，怕他没法添衣御寒。这是多么普通，多么质朴的关爱。狐徘徊独自行走的情景一再重复，这其实是女子那颗放心不下的心。淇水渐渐平息，但平息不了女子思念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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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晚读《诗经》风篇•卫风之十

10、木 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jū）。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译文:

送我木瓜，用佩玉报答她。并非回赠想报答，表示永远爱着她。

送我木桃，用美玉回赠她。并非回赠想报答，表示永远爱着她。

送我木李，用宝石回赠她。并非回赠想报答，表示永远爱着她。

注释:

①木瓜：一种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果实长椭圆形，色黄而香，蒸煮或蜜渍后供食用。

②琼琚（jū）：美玉。

③匪：非。

④木桃：果名，即樝子，比木瓜小。

⑤木李：果名，即榠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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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木瓜》是《诗经》中的名篇，传诵很广。它言简意赅，读起来朗朗上口，让人想忘记都难。相互赠答，礼尚往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在多部作品中均有体现，如汉代张衡《四愁诗》中：“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诗经·大雅·抑》中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意义都与《木瓜》大抵一致。

关于《木瓜》一诗的主旨，古往今来见解颇多。汉代《毛诗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物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意思是说卫国遭遇狄人侵犯时，齐桓公曾经救过卫君。卫人思念桓公的恩惠，欲以厚礼去回报人家故而作此诗。

华夏民族是一个礼仪之邦，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遵循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信条。从宋代开始《木瓜》“男女相互赠答”之说开始盛行开来。朱熹在《诗集传》中阐明自己的观点：“言人有赠我以微物，我当报之以重宝，而犹未足以为报也，但欲其长以为好而不忘耳。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辞，如《静女》之类。”他认为这首诗是写一个男子与钟爱的女子互赠信物以定同心之约。

客观来说，本诗并没有在字面上透露任何详细信息，也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供读者寻找。所以平心而论，这首诗的范围很广，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对《木瓜》一诗的主题进行自由的探索和想象。说是送朋友，送亲人，官场送礼都无可厚非，因为它就是一首通过赠答表达深厚情意的诗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赠送给我一个圆润清香四溢的木瓜，我回赠给你一方精美的佩玉。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回报啊，而是我发誓要与你永远相好的誓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送给我蜜糖般甜蜜的木桃，我回赠你晶莹剔透的宝玉。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回报啊，这是我要永久与你相好的决心。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送给我味美清爽的木李，我回赠给你一串珍珠般的玉石。这不是寻常的物与物的交换，而是我要与你永久相好的意愿。

“琼”原意是赤玉，“琚”是佩玉，“瑶”是稍次一等的玉。你送的是水果，而我回赠的却是美玉，后者价值远远大于前者。但从中可以看出，回赠之人并不看重世俗的价值，而是在乎这份相互珍惜的情意，真情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首诗从形式上来看属于重章叠句，回环复沓。反复吟诵同一个意思，只在几个字上稍加改动，每章的后两句一模一样，就是前两句也仅一字之差。“琼琚”、“琼瑶”、“琼玖”所讲都是玉类，无非大小形状不同而已。“木瓜”、“木桃”、“木李”也都是同一属的植物.其间的差异及其微小。这就造成了一种跌宕起伏之美，非常利于用来歌唱。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层所表达的思想感情都越来越浓，这种表现手法是《诗经》的一大特色，正所谓一唱三叹，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而不绝。

《木瓜》一诗在遣词造句上也十分讲究。全诗每章四句，除“匪报以”以外其他每句都是五言句式，而且基本上都是对偶句。每章的后两句末尾，都用了一个“也”字，“也”是语气助词，它有加强语气的作用。“匪报也”当中的“也”加强了肯定的语气。因为这一句翻译过来是“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回赠”，这是一个陈述句，所以此处的语气是毫不动摇的，用一个“也”字，显得意味浓厚。而“永以为好也”中的“也”，虽然也有表示决定的意味，却更突出了一种愿望，一种对未来的憧憬。诗人在虚词的运用上，分寸拿捏得如此之妙，不得不让人佩服其精深的文字功底。

生活中的真诚无处不在，它就像一种润滑剂，能消除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就像《木瓜》中果子与美玉的价值大不相称，但是物品本身的价值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信物代表着两颗没有戒备、坦诚相待的心，它就像一座桥梁，沟通着彼此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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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一

1、黍 离

彼黍（shǔ）离离，彼稷（jì）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y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译文: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苗儿也在长。走上旧地脚步缓，心里只有忧和伤。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穗儿也在长。走上旧地脚步缓，如同喝醉酒一样。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看那黍子一行行，高粱穗儿红彤彤。走上旧地脚步缓，心中如噎一般痛。能够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能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高高在上苍天啊，何人害我离家走？

注释:

①黍（shǔ）：黍子，去皮后叫黏黄米。离离：行列之貌。

②稷（jì）：高粱。

③靡靡：行步迟缓貌。

④摇摇：形容心神不安。

⑤噎（yē）：气逆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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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周平王东迁洛邑以后，河南省的洛阳、孟县、巩县、温县一带，产生了许多民间歌谣，它们大都带有乱世苍凉哀怨的气氛，反映了当时战争频繁、人民无处为家的社会现实。在《诗经》中，这些歌谣集结起来，统称为《王风》。从地理位置上说，它们是从王城产生的歌谣。从政治蕴含和艺术手法上说，它们虽大多叙述王城之事，但缺乏《雅》的正统，而显得深沉厚重，别有寄托。《黍离》序于《王风》之首，历来备受推崇，是《诗经》中的经典之作。

《黍离》的主人公，属于这样一类人：他们敏感而又超前，才华横溢、境界高远，总能思常人不能思，但也因之不得不忧常人所未忧，由此也背负上常人不可想象的痛苦和孤独。

诗作讲述东周迁都之后，一位易代大臣因为某个机会回到曾经的西周故都，想再一次找回过往岁月的痕迹，却不料事与愿违。放眼望去，曾经的故地，皆变成片片葱绿的庄稼，昔日的繁华和战火无一觅处，只剩下一些断墙残垣。作者曾经在此任职、生活，留下了几多爱恨与际遇，沉淀了深厚的感情，而现在，却是人非物亦非，徒增伤感。

诗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庄稼间，眼前的景物勾起他的无限愁绪，思绪纷纭间，曾经被克制住的情思尽数涌上心头。对故国的追思、对百姓的痛惜、对历史的感慨和敬畏，纷至沓来，急切而又阔大。为什么政权会兴衰更迭，人类社会的历史怎么才能保持安稳长久，渺小的人类如何才能战胜时间的规律，人的弱点何以如此顽固……这些终极的问题，疯狂地在主人公脑海中旋转，长久得不到解答。

最令人不堪的是这种忧思无人理解，也无人分担。“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境遇，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思索得太深、追问得太深的人，总有孤独、尴尬、委屈如影随形。诗人孤独一人对抗着这些压迫内心的追问，最终无法承受，几乎达到崩溃的边缘，所以他才仰天怒号，叩问苍天。由此，此诗一脱其他《诗经》作品的质朴美好，变得苍凉感伤。

有学者指出，诗人选取的是一种“物象浓缩化，而情感递进式发展”的写作手法，全诗的行文逻辑与庄稼的生长密不可分，诗人用庄稼的出苗、成穗、结实，来记述时间的演进和抒情主人公逐渐增强的情绪。全诗三章，仅易数字，回环往复，对主人公而言，接连袭来的忧郁简直要承受不住，从“中心摇摇”进而到“中心如醉”，到最后“中心如噎”，情绪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每章后半部分形式上完全一样，在一次次反复呼喊中，情感力度逐章加深，最终汇聚成澎湃之势，给读者以深切的震撼。

后世的许多文人，都深受此诗的影响。“知我者”并非没有，仅仅是相隔太久而已。历次朝代更迭过程中，都有人泪水涟涟地吟哦着兴亡之思，曹植的《情诗》，向秀的《思旧》，刘禹锡的《乌衣巷》，姜夔的《扬州慢》，无不带有《黍离》的影子，发人感慨，催人泪下。这些属于不同时代、但同样敏感的思考者，正是彼此的知己。

正因为诗人思考的问题带有终极性和普泛性，所以诗作的解读方式也可以是多样的。诗篇起始便将镜头对准一望无际的庄稼，奠定出阔大、朴实而又荒凉的基调，使读者的思绪得到张扬。其后，除了“黍”和“稷”之外，作者没有再描述其他具体物象，也没有给读者提供更多的事件信息。因而，作品整体便呈现出一种蕴藉开放之势，读者完全可以立足于诗作本体，发挥想象，构建一部属于自己的《黍离》。

通过想象，读者可以看到一个思想者，面对饱含生机的庄稼，独自吟哦着自己的痛楚。这种伤痛，只有“知我者”才会理解，而这样的“知我者”，可遇而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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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二

2、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shí），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huó）？鸡栖于桀（jié），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译文:

丈夫服役去远方，服役长短难估量，不知到了啥地方？鸡儿已经进了窝，太阳也向西边落，牛羊成群下山坡。丈夫服役在远方，教我怎不把他想？

丈夫服役去远方，每日每月恨日长，不知何时聚一堂？鸡儿纷纷上了架，太阳渐渐也西下，牛羊下坡回到家。丈夫服役在远方，但愿不会饿肚肠！

注释:

①埘（shí）：在墙壁上挖洞做成的鸡舍。

②佸（huó）：会合。

③括：至。

④苟：表推测的语气词，大概，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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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君子于役》抒写的是一名妇女对在外服役的丈夫的殷切思念。

诗的首章抒发了这名妇女思念远方丈夫的怨苦心情：“我的丈夫还在外面服兵役，不知道期限有多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鸡儿自己进窝了，天色已经向晚了，羊和牛也从野外回来了。我的丈夫在外服役还是不归，怎能让我不想念呢？”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直接点明所要抒发的事情；“鸡栖于埘”到“羊牛下来”，以反衬手法表述了家畜尚且早出晚归，而人却杳无归期；“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表现这名妇女思念的痛切。丈夫是最亲的人，然而她却既不知他在哪里，又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怎能不引得她大声问话，“曷至哉”？本章此句表达的情感最为强烈。

下面一章表达了妇人对于丈夫的眷恋和惦念：“我的丈夫还在外面服役，已经不能用日和月来计算时间。时日漫长，道路迢迢，关山阻隔，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鸡儿已栖息在窝里的木桩，天色已经很晚，羊和牛从野外回来进了圈。我的丈夫却还在外面服役，但愿他不至挨饥受渴遭摧残。”从“君子于役”到“曷其有佸”，再次抱怨服役期的长远；从“鸡栖于桀”到“羊牛下括”，慨叹鸡、牛、羊已经开始在窝圈栖息，丈夫仍是不归；最后“君子于役，苟无饥渴”，细腻传神地刻画了这位妇女退而求其次的心理，丈夫今晚是回不到家了，明日的企盼也还是遥无归期，那也就只好退一步祈求，盼望日久难归的丈夫不要受到饥渴的煎熬。妻子思念丈夫的感情更进一步，盼夫归来的渴望反而溃退了，真的是无望又无奈。这一章写得更加深沉，穿透人心。

这首诗具有很高的艺术性：

首先，诗中有独特而优美的意境创造。意，就是人的想法、想象、意图、意念，境，就是境况、实景、实物。以情绘景以景托情，意与境的完美结合，会使文学作品愈加生动而深刻，予人心灵的感染力也会更为强烈。本诗勾画的是一名感情深挚的妇女对丈夫的深深思念，这种盼归的情感意念与晚间鸡归、牛羊回归的实事真境一经结合，便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带进那远古的山村：落日接山，暮色暗沉，鸡栖于窝，牛羊入圈，一位少妇倚门而立，目光迷离地遥视远方。随着夜色加浓，她的忧愁愈浓，夜色增加了凄凉之感，人的心境与这乡村晚境融为一体。畜禽尚能按时归“家”，而远戍的人不见归来，怎能不使少妇愈加悲伤！此情此景让她情何以堪？

其次，这首诗有着饱含情感的臆想叙述。诗句表面是描述禽畜已归人何不归，但透过表层，只要稍加体味就会感悟：禽类到了晚间都会回窝，牛羊也都懂得回转，作为丈夫，难道不知妻子是如何想念你吗？你不知道应当早早回家吗？这种引人透过自然质朴的乡村画卷而臆想揣摩背后无限辛酸故事的表达方式，拥有触人痛处的强烈感染力。

最后，本诗自然美感极强。落日余晖，碧野迷茫，牛羊下山，鸡栖于埘，整个情景充满着宁静的田园幽情，宛然一幅乡村风俗画，带给人的却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向晚时分，喧嚣始静，日要西下，人要归家，人类对家的眷恋在这向晚时间最为强烈，这是在外游子最想回家的时刻，“日暮飞鸟还”，“日暮苍山远”，“日暮乡关何处是”，有多少后人以日暮作引，吟咏思归之情，《君子于役》便开了这种“日暮情结”的先河。

品读本诗，仿佛听到那位倚门而立的女人一声声轻轻的叹息，看到了她眼中一颗颗晶莹欲滴的泪花，触摸到了她那担心丈夫在外受苦受难的心灵中一阵阵的怦跳，让人不免对这位感情细腻真挚、日日盼望夫归的古代女子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同情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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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三

3、君子阳阳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jū）！

君子陶陶，左执翿（dào），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译文:

君子跳舞喜洋洋，左手拿着多管簧，右手招我跳由房，我们乐得心花放。

君子跳舞乐陶陶，左手拿着羽旄摇，右手招我跳由敖，我们兴致多么高。

注释:

①阳阳：快乐的样子。

②簧：古乐器名，笙。

③由房：游乐。

④只且：语气助词。

⑤陶陶：和乐舒畅貌。

⑥翿（dào）：歌舞所用道具，用五彩野鸡羽毛做成，扇形。

⑦由敖：游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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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如电视编导组镜一样，摄取了两组歌舞的场景：一场是包括“君子”在内的众人，有的笑容满面，有的演奏笙簧，有的随着舞曲跳着欢快的舞蹈，整个气氛快乐融融；一场是众人拿着用鸟羽制作的舞具欢舞，或演奏美妙的舞曲，其中的“君子”似乎兴奋至极，一边自己跳舞，一边还鼓动别人狂欢。

诗中的主人公有“君子”，有“我”，还应有他人，君子阳阳、君子陶陶，都是描述君子和乐的样子，再加上欢快的乐曲和舞蹈，成就了一派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行乐图。然而一片欢快而热烈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关于此诗题旨，史上历来就争论不一，再加上现代人的望文生义，说法更为纷繁，归纳起来可有八种之多：一是君子遭乱，招人相聚谋求全身而退的场面；二是乐官辞官归隐，诗中叙述的是舞师和乐工共同歌舞欢聚言别的场面；三是行役丈夫回家与家人庆贺生归；四是殷实人家夫妻恩爱，情深意笃的歌舞自娱；五是讽刺君子的冶浪行为之作；六是将军凯旋后庆贺胜利的场景；七是周天子醉生梦死的写照；八是情人相约出游，载歌载舞的游乐诗。

我们且以《毛诗序》和朱熹《诗集传》两种题旨的说法来比对解读：

《毛诗序》说：“《君子阳阳》，闵周也。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意思是说诗中的场景是乐官（君子）遭乱，招下属归隐的聚会。

朱熹《诗集传》认为：“盖其夫既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这是说征夫回家后与妻子自娱自乐。

如上两种，显然解读题旨角度不同，诗的意义必然不尽相同，甚至差异较大，如果是君子（乐官）避祸辞官归隐，其乐不该是尽情的，应是有苦不言，苦中寻乐，或者还应含有分离的哀痛；如果是征夫归家与妻子欢庆，那该是死别后庆幸生逢的极度欢乐，那该是怎样一种狂欢！

从诗文本身的内容来看，本诗应是描写舞师与乐工共同歌舞的场面。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诗作的隐晦给了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让人尽情咀嚼那场远古狂欢的幻惑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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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9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四

4、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译文:

小河沟泛着浅波，漂不走一捆柴禾。我心中想念的人，没跟我同守申国。日日夜夜思念啊，何年何月回故国？

小河沟泛着浅波，漂不走一捆荆禾。我心中想念的人，没跟我同守甫国。日日夜夜思念啊，何年何月回故国？

小河沟泛着浅波，漂不走一捆蒲禾。我心中想念的人，没跟我同守许国。日日夜夜思念啊，何年何月回故国？

注释:

①扬之水：激扬之水。

②束薪：成捆的柴薪。

③彼其：那个。

④戍申：在申地边境防守。

⑤怀：平安，一说思念、怀念。

⑥曷：何。

⑦束楚：成捆的荆条。

⑧戍甫：守卫甫国边境。

⑨束蒲：成捆的蒲柳。

⑩许：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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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戍边战士，独自伫立扬水之畔，看着滚滚流逝的河水，思妻之情涌上心头：妻子还在独自辛劳吧，本来砍柴等男人干的重活，她在家里也要一肩承担。多想砍好成捆的薪柴，托付河水带去妻子身边，为其分担劳苦，无奈扬水载不起这份沉重。河水奔流不息，正如我越走越远，而妻子，就像那捆不随流水而去的薪柴，永远伫立家中，独自等待，不离不弃。如此轻的河水，怎样才能把我这成捆柴草般沉重的相思，带给远方的妻子？何时我们再能团聚？在《诗经》中，总能找到这种脉脉感动。这份浓烈的思念，在这篇《王风·扬之水》中，被作者用短短数十字，描述得淋漓尽致。

全诗回环复沓，把一份相同的相思，反复吟诵了三次。各章不同之处仅在于柴草的名称和戍边的地点。每章最后的“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一句是主人公浓得化不开的伤感，是他明知相聚无期却每日掐指计算的期盼。这样悠悠而又连绵不接的念叨，真切地表现出远戍战士的思家情怀。

诗歌采用日常口语，不追求统一规整，而是用直白的语言描摹真实的情景，力图再现真切的思念，一切以原汁原味为准。三言、四言、五言、六言，只要有利于表现，统统进入诗中，丝毫不排斥句法的错落。口语化句子，朴实而又生动，最能代表下层农民出身的士兵的口吻，也最能扣动读者的心弦。当一个人远离家乡，被思念折磨得坐立不安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一定是像这位主人公这般，看到流水便伤感无限，无望归期却难止期盼，千言万语化成最简单的反反复复，唯有汹涌的情感在心中愈积愈浓。

因为最真醇，所以最打动人，诗篇由此获得了旺盛的生命力，流传广远。后代的学者，立足于这一真挚的相思，基于家国情怀的共同性，又把它上升到邦国关系的高度，深含褒贬。

《毛诗序》说：“《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春秋时期，申国常常遭受楚国侵扰，而周平王的母亲是申国人，为了不让母亲的故国频受侵犯，周平王便派王国军队驻守申国。驻地的士兵们为了保护一片陌生的土地而远离父母家乡，内心自然感到不满，这首《扬之水》便是士兵们此种情绪的流露。

这种包含政治关系的说法，没有冲淡上文中战士对家人的思念，还增加了诗作的内涵层次，使短短的诗作包含了亲情爱情、政治针砭、政策评价的方方面面，把一幅充满浓浓相思的画面放置到春秋时代战乱纷纷的背景中，内蕴陡然厚实，境界愈显广阔。

那载不动薪柴的流水，因此增加了一份含义，借喻东周皇室。欧阳修以为：“曰激扬之水其力弱不能流移于束薪，犹东周政衰不能召发诸侯，独使国人远戍，久而不得代尔。”这种观点，细致地剖开了当时纷杂的政治关系：春秋时期，东周政权已岌岌可危，无力支配众诸侯，平王想保护母亲的故国，但无力左右诸侯间的征战和侵略，也无力派遣别的诸侯前去驻守，只得从自己的民众中抽调军士。

研究者邓翔更进一步，从诗中找出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王者下令如流水之源，所以裕其源者，盖有道矣，故势盛而无所不届。今悠扬之水至不能流束薪，何足以用其民哉。”流水不盛，是因为未能广开源头，导致下流轻缓，负重无力，周王室之所以如此窘迫，是因为无道，像源头堵塞的河流，未能开诚布公，广纳民意，因此黯然失势，不仅不能调停诸侯的纷争，更不能使民众安于听命，享受和睦太平。

到此，这首诗已经被后人挖掘得很深了，评论者从夫妇相思入手，演绎到政治纷争，最后探究到兴亡的缘由，一脉相承，未见阻遏。《王风》中的其他一些作品，如《黍离》、《兔爰》等，也是如此：从普通的事件，推衍到王室衰微，诸侯并起，征战隔离亲情，百姓流于苦楚。一致的思想，明显的寄托，让人一读就知，意思并非止于字面。别有兴寄，感时伤事，这正是《王风》与众不同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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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五

5、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tuī），暵（hàn）其干矣。有女仳（pǐ）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脩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歗（xiào）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译文:

山谷中的益母草，天旱无雨将枯槁。有位女子遭遗弃，内心叹息又苦恼。内心叹息又苦恼，嫁人不淑受煎熬。

山谷中的益母草，天旱无雨将枯焦。有位女子遭遗弃，抚胸叹息又长啸。抚胸叹息又长啸，嫁人不淑多苦恼。

山谷中的益母草，天旱无雨将枯焦。有位女子遭遗弃，抽噎哭泣泪不干。抽噎哭泣泪不干，悔恨莫及空长叹。

注释:

①中谷：同谷中，山谷之中。蓷（tuī）：益母草。

②暵（hàn）：干枯。

③仳（pǐ）离：妇女被夫家抛弃逐出，后世亦作离婚讲。

④脩：干燥。

⑤歗（xiào）：痛声。

⑥湿：将要晒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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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中谷有蓷》是一首弃妇的怨歌。《诗经》中有很多美丽清新的爱情故事，也有像《中谷有蓷》这样苦楚凄然的控诉。因为背弃与相恋一样，都是爱情和婚姻中固有的、不可回避的遭际。

在古代，女子由于自身力量的弱小，只能把婚姻当作对自己一生幸福的博弈，若遇到好的归宿，则一生幸福，若遇人不淑，便只能独自品尝凄惶的人生滋味。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诗作《太行路》中所写的那样：“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唐代如此，《诗经》的时代，亦是如此。

全诗三章，只易数字，反复吟咏，每节都用山谷中的益母草起兴开头，最后再以妇人自身的觉悟和感叹结尾，如此回环往复，产生了浓郁的悲伤。最终，妇人在长久的悲痛之后，终于发出了“遇人之艰难”、“遇人之不淑”和“何嗟及矣”的感叹。她面对无义的丈夫和窘迫的现实，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冷静地回思和分析，显得清醒而坚毅。

“蓷”，即为益母草，是一味中草药，有明目益神的功效，常用作妇女病的治疗和调养。很显然，这是一种比兴手法，是作者借用相关的事物引出所吟咏的主题。然而，后世的评论者们，有不少却背离了这一常规路径，用干枯的益母草，牵强曲解，似乎是希望为负心男找些借口。《毛诗序》说：“《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朱熹认为：“凶年饥馑，家事相弃，妇人览物起兴而自述其悲叹之辞也。”这样一来，评论者把干枯的益母草扩大化，泛指荒年里所有植物的干枯，主张诗篇是在描述荒年，以此冲淡男子抛弃旧妇的凉薄。此种说法，冷了读者的同情之心，也背离了《诗经》的初衷。其实，“中谷有蓷”一句，既是隐喻，也有引发读者感情和联想的作用。益母草与妇女的关系密切。以此比兴，更方便人们联想到妇女的健康、生育，由此推延到夫妻、婚恋、家庭，扩充了诗歌的内涵。另一方面，益母草晒干后可入药，能够调剂女子的身体，但丈夫久不归家，入药的益母草又有何用？只能让孤单的女子看到后心生伤感。

益母草或许还承载着女子许多美好的回忆，也许是新婚时，也许是受孕时，女子身体微恙，当时还算细心的丈夫为其采摘益母草，细致入药，小心端来，给了女子多少感动，现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恍然如梦境。这样，诗作通过比兴，把促进夫妻感情的药草，与被离弃的妇女摆在一块，产生强烈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

“暵其干矣”，益母草干枯了。“暵其脩矣”，因为无人问津，变得更加干燥，叶子已经卷成一条。“暵其湿矣”，益母草干枯后又变湿，最终不得不完全腐烂。这里是写益母草状况的变更，对应妇女逐渐老去的过程。而出现这种衰老的原因，则是因为女子无人照料和陪伴，得不到充足的滋润和给养，充分反映出女子愈来愈被丈夫疏离的辛酸。

当她发现自己的容颜在慢慢地老去，丈夫的态度一天天地冷淡，她的反应是“嘅其叹矣”、“条其歗矣”、“啜其泣矣”，这三句在诗中各自出现了两次。女子在诗中重复地诉说自己的窘相，让读者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一位原本丰腴红艳、明眸流转、绰约生姿的女子，最终变得枯瘦嶙峋、弱不禁风，目光晦涩、容貌呆滞，让人不由得痛惜一朵娇艳之花的陨落。古代女子的凄惨境遇，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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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六

6、兔 爰（yuán）

有兔爰爰（yuán），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lí）。尚寐无吪（é）！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fú）。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tóng）。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译文:

野兔儿自由自在，雉鸡儿落进网来。我刚出生的时候，没有战乱没有灾。自从我出生之后，竟遭遇种种祸害，但愿永睡不醒来。

野兔儿自由自在，雉鸡儿落进网来。我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徭役没有灾。自从我出生之后，竟遭遇种种苦难，但愿长睡永闭眼。

野兔儿自由自在，雉鸡儿落进网来。我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劳役没有灾。自从我出生之后，竟遭遇种种祸端，但愿长睡听不见。

注释:

①爰（yuán）：舒服的样子。

②离：同“罹”，陷，遭难。罗：网。

③为：指徭役。

④罹（lí）：忧。

⑤吪（é）：说话。

⑥罦（fú）：一种装设机关的网，能捕鸟兽。

⑦造：指劳役。

⑧觉：清醒。

⑨罿（tóng）：捕鸟兽的网。

⑩庸：指劳役。

⑪聪：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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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兔爰》一诗，表现了一种乱世中的生活环境和悲哀的心态。“有兔爰爰，雉离于罗”，面对同样一张罗网，狡猾的兔子逃脱，逍遥自在地奔跑，耿介的野鸡被捕，只得收起自己的翅膀，无奈地告别天空。

过去，社会“无为”、“无造”、“无庸”，没有徭役、劳役和兵役，人们的生活很自由；而现在，多出“百罹”、“百忧”、“百凶”，人们遇上各种灾祸，朝不保夕、流离失所。因此，诗中出现了这样的叹息：与其活在这样的时代，不如把眼睛闭上，把嘴巴合上，把耳朵塞住，就此长睡不醒！

“无吪”、“无觉”、“无聪”即不欲言、不欲见、不欲闻，在沉痛的现实面前，作者恨极失语，足见其愤慨。三章采用重章叠句的方式，反复渲染了诗人在乱世的不幸遭遇，从相似的回旋中，可以充分感受到诗人的焦灼和痛苦，以及强烈而独特的“闵伤”情绪。

诗作字里行间蕴含着浓重悲情，读者多无异议，但对主旨的探讨，则是复杂繁多。“闵周说”是《孔疏》提出的：“作《兔爰》诗者，闵周也。”因为桓王行事失信，诸侯造反，最终孱弱的周王室未能得胜，为了保持元气，只得增加赋税，令人痛惜盛世不再，秩序难复，对过去的盛景空怀回想。更进一步的是“君子不乐其生说”，这是《毛诗序》提出的，因为社会的悲惨，正直的君子感到生存无趣，不乐其生，只求一死。相似的还有“厌世说”，陈子展《诗经直解》：“《兔爰》，诗人伤时感事，悲观厌世之作。”这种说法，给诗作披上了浓重的殉世之感，令人不忍卒读。

伤感的评论者多悲伤之解，而愤激一些的学者多倾向于一己之愤慨，如《诗论》提出“伤不逢时说”，主张作者抒发的是生不逢时、君子罹难的悲哀与愤慨，多有抱怨。“伤乱说”指出，看到战乱纷纷的现实时，主人公“不欲耳闻而目见之，故不如长睡不醒之为愈耳。迨至长睡不醒，一无闻见，而思愈苦”。作者不想耳闻目见，只得长睡不醒，但不耳闻目见，又心里割舍不下，不得已扬声疾呼，痛哭流涕，表现出了心忧天下的慷慨情怀。

除了直指天下苍生的高远诗旨外，还有一些评论家从细处着眼，把诗作解释得非常具体细微，也得其妙。如“戍者刺平王说”“刺刑罚不中说”“悲叹徭役繁重说”等，作者因为感到平王不贤，或刑罚不允，或徭役繁重，心中怒气升腾，不能自持，愤而大声疾呼，如闻一多《诗经通义》：“役夫不堪劳苦，怨而思死也。”悲惨的役夫再也受不了劳苦的工作，萌生死志，大声痛骂当权者，以泄其愤。

还有一种说法，虽出现的时间很晚，但也因为立意新颖，得到很多人的赞同，这就是“没落贵族哀叹说”。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我觉得这也是一首破产贵族的诗。”另有学者直接指出：“这首诗就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哀吟。”这种解法，虽显牵强，但也符合文学的功用理论，让人能够思索时事，有所心得。

主旨的繁多说明了诗作蕴含性的深广，而这种多层次的蕴涵也容易使诗带有哲学意味：诗人面对涉及政治、历史、他人、自身的不幸遭遇，进行了深切的思考，最终认识到了自身的有限性，看到自己处于一种被社会所抛弃的状态，因而感到哀伤、痛苦，但诗人没有就此停滞，而是反观芸芸众生，将哀伤、痛苦等感性情绪升华为对乱世中所有苦难生命的悲悯情怀。所以诗中所表现的已不仅仅是自怨自艾，而是一种深沉的、超脱个体和时域的“苦难意识”。这种说法，显得阔大、宏观，也很是中肯。

《王风》中所弥漫的一种浓郁的末世之音，深深感染了后世的爱国者和思索者，让他们自发地传承着这种心忧天下的博大。如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中写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相似的句式，一样的情怀，给人同样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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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4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七

7、葛 藟（lěi）

绵绵葛藟（lěi），在河之浒（hǔ）。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绵绵葛藟，在河之涘（sì）。终远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yòu）。

绵绵葛藟，在河之漘（chún）。终远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译文:

葛藤绵延长又长，爬到河边湿地上。远离亲人和兄弟，面对他人把爹喊。就是管人把爹喊，一点眷顾也休想。

葛藤绵延长又长，爬到河边陆地上。远离亲人和兄弟，面对他人喊亲娘。面对他人喊亲娘，也不把我当儿郎。

葛藤绵延长又长，爬到河边陆地上。远离亲人和兄弟，面对他人喊兄长。就是每日喊兄长，没有听见一个样。

注释:

①绵绵：连绵不绝。葛藟（lěi）：藤蔓。

②浒（hǔ）：水边。与下文“涘（sì）”、“漘（chún）”同义。

③终：既，已。

④有（yòu）：通“友”，帮助。

⑤昆：兄。

⑥闻：与“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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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葛藟》一诗，悲感交加，用简练的文字，创造了这样的情境：一位衣着肮脏，蓬头垢面的诗人，流落到黄河边上，见到绵绵不断的延河水伸向远方，河边一望无际的茂盛葛藤，不禁触景伤情，自己的身世，悲惨的境遇，一幕幕涌上心头。自己漂泊异乡、孤苦伶仃、生活没有着落、甚至“谓他人父”的遭际，无人怜悯。这些遭际反映出诗作的创作环境，也是主人公痛哭流涕、抢地高呼的缘由。

诗首章前两句写作者到河边，先用了一个美好而又柔软的字眼“绵绵”，把景物的美好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想到河水的轻柔和舒缓，芦苇的依依摇摆，空中应该还有和煦的微风缓缓吹过，苇叶有的碧绿，有的鹅黄，在太阳的照耀下放射出生命的光泽。“绵绵”这一叠字，把人们的欣赏心境抬高，先声定式，让人产生了美好的期许。

然后，作者开始进入正题，一反前奏，大倒苦水，悲惨的境遇连绵不接地进入读者的视野，一句惨过一句，最终超出常人的接受心理。“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设想此情景，其中包含了多少屈辱，多少痛楚。正如朱熹所叹：“则其穷也甚矣！”第二、第三章中，诗意与第一章类似，仅二、四、五、六句句尾更换一字，作者在回环复沓中，反复吟哦，将情感一波一波交叠，最终汇聚在一起，达到了催人泪下的最高峰。

在具体表达时，作者把每一章都切成小段，分别注入眼前之景，身世之悲，自怜之感。这样，写景、叙事、抒情，一贯而下，使短暂的诗篇，包含了极多的内容。作者只注重层次之间的内在联系，而没有用过多的修饰手法来过渡，使得文章奔腾跳跃、跌宕生姿，而又能保证内部的气脉贯通。

此诗首先描写眼前之景，由绵绵不绝的葛藟对照自己孤单一身、兄弟的离散，这是一次转折，由“谓他人父”却得不到怜悯，又是一次转折。每一次转折，均含无限酸楚，说明作者内心的悲伤在叠加。然后，作者竟然又将这叠加的悲戚，回环复加三次，由此可见作者的境遇，真正到了无以比拟的困窘。

诗人直抒情事，语句简质，采用日常口语，不追求文采斐然和严谨逻辑，而只是力图笔书所想。记忆中什么最沉重，思维就最先奔向那里，笔触也就迅速地触及到那里，然后纯粹地摹写出来。作者不是在进行艺术创作，而仅仅是用最直露的语言抒发最真实的感慨，仅仅为了用最少的字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心中的悲伤和委屈一吐为快。这种方式，以原汁原味、力透纸背为准则，真切地表现了飘零的凄苦和世情的冷漠，极是感人。

关于此诗的作者，《毛诗序》认为是东周初年姬姓贵族所作，旨在讥刺平王弃宗族而不顾：“《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这种说法，是强行在经典上嫁接政治意图的表现，把表现人之常情的诗作拉扯到政教、美刺上去，维护的是统治阶级的伦理纲常，冲淡和漠视了诗作的文学价值，多不为现代艺术评论家所取。

相较之下，朱熹的说法较为通达，《诗集传》云：“世衰民散，有去其乡里家族而流离失所者，作此诗以自叹。”王室衰微，征战连连，都城也未能幸免，百姓多为离散，被迫迁移。离乡背井的人们，在流浪中多遭苦难，不堪流离失所，心痛万分，只得作诗自叹。这种说法，才较符合诗人口吻和所述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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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5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八

8、采 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译文:

那个采葛的姑娘，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月啊！

那个采萧的姑娘，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秋啊！

那个采艾的姑娘，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年啊！

注释:

①葛：一种蔓生植物，块根可食，茎可制纤维。

②萧：植物名。蒿的一种，即青蒿。有香气，古时用于祭祀。

③三秋：通常一秋为一年，后又有专指秋三月的用法。这里三秋长于三月，短于三年，义同三季，九个月。

④艾：植物名，菊科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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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对于热恋中的情人来说，哪怕一刻的分离，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历来无数文人描摹了这一主题。《采葛》正是思念恋人的情歌，一位小伙子喜欢上了以采集为生的姑娘，她常外出采集，不易见面，小伙子饱受相思之苦。在诗中，作者借简短精练的语言，充分表达了长相思的恋情，反映出坚贞、纯朴、真挚的爱情。

本诗抓住“相思”这种普泛的情感，反复吟诵，细致刻画了情感的煎熬。诗篇感染了历代饱受相思之苦的人们，诗人以“一日三秋”这种形象的描写，比拟分离的情人内心巨大的折磨，可谓贴切。

这是一种“艺术夸张”的手法，反映的不是事实上的真实，而是艺术上的真实，因而应该“言过其实”、“辞过其意”，其所追求的效果是真挚，而不是科学。在现实生活中，“一日”不可能等同于“三月”、“三季”、“三年”，但是，在陷入爱情的人心中，这种错觉，正是他们为别离所折磨的表现。这一悖理的“心理时间”看似疯癫痴狂，但由于融汇了恋人真挚的情感，所以能唤起读者的共鸣。

《采葛》一诗中，每一次对“一日不见”的心理刻画，都比前一次增加了时间长度，以反复递进、层层深入的写法，将相思的感情逐步提升。这样通过回环、排比和递进，使诗的节奏和谐，语言简洁，充满了形式美和音乐美，有效地加强了感情的色彩。

这首相对来说主题清晰的爱情诗，仍被后世的学者解读出了不同的意味。《毛诗序》认为诗旨为“惧谗”：“葛所以为[插图]绤也，事虽小，一日不见于君，如三月不见君，忧惧于谗矣。”意思是说一位正直的臣子嫉恶小人谗言，感到它们像葛、萧、艾一样四处蔓延，让人痛恨。谗言当道，有碍正直，而对礼教的破坏，更加让夫子们不能容忍。

朱熹则提出“淫奔”说：“采葛所以为[插图]绤，盖淫奔讬以行也。故因以指其人，而言思念之深，未久而似久也。”葛、萧、艾等植物，是淫奔的男女为上路准备的盘缠或食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他们之间不洁的思念。另外，还有一种“爱妇”说，主张此诗是远戍的将士对于妻子的思念。这种说法，充满了温馨的家国情怀，让人感动。还有人主张“怀友”说，力争诗作是在赞扬友人之间的深厚情感，等等。

字句是诗作的材料，主旨具有的包容性，有些要从具体字句中探得，古汉字因为俭省和多义，常常成为历代文人纷争的焦点。例如“彼”字，研究者为两大阵营，各执一端，一则“彼”是代人，认为“采葛”应理解为“采葛之人”。一则“彼”是代事，指“采葛”之事，作者以“采葛”、“采萧”、“采艾”比兴，认为它们都是日常生活中最最寻常的事情，由此引申，臣子也应该天天可以面君，如果亲密的君臣关系生疏起来，就可能是有了谗言。

这样简单的一首诗，竟然有如此多的解法，不得不让人惊讶。其中的原因，有汉语和诗作的蕴藉性，恐怕也有人们的牵强附会在里面。就文学性和艺术价值而言，最好还是彰显《诗经》的生活气息，回归其恋爱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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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6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九

9、大 车

大车槛槛（kǎn），毳（cuì）衣如菼（tǎn）。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tūn），毳衣如璊（mén），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穀(gǔ)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jiǎo) 日。

译文:

大车奔驰声隆隆，车篷色绿入荻苗。难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来相逢。

大车行路迟又缓，红色毛毡做车棚。难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来相随。

活着虽然居两处，死后要埋一坟中。如果你还不信我，对着太阳许誓言。

注释:

①槛（kǎn）槛：车轮的响声。

②毳（cuì）衣：车氊，用于蔽风雨。菼（tǎn）：芦苇的一种。

③啍（tūn）啍：重滞徐缓的样子。

④璊（mén）：红色美玉，此处喻红色车篷。

⑤穀：活着。

⑥皦：同“皎”，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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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大车》是一首爱情诗。诗作描写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女子，深恋着她的情人，想与之私奔，而男子有着很多犹豫和顾虑，迟迟不肯答应，于是女子急切地使出激将法，出言激励，男子却仍在躲闪、回避、自甘懦弱。最终，这位多情的女子感情变得激越，她手指青天，发下重誓，要与恋人 “死则同穴”，永远跟他在一起。

古人指天发誓是十分慎重的行为，因为他们相信，违反了诺言要受到天谴。姑娘急切间为表明心迹，指天发誓，震人心魄。此情此景，男子的心肯定是激昂澎湃，波澜丛生，但他如何选择？是心为所动，抛弃一切，两人驾车奔向幸福生活？还是让痴情的女子泣涕涟涟地转身走开，澎湃的心门悠悠合拢，只剩下无语的男子伫立原地、垂首黯然？

画面就此定格，可以想象女子发完誓后缄默无言，微微昂起头，用幽怨又诚挚的眸子盯着男子，决然而又期许无限。

男子会如何，不得而知，也许是无可奈何心生烦躁，也许是垂头驻足无动于衷，也许是像女子希望的那样不顾一切与之私奔。文字就此停止，故事却没有就此完结，所表达的情感如石子投入湖面，漾开层层涟漪，激荡又悠远。这样的女子，让无数人感动，也让无数男子汗颜。

女子担心自己的深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因而既紧张又犹豫，但内心的激越还是促使她要试一试，第一章形象地描述出了女子此时的心境。男子为何“不敢”？诗作中没有提及，结合那个时代的情境，可以设想出：没有媒人的婚姻得不到社会的承认，没有家庭的同意，没有社会的认可，婚姻很难走到尽头。

第二章继续写女子内心的忧虑和急切。“畏子不奔”，有着强烈的激将意味，也有深沉的埋怨在里面。第三章写女子在没有回应的情形下作出大胆表白——“死则同穴”。

在诗中“你不敢”是女子激励男子斗志的话，是女子怕他顾虑太多，遂发出坚定的誓言，鼓励他大胆行动。没有男子会对女的说：“就怕你胆小没勇气”，“就怕你没有胆量和我去私奔。”这句话，是属于女人的，它就像一块千斤巨石，砸在了男子的心底。那一刻，男子的理智和血性肯定在心底较量，殊死搏斗。

诗中的男子，多半也是无可奈何的，在男女并不平等的社会中，相较起来，男子需要更多地考虑自己的身份、义务。他也只是社会机器运转中的一环，要时刻想着身边的君民、父母、子女。他如何不想与心爱的人一走了之？但既然他们无法以恋爱的关系留在当地，肯定是存在着无法解决的问题，而这一问题，正是男人无法逃避的。这种情景，不仅深化了《大车》的主题，还给其披上了浓重的悲情意味。

《大车》不仅立意颇深，手法亦是高妙。这首诗把环境与主人公的心情结合起来，相互烘托促进，形成了独特的艺术特色。第一章写盖有青色车篷的大车奔驰，在隆隆的车声里，姑娘心潮澎湃：“岂不尔思，畏子不敢。”隆隆的车声，既是外在环境，也是女子慌乱紧张的心境。第二章车轮声变得沉重，而姑娘内心的苦恼也逐渐增加。第三章，没有了外部环境描写，表示姑娘再也受不了了，横下一条心，抛开紧张和羞涩，不再计较后果，指天立誓：“我跟定你了，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最终二人的结局是什么，读者无法确定，只能感叹女子的火热，男子的无奈和凉薄，感叹社会力量的强大。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女子皎皎如月的誓言，流传到了现在，还将永远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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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7日晚读《诗经》风篇•王风之十

10、丘中有麻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qiāng）其来施施。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译文:

土坡上一片大麻，有郎的深情留下。有郎的深情留下，盼望郎来的步伐。

土坡上一片麦田，有郎的爱意缠绵。有郎的爱意缠绵，盼望郎再来野宴。

土坡上一片李林，有郎的真情爱心。有郎的真情爱心，他赠送佩玉晶莹。

注释:

①麻：大麻，古时种植以其皮织布做衣。

②子嗟：人名。

③将（qiāng）：请，愿，希望。施施：慢行貌，一说高兴貌。

④子国：人名。

⑤贻：赠。玖：玉一类的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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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的时代，好比一块未受世俗浸染的田园，自由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不会担心被扣上繁杂的儒道枷锁。那时的人，才真正属于自己和自然，充满了本真的思维和完整的人格。《丘中有麻》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展开的画卷，真实、纯粹、自由和勇敢。

当时，社会制度、等级、礼教还没有压倒人的爱情，男女之情更多是以两情相悦为衡量标准，没有过多其他因素的介入。诗歌是以一个姑娘的口吻写的，“丘中有麻”、“丘中有麦”、“丘中有李”，这些地方，是姑娘与情郎幽会的地点，也是姑娘回忆时最先展现出的画面。这位率性的女子，热烈大胆，欢快地把与情郎幽会的地点一一唱出，这种举动，即使是现代，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其中的缘由，需要回溯到《诗经》那个时代，才能觅得。

《诗经》来自那个质朴自由、没有压迫的时代，其精髓是自由而又平等的。但后世的解读往往着上了当时社会的色彩，解读者们通常抛开《诗经》的本质，把后世形成的伦理纲常，嫁接到古老的《诗经》上，于是，后代就有了无数的貌似合理实则荒唐的解经，《丘中有麻》也未能幸免。

依托君主求贤的相关事宜，《毛诗序》说：“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认为这首诗的主旨是“思贤”。后代对于这一观点还存在两种解法，一则是庄王思贤，一则是“国人思之”。“丘中有麻”，是一种“比兴”手法，以麻喻贤人，丘就是野，意思是贤人在野。《毛诗序》又说，丘中之麻是贤人被放逐后亲手种植的，“丘中有麻，彼留子嗟”意思是贤人留氏大夫子嗟亲手种植。这种解法，足见解读者的煞费苦心，但历史证明，汹涌的人性之流是无法遏止的。

现代，闻一多在《风诗类钞》中从民俗学角度解释“贻我佩玖”这句时说：“合欢以后，男赠女以佩玉，反映了这一诗歌的原始性。”到这个时候，《丘中有麻》才得以回归其情诗的原本。

诗中，作者只给我们呈现了三幅生动的画面，它们足以代表故事的精华。那一块块爱的田园，给了姑娘多少欣喜和感慨，高大的植物铺展开来，遮挡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外面或骄阳投射或夕照留恋或繁星点点，里面却是恒久的春意盎然，男子或嬉笑调侃或软语温存，都给了姑娘难以磨灭的情感印记。最后，作者写到“彼留之子，贻我佩玖”，这对眷侣，用佩玉的坚硬纯净，象征两人爱情的永恒。这种美好的结果，是爱情最终成熟的象征，也是人们最愿意看到的圆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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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一

1、缁（zī） 衣

缁（zī）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càn )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蓆（xí) 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译文:

黑色朝服合适啊，破了，我再为你做一袭。你到官署办公去啊，回来，我就给你穿新衣。

黑色朝服美好啊，破了，我再为你做一套。你到官署办公去啊，回来，我就给你试新袍。

黑色朝服宽大啊，破了，我再为你做一件。你到官署办公去啊，回来，我就给你新衣穿。

注释:

①缁（zī）衣：黑色的衣服，当时卿大夫到官署所穿的衣服。宜：合适。

②敝：破坏。

③适：往。馆：官舍。

④粲：“餐”之假借字。

⑤蓆：宽大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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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郑风·缁衣》一诗，尽管语句平铺直叙，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亦少了你侬我侬的缠绵，但其中的意义并不输给其他经典。

这首诗没有起兴，没有比喻，直叙故事，笔法纯用赋体，这一点毫无疑问。三章共叙一事，稍改韵尾，其他重复以加强语气，用的是《诗经》中常见的复沓联章形式。诗中三章只为叙一事：缁衣之合身。虽用了三个形容词：“宜”、“好”、“蓆”，实际上都是一个意思，即好得已经近乎完美，对缁衣称赞有加；对改制新的朝衣的描写，也用了三个动词：“改为”、“改造”、“改作”，同样的意思，只是语气稍有分别。

这一系列形容词与动词的运用，将主人公的细致与周到体贴刻画得入木三分。而每一章的末句，只字未改，全然复沓，单在艺术形式上，诗的作者就用简单的言语为读者设置了一团迷雾：如此强烈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一件事情，诗人到底在强调什么呢？

至此，诗旨还朦胧未解，究竟改衣赠衣的人是何人，收衣人是谁，二者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夫妻、恋人？还是君臣？对此，古人的说法偏向于君臣之谊。《礼记》中就有“好贤如《缁衣》”和“于《缁衣》见好贤之至”的记载，宋代的朱熹大抵赞同“爱贤”这一说法。当代学者高亨先生说：“郑国某一统治贵族遇有贤士来归，则为他安排馆舍，供给衣食，并亲自去看他。这首诗就是叙写此事。”至此，诗中所叙述的人物关系大抵明了了，即对君主与臣子的关系的赞咏，只是对于“赠衣”的动机各家可谓是各有争鸣。

但当代不少学者并不苟同于此，他们认为这是一首赠衣诗。诗中“予”的身份，看来像是穿缁衣的人之妻妾。诗中所咏的黑色朝服看来是抒情主人公亲手缝制给丈夫上朝穿的朝服，她称赞丈夫穿上朝服是如何的合适，这符合赠衣者渴望得到肯定的心理。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如果这件朝服破旧了，我将再为你做新的。还再三叮嘱，你去官署办完公事回来，我就给你试穿刚做好的新衣。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首《缁衣》又是《诗经》中描写爱恋的另一种极致，普普通通的一个赠衣情节，却将一种女子发自内心流露出的对丈夫的深情含蓄地表现出来。有人说这是卿大夫的妻妾为了讨好丈夫，这样的说法可能过于狭隘。如果真的是只为讨巧，那么溢美之词会比做一件衣服来得更直接些。

无论是支持妻赠衣说的“郑声淫”的论点，还是支持君贤臣说的“好贤”之依据，这首《缁衣》给读者带来的温暖和感动想必都是巨大的。无论是妻还是君，为他人改衣赠衣的举动都体现了人与人之间一种值得珍惜的尊重与爱戴，在郭店楚简出土的《缁衣》简中称：“夫子曰：好美如好《缁衣》。”可见，诗里所赞美是一种“好美”的品德，从这个意义上去体会作品，两种说法似乎就可以殊途同归了。

《缁衣》让人们从另外一个角度认识《诗经》，“诗三百”中并非仅有风花雪月，思妇怨女。风花雪月里也有大寄托，寄托了我国先民的理想，寄托了做人、处世甚至为政的理想之道；风花雪月之外更有家国之大爱，爱恋人、爱家庭甚至爱国家的每一个子民。先人们就是在这一首首或歌颂或讽刺的风雅中，把诗歌这种古老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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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二

2、将（qiāng) 仲子

将仲子兮，无踰（yú）我里，无折我树杞（qǐ）。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译文:

仲子哥啊你听我说，别翻越我家门户，别折了我种的杞树。哪是舍不得杞树啊，我是害怕我的父母。仲子哥实在让我牵挂，但父母的话也让我害怕。

仲子哥啊你听我讲，别翻越我家围墙，别折了我种的绿桑。哪是舍不得桑树啊，我是害怕我的兄长。仲子哥实在让我牵挂，但兄长的话也让我害怕。

仲子哥啊你听我言，别越过我家菜园，别折了我种的青檀。哪是舍不得檀树啊，我是害怕邻人毁谗。仲子哥实在让我牵挂，但邻人毁谗也让我害怕。

注释:

①将：愿，请。

②踰：翻越。里：邻里。古代二十五家为里。

③树：种植。

④爱：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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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人们常说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百个人看《红楼梦》就有一百个贾宝玉。同样，一百个人读《将仲子》，恐怕就有一百种理解。

首先《毛诗序》中说：“《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有一个故事，能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毛诗序》的说法：

郑武公的妻子姜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很顺利，一个却难产，生出来的时候是脚先出来，让姜氏吃尽了苦头，从此她就十分厌恶这个儿子。这个婴孩就是后来的庄公。姜氏十分喜欢另一个儿子共叔段，曾多次恳请郑武公立共叔段为太子，但武公至死都没同意。等到庄公荣登太子之位时，姜氏请求将京邑封给共叔段，庄公对她有求必应，一再容忍，这时一些辅佐太子的大臣就劝阻庄公让他小心提防，庄公却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其实庄公心里比谁都有数，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渐渐地，共叔段开始扩充实力，准备吞并庄公，庄公得到线人情报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毛诗序》中所关涉的正是这一典故，意在说明《将仲子》是讽刺庄公之作。

其次，郑樵《诗辨妄》认为此诗是“淫奔之诗”。当时的社会等级森严，男女之间更要遵守礼教和道德规范，所以稍有情爱的字眼便被归为淫类诗歌。而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首爱情诗，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相会，女主人公告诫情郎不要心急，翻墙进来压坏了花草树木，母亲是要严厉批评的。

“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仲子哥，你来我家的时候，千万不要翻越我家门户啊，也千万别折了我种的杞树。细细玩味这句话很有意思，仿佛是一对青年男女正要约会，女子却一再叮咛男子不要……不要……似乎害怕着什么。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这几句正好回答了上面的种种疑问，并非是我舍不得那几株杞树啊，而是我害怕我的父母看见。你鲁莽心急实在让我担心，父母的话让我心生畏惧，所以你可千万不要那样做。

“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这一章基本是对首章的重复，起到了加强、加深文意的作用，在情意上也达到了层层递进的效果。

仲子哥啊，你来我家时可千万不要翻越围墙，也千万不要折了我种的绿桑，我并不是舍不得那几株绿桑，我是害怕我的兄长看见，你这个人粗心大意让我实在担心，但是兄长的话也的确让我担心。

这场相会可谓是小心翼翼，两人都很想念彼此，但又不敢大胆张扬地表现出来，毕竟人言可畏！女子的谨慎也从侧面表现出了礼法的森严和约束。

“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仲子哥哥啊，我们会面之时你千万不要越过我家菜园子，千万别折了我种的青檀，我倒不是舍不得那株檀树，而是害怕左邻右舍的人看见之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仲子你实在让我牵挂，但是邻居的流言飞语实在让我害怕。女子想爱却不敢爱，怕人说她轻浮不懂自重，因而心绪显得十分无助和焦急。

从“无踰我里”，到“无踰我墙”、“无踰我园”，可以看出女子对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的牵挂和担忧，其中深含绵绵爱意。女孩毕竟是矜持的，无论她如何爱他，也受不了闲言碎语的攻击，所以恐惧的对象和范围也在一点点地扩大，从家庭扩展到社会，女主人公也一次比一次显得焦急和恐惧。

本诗是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叙述，对男子即将要发生的“翻墙”、“折树”的行为进行劝告，所以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使诗境也有了絮絮对语的独特韵致。流言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力量。这一可怕的力量让《将仲子》中的女主角顶着十分矛盾的心理，想爱而不敢爱、欲爱不成、欲罢不忍、陷入两难处境之中，读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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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0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三

3、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xún）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译文:

叔去打猎出了门，巷里就像没住人。难道真的没住人？没人能与叔相比，那么英俊又慈仁。

我叔出门去打猎，巷里无人在饮酒。真的没人在饮酒？什么人都不如叔，那么英俊又清秀。

我叔骑马去野外，巷里没人会骑马。真的没人会骑马？没人能够比过他，确实英俊力有大。

注释:

①叔：古代兄弟次序为伯、仲、叔、季，年岁较小者统称为叔，此处指年轻的猎人。于：去，往。田：打猎。

②洵：真正的，的确。

③狩：冬猎为“狩”，此处为田猎的统称。

④适：往。

⑤服马：骑马之人。一说用马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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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在《诗经》这部集合了劳动人民生活经验和智慧的诗集中，《叔于田》并非名篇，但其审美价值却不容忽略。

“叔”究竟是指谁？一种观点认为，“叔”是特指郑庄公之弟共叔段。《左传·隐公元年》记载，共叔段很有才干，后被封于京地，他整顿武备，发兵攻打其弟郑庄公，最终失败。据此，如果本诗中的“叔”为共叔段，那么这首诗就应当是他的拥护者所作，但尚无明证。另一种观点认为，“叔”泛指年轻的猎手。在单纯的文本层面上来看，“赞美猎人说”似乎更贴合诗意。

《叔于田》采用了《诗经》中广泛应用的复沓联章的手法，与其他类似结构的《诗经》篇章一样，有一种回环往复的音乐美。这种复沓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有变化的复沓，各章各句替换几个字，使诗在主题不变的基础上，增强了音响效果。

全诗共三章，每章第二句“巷无居人”、“巷无饮酒”、“巷无服马”，第三句“岂无居人”、“岂无饮酒”、“岂无服马”，第四句“不如叔也”，第五句“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先否定，再反问，再自答，最后再详述缘由。运用设问的手法，使原本平平无奇的内容变得曲折有趣，别有一番余味。

铺陈与设问全然只为引出下文“不如叔也”这一结论。而“巷无居人”、“巷无饮酒”、“巷无服马”的夸张描写，则将众人的平庸与“叔”的超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从而突出“叔”的“仁、好、武”。更重要的是，诗没有把“叔”这个人物神化，而是将他置于居人、饮酒、服马这样的日常生活中，更增添了写实性与人情味。这样写不仅使主题更为充实，也使对“叔”的夸张描写显得有据可信。

总结起来不难看出，《叔于田》的艺术手法多变，艺术成就很高，更重要的一点是，先民已经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审美点去加以赞美，而不是一味地脱离实际，神化主人公。这一点，无论是在《诗经》所处的时代，还是在《诗经》之后的历朝历代，甚至直至今日，都实属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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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1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四

4.大叔于田

叔于田[1]，乘乘（shèng）马。执辔（pèi）如组，两骖（cān）如舞。叔在薮（sǒu），火烈具举。襢裼（tǎn xī）暴虎，献于公所。将（qiāng）叔无狃（niǔ），戒其伤女。

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qìng）控忌，抑纵送忌。

叔于田，乘乘鸨（bǎo）。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fù）。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bīng）忌，抑鬯（chàng）弓忌。

译文:

三哥出发去打猎，架起大车四马牵。手拉缰绳如执组，骖马真似舞翩翩。三哥冲进深草地，四面猎火齐点燃。袒身赤膊斗猛虎，从容献到主公前。三哥切勿太轻率，老虎伤人提防严。

三哥出发去打猎，架车四马毛色黄。服马马头高抬起，骖马整齐如雁行。三哥冲进深草地，四面猎火烧得旺。三哥射箭箭法准，驾车本领也高强。勒马止步弯下腰，纵马奔驰松马缰。

三哥出发去打猎，架车四马杂色毛。服马齐头又并进，骖马如手双协调。三哥冲进深草地，四面猎火熊熊烧。三哥控马渐慢行，三哥放箭渐稀少。打开箭筒箭收起，拉过弓袋弓放好。

注释:

①田：同“畋”，打猎。

②乘乘马：驾着拉一乘车的四马。前一个“乘”字为动词，后一个“乘”字为名词。古时一车四马叫一乘。

③组：织带平行排列的经线。

④骖（cān）：驾车的四马中外侧两边的马。

⑤薮（sǒu）：低湿多草木的沼泽地带。

⑥火烈：打猎时放火烧草，遮断野兽的逃路。具：都。举：起。

⑦襢裼（tǎn xī）：脱衣袒身。

⑧将（qiāng）：请，愿。狃（niǔ）：反复。

⑨服：驾车的四马中间的两匹。

⑩忌：语尾助词。

⑪良御：驾马很在行。

⑫抑：发语词。磬（qìng）控：勒马使缓行或停步。

⑬纵送：发矢曰纵，从禽曰送。

⑭鸨（bǎo）：有黑白杂毛的马。

⑮阜：旺盛。

⑯掤（bīng）：箭筒盖。

⑰鬯（chàng）：弓囊，此处为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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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大叔于田》用不长的篇幅赞美了猎人娴熟的驾车技能、高超的射技和英武勇敢的性格。本篇用详细的射御动作、火烧场面、空手打虎的细节，刻画出一个生动、鲜明的贵族猎人形象。《大叔于田》开启了兽猎类作品精工细描的优良之风，清代姚际恒说此篇“描摹工艳，铺张亦复扬厉，淋漓尽致，为《长杨》、《羽猎》之祖”。

诗的主题围绕着猎手“叔”而展开，其中意义，仍是众说纷纭。《毛诗序》谓“刺庄公也”，认为“叔”是庄公之弟共叔段。唐代孔颖达《毛诗正义》疏之：“叔负才恃众，必为乱阶，而公不知禁，故刺之。”意思是说共叔段恃才傲物，不知收敛，然而庄公却故意放纵他，因此时人作诗“刺庄公”。

今人则多认为这是一篇赞美猎手的诗作。这里的“叔”并非是今天的“大叔”或“叔叔”，古人以伯、仲、叔、季作排行，叔本指老三。

“叔于田，乘乘马”表现出叔随主公乘车马外出打猎时的声势，“执辔如组，两骖如舞”描绘他驾车的姿态，驾着四马之车，四条缰绳收在一起，两侧的马脚步谐调，像跳舞一样整齐而翩然，马与人之间节奏一致，步调谐和，得心应手之景跃然纸上。作者用图画、音乐、舞蹈一起来形容主人公的娴熟的车技，短短三句，表现力十分丰富。

“叔在薮，火烈具举”，四面都点燃了猎火，叔在其中与虎搏斗，这种环境本身就增加了叔这一形象的英雄色彩。叔袒身赤膊，在火光中与困兽勇猛较量。这种场面，可谓惊心动魄。结果当然是“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叔从容地打死了猛虎，进献到主公面前。由此，猛士英雄的形象活现于眼前。

接下来，“将叔无狃，戒其伤女”，作者对叔的感情十分复杂，既赞美他的英勇，同时又为叔担心，害怕虎伤，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叔与虎搏斗的场面之惊险。

第二章用了“磬控”一词说叔“善射”、“良御”。“控”即忽然将马勒住，如此一来，马头就会向后，而马的前诗的末章写叔在打猎结束时收起弓箭的姿态。明明在不久之前还空手与虎斗，纵马奔驰追逐猎物，然而打猎结束时，叔却仍旧从容悠闲，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全诗有张有弛，既有紧张气氛的渲染，也有舒缓的节奏，动静结合，十分有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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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五

5、清 人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bēng）。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biāo）。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dào）。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译文:

清邑军队驻在彭，驷马披甲真威风。两矛装饰重缨络，黄河边上似闲庭。

清邑军队驻在消，驷马披甲威又骄。两矛装饰野鸡毛，黄河边上自逍遥。

清邑军队驻在轴，驷马披甲任疾跑。左转身子右拔刀，军中好像准备好。

注释:

①清：郑国之邑。彭：郑国地名。

②驷介：一车驾四匹披甲的马。旁旁：马强壮有力貌。

③重英：两层矛上的缨饰。

④消：郑国地名。

⑤麃（biāo）麃：英勇威武貌。

⑥乔：长尾野鸡。

⑦轴：郑国地名。

⑧陶陶：驱驰之貌。

⑨旋：转。抽：拔刀。

⑩中军：古三军为上军、中军、下军，中军之将为主帅。作好：与“翱翔”、“逍遥”一样也是连绵词，指武艺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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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时代的战争，多为步战、车战，车战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才会出现，《清人》就用三章的短短篇幅为我们还原了《诗经》时代的一场车战。整首诗通篇都在介绍战争中车马与帅卒等的安排布局和战争冲突。从场面上来看，诗作描写了一场大车战，但最后的着眼点却落在中军主帅身上，这把我国古代战争中主帅的核心作用突出出来，证明了自古以来的那句“擒贼先擒王”。

乍读起来会把《清人》当成一首普通的描写战事的战争诗，然而这场车战的前后其实有一个并不简单的谋划。

鲁闵公二年（前660年），狄人侵入卫国。郑国与卫国相隔一条黄河，郑文公害怕狄人渡河侵犯郑国，就派他所讨厌的大臣高克带兵去防御狄人。这原本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差事，郑文公也不打算招回高克，就这样，最终军队溃散，高克无可奈何，只好逃到陈国。《清人》就脱胎于这个故事，这里所说的“郑人”无疑是春秋笔法，实指郑文公。

郑文公为了除掉一个大臣，竟然作出了这样一个“借刀杀人”的计谋，其中有何缘由呢？又据《毛诗序》：“《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郑文公心里厌恶高克，却没有好的罪名加之头上，便出此下策，欲借狄人之手除掉自己不喜欢的人，为此不惜拿士兵的性命陪葬。无论高克本人究竟如何，身为君王的郑文公此举的确有失帝王风范。

这首诗先写人，次写马，再写武器。人是虚写，重点却在马和武器上。换言之，在这场浩大的战争中，少有人的动作，整个焦点落在了马和兵器上。“驷介旁旁”、“驷介麃麃”、“驷介陶陶”传神地描绘出战马在沙场上高昂的气势；“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把河上战争两军兵刃相接的冲突场面写得甚是激烈壮观。这是以场面来写人，所有的场面描写都是为了衬托主帅。

末章描写在接敌过程中，战车的左右各站一人，对付远距离敌人就用弓箭，对付近旁的敌人就用矛戟。战车左转的时候，车右的战士可活动的空间变大，从而有条件从右侧攻击，同时又保护了左侧的御者，反之亦可。在这种“左旋右抽”的车战中，诗中提及中军主帅时用了“作好”两个字来形容，凸显了主帅的斗志昂扬和武艺高强。

由此可见，高克所率领的军队作战有法，称得上精锐之师，郑文公却打算将其放逐于战场不管，其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从诗的章法上说，三个章节的结构和用词都只是稍有变化，只有末章与前两章稍有不同。作者采用反复咏叹的手法，以加强读者对高克这支精锐部队的印象，讽刺之味尽在其中。

在春秋时期，老百姓将诸侯争霸引发的战争称为“不义之战”，足见其痛恨之情，而人们对举国上下齐心协力、抗击外敌的战争，总是赋以“正义”之名，给予歌颂。劳动人民的心中总是有一杆衡量善与恶的天平，当历史或现实扰乱了他们心中对正义的理想时，诗便成为了他们控诉的武器，不对历史人物作评价，只将深深的讽刺纳入其中，却得到难以估量的价值。《清人》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讽刺的高妙境界：对诗的本事不着一字，不动声色地给对象辛辣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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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六

6、羔 裘

羔裘如濡（rú），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译文:

穿着润泽羔皮袄，为人正直又美好。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怕牺牲为君劳。

穿着豹饰羔皮袄，高大有力为人豪。就是这样一个人，国家司直当得好。

羊羔皮袄真光鲜，素丝装饰更灿烂。就是这样一个人，国家杰出的人选。

注释:

①羔裘：羔羊皮裘，古大夫的朝服。濡（rú）：柔软而有光泽。

②洵：诚然，的确。侯：美。

③渝：改变。

④豹饰：用豹皮装饰皮袄的袖口。

⑤司直：负责劝谏君主过失的官吏。

⑥晏：鲜盛貌。

⑦三英：装饰袖口的三道豹皮镶边。

⑧彦：才德出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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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在爱情诗占大部分篇章的《郑风》里，《羔裘》却是一首与众不同的讽刺诗。这样一首诗的出现，无疑对后世的人认识当时当地社会官民的生活状况，提供了考证的依据。

关于讽刺诗，一般认为《诗经》中凡提及“彼其之子”的诗，都是讽刺诗，如《王风·扬之水》、《魏风·汾沮洳》、《唐风·椒聊》、《曹风·候人》等，《郑风·羔裘》也不例外。

虽然朱熹曾经提出过“美其大夫之辞”的观点，认为这首诗的主旨是赞扬郑国名臣子皮、子产，但由于《诗经》中时代最晚的诗来源于陈灵公时代，而子皮、子产等人生活的时代比陈灵公要晚五六十年，所以今人大都摈弃朱熹的观点，而从讽刺诗的角度去解读这短短的三章。

作者以衣喻人，“羔裘如濡”，以羊羔皮制作的朝服比喻穿朝服的官员的品德和才能，联想的路径相当自然。因为穿衣如人，从衣着联想到人品，再自然不过了。事实上，如果直接形容人的品质、德行，很难说得生动、形象。因此诗人用看得见的衣服，来比喻看不见的抽象品行，十分高明。比如，“羔裘豹饰，孔武有力”，从皮袍袖口上的装饰的豹皮，可以联想到穿此衣服之人既威武又有力，不用做过多的描述，简单的一个比喻，就能将要表达的意思生动展现出来。

整首诗的讽刺暗藏不露，由衣服联想到人可谓形象自然，但作为一首讽刺诗来说，似乎过于含蓄了。

那么，讽刺一说又从何而来呢？羔裘不仅仅是简单的蔽体保暖的衣服，而是古代官员上朝时穿的官服。《诗经》中有不少通过“羔裘”来刻画官员形象的诗，如《召南·羔羊》、《唐风·羔裘》、《桧风·羔裘》等，角度和立意都有所不同。就这首诗而言，作者在诗中描写羊皮袍子的皮毛质地和袍子上的豹皮装饰，目的是揭示其中的寓意：衣服只是为了衬托出穿衣人的英武气节，并非为了炫耀虚荣。在诗人笔下，这位品格美好的官员称得上是国家的贤良，但是，读诗的人如果联系当时郑国的社会现实，就会看出其中的不协调感。官员们穿着如此华丽的衣服干什么呢？这就引起了人们心中的疑问，从中可见当时郑国官场的风气。这样一来，讽刺的意义便彰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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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七

7、遵大路

遵大路兮，掺（shǎn）执子之袪（qū）兮。无我恶兮，不寁（jié）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chǒu）兮，不寁好也！

译文:

沿着大路跟你走，双手拽住你衣袖。千万不要嫌弃我，别忘故情把我丢。

沿着大路跟你走，紧紧握住你的手。千万别嫌我貌丑，别忘情好把我丢。

注释:

①掺（shǎn）：执。袪（qū）：袖口。

②寁（jié）：迅速。故：旧。

③魗（chǒu）：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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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虽然清代陈震在他的《读诗识小录》中将这首《遵大路》称为《离骚》的开山之作，但与《诗经》中众多无从考证的诗一样，《遵大路》这首诗的背景和主旨也很难确定。

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一首寻求治国贤人的求贤诗。《毛诗序》谓“思君子也”，此处的君子泛指有治国才能的贤人。而另一种观点则相去甚远，认为这是一首弃妇诗，其中以朱熹《诗集传》中“淫妇”诗的说法为主。今人普遍认为“留夫”说比较贴合诗意：“民间夫妇反目，夫怒欲去，妇惧而挽之。”可见这诗中所描述的是二人情意的事情，但对这二人的关系古今学者一直没有得出结论。

本篇没有借外物起兴，没有先咏他物铺设疑问，没有交代故事的前因后果，而是选取了其中的一个镜头聚焦：男子离家出走，女子拽着男子的衣袖，拉紧他的手，苦苦哀求他留下。以第二人称的语气恳求哭诉，震动人心。全诗两章八句，对于男子离家出走的原因只字不提，也没有交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有这幅平常而惊动人心的画面出现在读者面前，给人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大路上，男子走得飞快，娇弱心碎的女子踉跄着追上男子，在路边拉扯纠缠，女子一面挽留，一面悲怆地哭诉，她追着喊着，不断重复着：“无我恶兮，不寁故也！”除此，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这两句话就代替了她内心所有哀怨、痛苦与心酸。

主人公为了挽留欲走之人而不顾一切的真情，深深地打动着读者的心。女子发自肺腑的衷情是否能挽留男子决然的心？想必这是每个人读完这首诗都会产生的疑问。但是，诗意却戛然而止。男子是去是留？女子结局如何？诗人并没有给出交代，很有种不了了之的味道。

对于一首纯赋体的诗而言，这种留白难能可贵。尽管诗人留下了诗意上的空白，这首诗的情感却极其充沛丰满。清代学者牛运震在《诗志》中评论道，这首诗“只三四语”便可“抵过江淹一篇《别赋》”，足见其评价之高。

《遵大路》与以往的弃妇诗的不同之处在于，被“弃”的女子不同于以往守在窗前落泪自怜的弃妇形象，而是冲上大路，勇敢地去挽回所爱，其动人之处也正在于此，让读者们对另一方的性格充满了好奇。然而它并没有交待，这一留白也是它艺术上的创新所在，对于背景与结局不置一词，只是像一位刚到现场摄像师，抓拍到了这组感人的镜头，这样的处理，显然要比全程直播更能引起读者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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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4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八

8、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yì）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译文:

女说公鸡已打鸣，男说天色尚未明。你快起来看天空，启明星儿亮晶晶。鸟儿空中正飞翔，射些鸭雁给你尝。

射中鸭雁拿回家，做成菜肴味道香。就着美味来饮酒，恩爱生活百年长。你弹琴来我鼓瑟，夫妻安好心欢畅。

知你对我真关怀，送你杂佩表我爱。知你对我多温柔，送你杂佩表我情。知你对我情义深，送你杂佩表我心。

注释:

①昧旦：天色将明未明之际。

②兴：起。视夜：察看夜色。

③明星：启明星。有烂：灿烂，明亮。

④将翱将翔：已到破晓时分，宿鸟将出巢飞翔。

⑤弋（yì）：用生丝做绳，系在箭上射鸟。凫：野鸭。

⑥加：射中。

⑦与：为。宜：即“肴”，烹调菜肴。

⑧御：弹奏。

⑨静好：和睦安好。

⑩来：殷勤体贴之意。

⑪杂佩：古人佩饰，上系珠、玉等，质料和形状不一，故称杂佩。

⑫顺：柔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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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女曰鸡鸣》是《诗经·国风·郑风》中的一篇，出自东周时期，今郑州市新郑一带。古今学者对这首诗的解读充满争议，古代学者多认为这是一首刺诗或“夫妇相互警戒”的诗，而现代学者闻一多《风诗类钞》曰：“《女曰鸡鸣》，乐新婚也。”但这些说法都有隔靴搔痒之嫌。实际上，诗作所表现的是一种对青年夫妇和睦生活的赞美与向往。

作为《诗经》中独具特色的一篇，《女曰鸡鸣》描写了一对平民夫妻，在天色未明之际，刚从睡梦中醒来时的对话，于日常生活中见浪漫气息，宁静而温馨。

妻子清晨催令丈夫起床，而丈夫并不十分情愿，妻子爱惜丈夫但同时提醒他不忘生活的责任。公鸡初鸣，妻子便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同时也告诉丈夫“鸡鸣了，要起床了”。

“女曰鸡鸣”，这是妻子含蓄地催促，委婉的言辞充满着不忍与爱怜；“士曰昧旦”，丈夫回得竟也十分干脆，一句“天还未亮”给读者创造了一位丈夫在天刚破晓时睡眼惺忪不愿起床的图景。渴睡之情于下一句中流露得更重，他怕妻子再次催促，便辩解道“子兴视夜，明星有烂”，言外之意是天色尚早，让我再多睡一下吧。

勤劳的妻子却不以为然，因为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的支柱，每天都有很多活计要做，如此才能维持农家的生活，便再次委婉地提醒丈夫肩负的职责：“将翱将翔，弋凫与雁。”栖息的雁雀即将起飞翱翔了，话外之音是：你也该整理弓箭去河畔了。委婉的话语中却不失坚决，可见妻子对丈夫的爱意和对生活操持的清醒。

《齐风·鸡鸣》中也有类似的情景，《鸡鸣》中女子的口气很着急，男子却找出诸多借口推脱，不为所动。而本篇女子的催声中饱含温柔缱绻之情，男子听罢后会有如何的反应呢，这让读者十分期待下一章的故事。但令人意外的是，次章并没有写丈夫如何回应，而是直接切换入另一个镜头。

虽未直接描写上一章丈夫在妻子的催促下的行动，但以妻子的祈愿暗暗写出丈夫已准备出门打猎，妻子满意之下，又对丈夫生出愧疚之情，责怪自己早上对他催促太急，因此她面对辛苦的丈夫与幸福的生活发自内心地唱出了自己的愿望：“弋言加之，与子宜之”，愿丈夫打猎能满载而归；“宜言饮酒，与子偕老”，愿粗茶淡饭中与丈夫厮守一生。唱到琴瑟和谐的场面时，诗人情不自禁地在诗中感叹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男的鼓瑟，女的弹琴，比起“男耕女织”，又增添了一份浪漫色彩。无论古今，夫妻之间都有着和谐静好的同种追求。

就这样，一个对于生活充满感激之情、对丈夫爱惜扶持、勤勉持家的女子，便活现而出，让人对其从外表到内心都尊敬佩服。因此，下面紧接着出现一个赠佩表爱的场面，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国自古就有“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之说，丈夫这一看似平凡的举动，使诗歌情境的逻辑成为打动人心的鸾凤和鸣。不提上一章打猎多与少，也不提是否知道妻子的祈愿，丈夫感受到妻子对自己的“来之”、“顺之”与“好之”，便解下杂佩“赠之”、“问之”与“报之”。与上一章妻子的祈愿交相呼应，二人的情谊之深默契之足让人叹息。至此，这幕生活小剧也达到了艺术的高潮。

这篇充溢着生活气息的作品，因其口语化的对话而使艺术上颇为有味。值得一提的是，在《女曰鸡鸣》这首诗中，除了“女曰鸡鸣，士曰昧旦”这句诗明确指出是妻子在讲话还是丈夫在讲话之外，接下来的描述大多无法分清是谁在讲话。男女主人公虽然亲密但并不“无间”，相敬如宾，互称“子”，这也反映出当时的中国男尊女卑的情况应该不太严重，不像后来发展到两晋南北朝的时候，丈夫可以称妻子为“卿”。而无论是称谓也好，交谈也罢，《女曰鸡鸣》给青年男女的相处提供了一条敞亮的路，平等、尊重、责任是家庭和谐的良方，这首诗在千百年之后的今天，仍可以与之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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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5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九

9、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qiāng）。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译文:

姑娘和我同乘车，容貌就像花一样。体态轻盈如飞鸟，珍贵佩玉泛光芒。她是美丽姜姑娘，举止娴雅又大方。

姑娘和我同路行，容貌就像木槿花。体态轻盈像鸟翔，佩玉锵锵悦耳响。美丽姑娘她姓姜，美好声誉人难忘。

注释:

①舜华：植物名，即木槿花。华：同“花”。

②琼琚：美玉。

③孟姜：毛传：“齐之长女。”排行最大的称孟，姜则是齐国的国姓。后世孟姜也用作美女的通称。

④洵：确实。都：娴雅。

⑤将将：即“锵锵”，玉石相互碰击摩擦发出的声音。

⑥德音：美好的品德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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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我与这位女子同车而行，她容颜好似的绽放的木槿，再配上腰间的环佩叮当，仿佛鸟儿要飞翔。美丽而端庄的人儿，你就是孟姜。

“我与这位女子同车而行，她容颜好似的绽放的木槿，再配上腰间的环佩叮当，仿佛鸟儿要飞翔。品德高尚的人儿，你就是孟姜。”

诗人毫不必避讳对美人孟姜的赞美，若非是绝代风华，也难有如此的歌咏。史书记载：“次女文姜，生得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兼且通今博古，出口成文，因此号为文姜。”如此美人，如是诗篇引出了其后一段不能不说的故事。

齐僖公得了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儿自然是宠爱有加，早早就开始为其选择佳婿。选来选去，相中了郑国的太子忽。这个小伙子不仅相貌俊朗，为人也很正直，且身为一国的储君，如此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每日对着文姜不停地夸赞未来女婿。文姜彼时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心里也对这场婚姻暗生期待。可就在民间对这场婚姻充满期待的当口，太子忽却提出了退婚，理由是“齐大非偶”，讲得通俗一些，就是说自己的地位卑微，不敢高攀像齐国这样的大国。情窦初开的孟姜听闻此言，当即就晕倒过去，从此一病不起。

文姜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名叫诸儿，他听闻此事之后，便常来探望，渐渐与其暗生情愫。“诸儿时时闯入闺中，挨坐床头，遍体抚摩，指问疾苦，但耳目之际，仅不及乱。”齐僖公闻之传言，心中大惊，在诸儿加冠之后，匆匆为其娶了宋女为妃。孟姜再受打击，心生绝望。恰逢太子忽率领郑国的军队，帮助齐国打败了入侵的北戎部落，齐僖公重提婚事，仍是拒绝，史书记载，太子忽是这样拒绝的：以前没有帮齐国忙的时候，我都不敢娶齐侯的女儿。今天奉了父王之命来解救齐国之难，娶了妻子回去，这不是用郑国的军队换取自己的婚姻吗？郑国百姓会怎么说我！

《毛诗序》却不以为然：“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娶，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依《毛诗序》的观点，“有女”之女与“彼美”之女应是两个人。各种理由实在难以圈点，无论人物到底是谁，诗中以男子的语气赞美女子的美丽，这一点是毫无争论的。诗人从容颜、行动、穿戴以及内在等方面进行描写，同《诗经》中写平民的恋爱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手法。

值得一提的是，《有女同车》对于美女摹形传神的描写，对后世影响很大，清姚际恒《诗经通论》指出宋玉《神女赋》“婉若游龙乘云翔”、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若将飞而未翔”等句，皆发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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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

10、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xí）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jū）。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译文:

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池里有美艳的荷花。没见到子都美男子啊，偏遇见你这个小狂徒。

山上有挺拔的青松，池里有丛生的水荭。没见到子充好男儿啊，偏遇见你这个小狡童。

注释:

①扶苏：树木名。

②隰：洼地。

③子都：古代美男子。

④狂且（jū）：丑陋的狂童。

⑤桥：通“乔”，高大。

⑥游龙：水草名，又名水红。

⑦子充：古代良人名。

⑧狡童：狡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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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后人称郑国是情歌的沃土，是不无道理的。这首《山有扶苏》首章与末章都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山有乔松，隰有游龙”这样的句式起始，描写的尽是山中的树，低谷的花，并未见一人。

其实这并不是情侣约会的地点和景色的描写，因为在《诗经》中，“山有……，隰有……”是常用的起兴句式。如《北邶·简兮》中有“山有榛，隰有苓”；《唐风·山有枢》中有“山有枢，隰有榆”、“山有漆，隰有栗”等。

《毛诗序》中明确提出“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这里就是一个典型的起兴。清代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诗非兴会不能作。或因物以起兴，或因时而感兴，皆兴也。”清代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也说：“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意相关也。”本诗中的起兴就是如此，与后文的故事并不相关。

当然，无论是生长在山上的扶苏树、松树，还是盛开在水中的荷花、水红，这些美丽的植物都是诗不可或缺的部分。正是“兴“的存在，才让《诗经》中大多出自寻常生活的诗作拥有了绝美的意境。

这是一首情人约会时打情骂俏的有趣场景，然而，这样简单的内容却因时代的久远而被后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被许多名家解释出了重重含义。

《毛诗序》：“《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认为这首诗是讥刺郑昭公忽的，这种解说显然没有得到广泛的流传与认同。今人高亨《诗经今注》以为这诗写“一个姑娘到野外去，没见到自己的恋人，却遇着一个恶少来调戏她”，这样的解说显然也不在情理之中。

而朱熹则认为《山有扶苏》是“男女戏谑之辞”。这种说法已经接近诗旨。所谓“戏”，即打情骂俏之意。自此，后人对《山有扶苏》的解释达成比较一致的意见，“这是一位女子与爱人欢会时，向对方唱出的戏谑嘲笑的短歌”之类的说法，便脱胎于朱熹之说，吸其精华而承继之。

短短的两章，却众说纷纭，不禁让人们还未读诗便困惑起来。实际上，回归诗的本义，从诗中看到的便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调皮地骂俏的场面，女主角定是个生性好强却不失情调的年轻姑娘，等不见心上人来赴约心生焦急与不满。恋人姗姗来迟，姑娘心里欣喜，嘴里却骂道：子都那样的美男没有来，却来了个你这样的狂妄之徒；子充那样的良人还没等到，你这样的狡狯少年却来了！将“子充”、“子都”这种古代的美男子放在言语之中，以对恋人的迟来表示不满，可见当时的男女们已具有了很高的审美水平和恋爱的心得。处于热恋中的古代青年男女，表达在欢会中的愉悦心情时，可谓不拘一格，也不仅仅停留于平铺直叙的倾诉。诗中所描写的那种俏骂，把小儿女热恋时的情态刻画得入木三分。“狂”与“狡”并不是褒义词，但也不是真正的贬低，故意戏谑所爱的人，恐怕是每个女孩子对心上人撒娇的本性。

由此可见，《诗经》中的爱情诗不仅有唯美、有伤感、有温馨，也有这般的活泼与自然的人性流露，《山有扶苏》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约会画面。正是这些生动的人物、各具特色的性格、语言与爱情的融合，才让《诗经》保持了流传千古而不褪其色的无穷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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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一

11、萚（tuò） 兮

萚（tuò）兮萚兮，风其吹女（rǔ）。叔兮伯兮，倡予和女！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译文:

落叶落叶往下掉，秋风吹你轻轻飘。诸位欢聚小伙子，我来先唱你和调。

落叶落叶往下掉，秋风吹你轻轻飘。对面欢快小伙子，我先唱啊你和调。

注释:

①萚（tuò）：脱落的木叶。

②女（rǔ）：同“汝”。

③倡：同“唱”。

④漂：同“飘”。

⑤要：成，指歌的收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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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萚兮》的文辞极为简单——落叶而知秋，生命与青春的凋零，以有对亲情的渴望。就是这种单纯的歌谣，古老却有异常的生命力。自《萚兮》，便有楚辞《九歌·湘夫人》的“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有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更有现代徐志摩的《落叶小唱》与之遥相呼应。因为《萚兮》抒发了人生最基本的两种情绪：对于流逝不回的岁月的留恋，以及在孤苦寂寞中对于感情的渴望。这种人类固有的情感，无论多久都不会过时。

这首用现代观点来看十分具有意境美感的小诗却不被先人看好。《毛诗序》这样说：“《萚兮》，刺忽（郑昭公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实在牵强。朱熹《诗集传》以为：“此淫女之词。”实在诗中主人公性别为男为女，本无从辨别，“淫”字更不知从何说起。由此看来，对诗的品评，后人往往加入历史的或时代的色彩。以后世之意“逆”当时之“志”，这种作法的可行性还是见仁见智，而我们读诗，还是要据以文本，以美好之心去度美好之诗。

“萚兮萚兮”，在这样的起兴之后，“风其吹（漂）女”这一诗意而浪漫的落叶飞舞的图画上映了，然后诗人的唱叹便戛然而止，让人觉着从飘落的落叶中看到了时光无情的流失，进而又意识到这是生生无奈的事情，多说无益。而后“叔兮伯兮，倡予和（要）女”，寂寞油然而生无从排遣。茫茫人世，谁会与你唱和？谁能与你惺惺相惜？这都是心灵徒然的呼唤而已吧。由此可见，这一支古老而简练的歌，浸润着很深的秋之悲凉以及生命深处的荒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萚兮》写落叶，却也写出了不同的味道。倘若不执著于秋之悲凉，就会发现，这首诗并不写落叶的模样，而只提及它的零落飘摇，好比歌之舞之，积极欢快。在《诗经》的时代，普通民众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劳动生活，少有外界的战争等干扰，所以先民们的心态大多乐观向上。在淳朴的民众看来，秋天不仅是万物开始萧瑟的季节，同时还是收获的季节，因此乐观的成分占据了上风，也正因为如此，诗在抒发了秋之遗憾之后，写到了男女对唱的情景，又回到了积极的情绪上。

清秋易凉本就容易令多情的人触动心中伤感的神经，衍生出人生短暂、时光易逝的嗟叹。《萚兮》以落叶起兴，由景入情，简洁中蕴涵着几多人生的无奈，需要用一生的阅历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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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二

12、狡 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译文:

那个滑头小伙子，为何不和我说话？都是因你的缘故，使我饭也吃不下。

那个滑头小伙子，为何不与我共餐？都是因你的缘故，使我觉也睡不安。

注释:

①狡童：狡猾的少年。

②维：因为。

③息：安稳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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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爱情总是让人欢喜让人忧。你侬我侬时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能为你摘下，而斗气吵架时又食难下咽、夜不能寐，久久难以释怀。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因为彼此在乎对方，所以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动作或表情，都牵动着另一半的心。《狡童》里的情侣似乎闹了什么矛盾，生气冷战，男子每一个冷漠的表情都让那女子痛苦不已，寝食难安。

《狡童》的主旨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历来没有过多纷争。全诗共两章，浅显易懂。大致是说一对情侣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点矛盾，两人都矜持着不跟对方说话，但是可怜的女孩总是用眼睛偷偷瞄着男子，那男子每一个冰冷的表情和动作都像一把尖刀直刺她的心房，让她伤心不已。爱情最怕的是冷战，它不比“热战”那样迅疾猛烈，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是久久地、慢慢地深入人的心里。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用“狡猾”形容这个男子也着实好笑，有一种似嗔似喜的感觉。好像在撒娇，又好像对这个男子又爱又恨。有一种说法认为“狡”通“佼”，取强壮俊美之意；若按这种意思理解“彼狡童兮”，说的就是：“那个强壮漂亮的小伙子啊……”

无论哪种解释都表现出一种骂中有爱、恨中带恋、爱恨交织的复杂细微的情感。所谓“若忿，若憾，若谑，若真，情之至也”（陈继揆《读风臆补》）。闭目细想，似乎能感觉这个女子正柔声细语地指责那男子：“你这个狡猾的小子啊，竟然不跟我说话，本来没有大多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害得我食难下咽。”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你这个狡猾的小子啊，竟然还不跟我一起吃饭，我想不透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都是因为你，弄得我精力憔悴，夜不能寐。仔细判断，两人的矛盾好像不但没有冰释，反而进一步激化了。从开始的时候是“不与我言兮”升级到后来的“不与我食兮”，先是由开始的不理不睬，到最后的分而食之，让我们不得不怀疑这个男子的动机，他是否想借吵架之由与女子彻底决裂也未曾可知。

《狡童》在运用了复沓的写作手法的同时，还运用了循序渐进的结构方式，使全诗非常有层次。从“不与我言”到“不与我食”形象生动地表现了这对恋人之间矛盾的白热化。寥寥几笔展现了一个逐步从冷淡到疏离的发展过程。

全诗还有一大亮点就是叙述时人称的改变。从开篇第一句的“彼狡童兮”到后来的“维子之故”很明显从第三人称转到了第二人称，可以说从间接的呼告直接转到了直接的呼告。从文章的暗含之意中不难体会出，这个女子柔情似水，话里话外都表示出她仍对这份爱情充满渴望。纵使冷漠在他们之间形成阻碍，还是不能熄灭她对心爱男子的爱情之火。

这首诗是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对男子“怜惜”的责备，无关痛痒。《诗经》中表达爱情的诗篇数不胜数，无论是《氓》中性格刚强的女子对丈夫的痛诉，还是《将仲子》中相会时又怕别人说闲话的羞怯，同一个主题有时会在许多篇章中都有体现，而这篇《狡童》则开创了一个新的主题，即青年男女闹矛盾时的心理描写。

爱里有幸福和甜蜜、有关心和惦念、有生气和暴怒、也有相守和背叛。纵然时间在变、环境在变、地点在变、服饰在变、语言在变，不变的是这爱的意义。从两千多年前的先秦到今天，爱的内容依然是那样隽永。聪明的男人永远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像《狡童》里的女子那样食难下咽，夜不能寐，他会在适当的时机伸开忍让的双臂。阴雨的日子谁都会有，谁敢保证自己的天空永远万里无云？爱情就是这样，似惊而喜、似喜而悲。有矛盾的时候两个人静下来好好谈一谈，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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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9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三

13、褰（qiān） 裳

子惠思我，褰（qiān）裳涉溱（zhēn）。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jū）！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wěi）。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译文:

你若爱我想念我，赶快提衣蹚溱河。你若不再想念我，岂无别人来找我？你真是个傻哥哥！

你若爱我想念我，赶快提衣蹚洧河。你若不再想念我，岂无别的少年哥？你真是个傻哥哥！

注释:

①惠：见爱，即爱我。

②褰（qiān）裳：提起下衣。溱（zhēn）：郑国水名出密县境，东北流至新郑县，与淆水合。

③不我思：不思念我。

④狂童：谑称，犹言“傻小子”。且：语气助词。

⑤洧（wěi）：郑国水名，发源于今河南登封阳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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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南方的女人总留给人阴柔之美的印象，北方的女人却是大气爽朗的化身。《褰裳》是一首采自郑国的诗歌，郑国是周朝分封的诸侯国之一，位于现在的陕西一带，后东迁都新郑，也就是现在的河南，皆属于北方范畴。这首诗就形象而生动地刻画了北方女子旷达乐观的情怀。

《毛诗序》对其主旨的探究是：“《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这一观点是从《左传》中得出，子大叔赋《褰裳》，借以试探晋国的态度。《毛诗序》的探寻总是与政治有关，看其见解枯燥乏味，不免失去了诗歌原本的美意。

本诗所述就是一个开朗豪爽的女子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但她没有以往《诗经》所述女子的那份矜持和羞怯，而是快人快语，爽朗泼辣。她没把思念藏掖在心中，而是大胆地表达出来，这种豪爽令人瞠目结舌，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赞叹。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你要是想我爱我，那就立刻提起衣裳的前后襟，趟过这宽阔的溱河来看我。这是开篇第一句，读起来有几分赫然，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开篇第一句。开门见山、无渲染、无点缀、直接点题，真是快人快语，干脆利落。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你以为你不想我，就没有别人再想我了吗？狂妄的小子，不要把你自己想得太高高在上，即便没有你，我的生活依然精彩。这三句话简直不能用快人快语来形容，几近泼辣和野蛮。女子一再使用近似强迫的口气警告离家在外的男子：她不怕被抛弃。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这一段内容与第一段基本一致。你要是思念我啊，你就痛痛快快地卷起衣角，趟过这清澈的洧河。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犹豫不决，你不再喜欢我了，难道就没有男人再喜欢我了？你这个轻狂的小子啊，简直是狂妄至极。

深入全诗来看，女主人公其实也是悲凉的，因为这个男子始终还是没来看望她。而她这些锋利尖锐的话也无非都是气话，只是少了其他女子的哭哭啼啼，坚强的外表下或许仍有一颗脆弱不堪一击的心。

全诗一开头便毫无铺垫和渲染，直接开门见山地叙述，这种写作手法在《诗经》当中并不多见。且这首诗语言干脆利落，富有个性，用字虽少但每字都有其表现的内容，无一字多余，也无一字可删。

这首诗塑造了一个心直口快、爽朗、泼辣的北方女子形象。无论是开头“子惠思我，褰裳涉溱”的直截了当，还是结尾“狂童之狂也且”的野蛮与讽刺，都让人觉得闻其语似见其人。“狂童之狂也且”这句话里含有讽刺之意，而且带有几分狡黠和戏谑。

《褰裳》一诗的诗风热烈奔放，活泼轻快。描写人物的写作方法有很多，但作者选用的是最具传神功能的语言描写，语言描写往往能使一个人鲜活起来，尤其诗中这种个性十足的语言，更是向人们生动展示了一个自信、自强、打不败的女中豪杰的形象。

在以“男子是天”的古代婚姻观念里，这等豪放不羁的女子实不多见，她大胆地向礼教提出挑战。后人无从知晓那男子是否回来去看望她，但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言语早已让人折服。她告别了婚姻中弱女子被遗弃时悲悲戚戚的姿态，而完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的男人下了最后通牒。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勇气和昂扬向上的乐观，让人心生敬意，给所有恋爱中或婚姻中的弱女子敲响了独立自主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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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四

14、丰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

衣锦褧（jiǒng）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裳锦褧（jiǒng）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译文:

难忘你人物好丰采，你曾在巷中久等待，没跟你同走悔不该。

难忘你健美好身材，你曾在堂中久等待，没和你同去悔不该。

锦缎衣服身上穿，外面罩着锦绣衫。叔呀伯呀赶快来，驾车接我同回还。

外面罩着锦绣衫，锦缎衣服里面穿。叔呀伯呀赶快来，驾车接我同归还。

注释:

①丰：丰满，标致。

②俟：等候。

③送：致女，以女授婿。

④昌：健壮。

⑤将：同行。

⑥衣：动词，穿。褧（jiǒng）衣：用绢或麻纱制作的罩衫。

⑦叔、伯：古代女子对丈夫、情人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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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丰》开篇就奠定好了全诗的感情基调，一个“悔”字点明了文章的主旨。这正是一首倾诉悔恨的诗。

《毛诗序》：“《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毛诗序》将《丰》定位为一首女子淫行诗，认为这首诗正是讽刺女子的淫乱，这对男女阴阳不和，致使婚姻不完美甚至有裂痕。

今天的学者认为这首诗写“男子来提亲，女子没答应，后来却又后悔不已”。至于女子为何当初没有答应男子的求婚，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当男子去女子家提亲时，女子矜持害羞没有爽快答应，或者当时正好与男子赌气故意不吭声，还有一种可能是父母不情愿，甚至从中作梗等因素造成。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身材魁梧，体格健硕，在巷口痴痴地等着我，现在想想我是多么后悔当时没有过去。细想想，他一定在那儿来来回回，徘徊不定，因为还没有等到我的答复，他不甘心就那么走掉。这是以一个女子回忆往昔的口吻来叙述的，从这里的一字一句可以看出，女子对自己当初愚蠢的决定后悔不已。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想想你的容貌是那么的相貌堂堂，端正标致。那天你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华丽的衣衫更显你的风流倜傥。你一直在厅堂里面焦急地等着我的回复，而我现在是多么后悔当初没有果断地作出决定。诗中的女主人公对男子的容貌还记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出于爱情还是处于对当初决定的后悔，都不难看出，她日日夜夜都思念着这位英俊的男子。第一章与第二章，诗人运用了细节描写，尤其是通过女主人公的话语对男子进行肖像描写，突出了女子满腹的悔很之情，使人仿佛都可以听到她的声声叹息。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这是多么美丽的衣服，每一件都金灿灿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两句实际上是女子对自己穿上婚宴礼服的幻想，大红袍子上绣着活灵活现的凤凰，整个轮廓用金边镶嵌着。礼服外面还有一个外套，也可以说成是披肩。精致的衣服往往都有华丽的外套衬着。“叔兮伯兮，驾予与行。”叔啊和伯啊，驾车和我同行吧。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这一段几乎是对上一段的重复和强调，美丽的衣服一件件，个个鲜艳又耀眼，金银花边真耀眼，搭配外套更可爱。女主人公对爱情真是极度渴望，她多想穿上那华丽的婚宴礼服，这几句将她急迫恳切的心情刻画得淋漓尽致。“叔兮伯兮，驾予与归。”叔啊伯啊，快快驾上美丽的车，绑上绣满鸳鸯的大红布，和我一同归。

诗人对诗篇的安排称得上独具匠心，前两章是对过去事情的回忆，当男子来向女方提亲时，女子犹豫不决迟迟不给对方答复，不管原因是什么，毋庸置疑的是，男子尔后便没有再来。而现在男子不再提着聘礼来迎娶她时，她却心急如焚，后悔当初愚蠢的决定。

想想那句“女人心，海底针”，现在看来的确不假，若是当初大方干脆地答应，现在又何必自寻烦恼呢？第三章和第四章则是对上两章的大逆转，这是情感上的一大跳跃。这两章是对未来的幻想和憧憬，女子幻想着男子驾车来迎娶她，而她穿上富丽堂皇的嫁衣等待他。整首诗给了读者一个想象的空间，让读者乘坐时光机器，回顾过去和憧憬未来。

诗中所有的情景都来自于对女主公心理的描写，读者完完全全可以通过对主人公内心的窥探，了解她那份因为满腹悔恨而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的复杂心情。主人公没有祝英台的那份果断，更没有“与君化蝶”的那份勇气，她只是默默地、慢慢地接受眼前这个可悲而又不可改变的命运。但她并没有把生活看成是暗无天日的黑洞，而是仿佛在缝隙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就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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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1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五

15、东门之墠（shàn）

东门之墠（shàn），茹藘（rú lǘ）在阪（bǎn）。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译文:

东门附近有广场，茜草沿着山坡长。他家离我近咫尺，而人却像在远方。

东门附近种板栗，房屋栋栋排得齐。哪会对你不想念，不肯亲近只是你。

注释:

①墠（shàn）：土坪，铲平的地。

②茹藘（rú lǘ）：草名，即茜草，可染红色。阪（bǎn）：小山坡。

③迩：近。

④有践：行列整齐的样子。

⑤即：就，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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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印度伟大诗人泰戈尔曾经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却还得故意装做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而是面对爱你的人，用冷漠的心，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的确如此，心灵上的距离往往要比实际距离更远、更宽、更难以逾越。

《东门之墠》是一首典型的爱情诗。对于这首诗的主旨历来争论较少，《毛诗序》评价曰：“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汉代著名注解家郑笺也拓展道，此为“女欲奔男之辞”。这首诗的情味很浓厚，所以理解为爱情诗是理所应当的，时至今日都无二论。

从“子不我即”等句来看，这首诗是以女子的口吻叙述的，诗中略带埋怨的口气。原来她与心上人的住所离得很近，但是两人却很疏远，她心里想着他，而男子却从来没有来看望过她，所以她禁不住埋怨他。

全诗篇幅较短，短小精悍但却意味深长，“东门之墠，茹藘在阪。”若要读懂此句，首先要明白两个概念，第一个是“墠”，指的是经过清除平整的土地。第二个是“茹藘”，这是一种草本植物。东门之外有一块像广场一样开阔见方的平整土地，茂盛的茜草疯狂地生长着，爬满了这块土地的斜坡。这两句交代了地点以及事件发生的周围环境。“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从你居住的地方到我家仅仅几步之遥，可是感觉心就像隔了一堵墙一样遥远。这两句便是诗的症结所在，精练的语言道出了诗的矛盾之处，也就是说两人实际距离与心理距离不成正比。

第二段句式与第一段基本一致，但在措辞上并不是简单更换几字，而是内容上的升华。“东门之栗，有践家室。”东门之外有一株株高大的栗树，饱满圆润的栗子着实惹人喜爱，小屋子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坐落在那里。这两句与“东门之墠，茹藘在阪”作用相当，也是交代住处。“岂不尔思，子不我即。”我们两家相隔如此之近，可是你却吝啬得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更别提来我家看望我，我整天在家里眼巴巴地期盼你来，可你终究没能来，让我急得焦头烂额。

一篇文章也好，诗歌也罢，环境描写既能交代事情发生的地点或背景，又能渲染气氛，烘托人物的心情，增强文章的真实性，使文章错落有致。“东门之墠，茹藘在阪”是对男子家外部的环境描写，男子家从外观来看，有一道长长的土坪，山坡上长满了葱葱郁郁的茜草。这是《诗经》当中常见的手法，这种描写手法的目的主要有两种：一个是起兴，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也就是说“言在此而意在彼”，环境上的描写不过是为了引出下文。

还有一个功用就是渲染气氛。从土坪和杂草来看似有悲凉之感，通过阅读下文可知，全诗所写之事本就不是什么喜庆之事，所以这段环境描写恰好渲染了这种萧瑟荒凉的气氛。第二段的环境描写也不例外：“东门之栗，有践家室。”这段环境描写从男子的家转移到女子的家，这是女子家的外部情况，房屋外面长满了栗子。在《诗经》中“栗”的象征意义与“婚嫁”有关，看着房屋外这些景象，也就更勾起了女主人公渴望心上人看望她的那份情思。

常言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诗便是如此，虽然短小精悍，但首尾呼应、结构严谨、浑然一体。第一段采取虚实结合的方法，给读者以想象的空间。“其室则迩”是实写，实实在在交代了客观情况，讲的就是两家的实际距离，没有一点虚假和修饰。而紧跟着的一句“其人甚远”则是虚写，强调的是心理状况，有想象和夸张的空间。这样一来，全诗一张一弛，节制有度，耐人寻味。

很多时候真正让人冷漠的不是实际距离的远近，而是心灵上是否有隔膜。就像《东门之墠》中，两人各自的家再近，也无法拉近心的遥远。日常生活当中也是如此，无论是友人还是恋人，只有真正地走进彼此的心房，才能在根本上拉近两人的距离，哪怕是天各一方，也能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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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2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六

16、风 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jiē）。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chōu）？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译文:

风雨交加冷凄凄，鸡儿寻伴鸣叽叽。终于看见君子归，烦乱心绪怎不息？

风狂雨骤声潇潇，鸡儿寻伴声胶胶。终于看见君子归，相思之病怎不消？

风雨连连天昏濛，鸡儿报晓鸣不停。终于看见君子归，心里怎能不高兴？

注释:

①喈（jiē）喈：鸡鸣声。

②胡：何。夷：同“怡”，悦。

③瘳（chōu）：病愈，此处是指愁思满怀的心病消除。

④晦：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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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风雨》一诗单从题目上来看，没有一点与人相关的信息。风和雨是常见的自然气象，所以很难从题目上掌握到什么重要信息。《毛诗序》曰：“《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毛诗序》认为这是一首女子思君之作，风雨则暗示着风雨飘远的山河。郑笺又对《毛诗》的观点加以引申曰：“兴者，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也是说君子身居乱世却不改气节风度，大致意思与《毛诗序》所述一致。

《风雨》一诗的情境是：在一个风雨大作、天色阴沉的日子里，女主人公一人在家，孤单害怕，再加上外面的雄鸡一直叫个不停，于是增加了她对远在他乡的丈夫的思念，哪曾想说曹操曹操到，丈夫就在这时回来了，女子很开心，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从这一句不难看出，此诗开头就以风雨和鸡鸣起兴。外面电闪雷鸣，北风呼呼地刮，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棂上，组成一首不规则的乐曲，雄鸡不知是被雷声吓到还是怎么回事，不停地鸣叫着。常言道“一切景语皆情语”，作者不会平白无故地浪费笔墨描写景物，这些景物的背后其实都暗藏着一种思想感情，此处的“风雨”、“鸡鸣”无不渲染了一种灰色阴暗的气氛，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每到这样的天气她便最想念丈夫，想着想着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简直做梦一般，心上人奇迹般出现在女子的眼前，也不知这女子是吓到了还是太惊喜，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这一段无论是在句式上还是句子上都是对上一段的复沓，只在个别字上有所改动。风雨潇潇，缠缠绵绵地交织在一起，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雄鸡也跟着凑热闹，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大，混着外面的风雨声，嘈杂至极。此时的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多么的悲凉，可怕的寂寞让她更加怀念自己的丈夫，可是谁能想到就在这会丈夫忽然到家了，刹那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所有的烦恼忧愁都化为乌有，简直就像去了一大块心病一样轻松自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是全诗最后一章，与前两章大同小异，只是在思想感情上有所加深。大雨倾盆前总是有很多前兆，先是一朵朵黑压压的云朵布满整个天空，里面不知装了多少雨滴，空气很稀薄让人喘不上来气，尔后便是丝丝凉风。这就宣告着大雨马上来临，雄鸡在外面叫个不停，在女子万念俱灰之际，丈夫回来了，她高兴得简直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

全诗共三章，章章复沓，反复吟咏，一唱三叹使全诗具有丰富的艺术韵味。细细品味，文章刚一开始通过狂风暴雨和让人心烦的鸡叫声渲染了一种风雨交加、夜不能寐、阴暗、悲凉的气氛，但到三四句突然笔锋一转，喜上眉梢。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作者利用哀景衬乐情，更加突出女子见到丈夫时那种雨过天晴的喜悦。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王夫之曾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种反衬的手法更加深和突出了喜悦的内容，而前者的悲仅仅是陪衬而已。

全诗多次出现叠词，如“凄凄”、“喈喈”、“潇潇”、“胶胶”这些叠字、双声、叠韵词语的使用，加强了语言的形象性和音乐性，渲染了风雨萧瑟的气氛，同时深化女子对男子思念的主题，更加深了细腻真挚的情感。此外，全诗层层递进，“云胡不夷”“云胡不瘳”“云胡不喜”中的“夷”、“瘳、”、“喜”三个字，真切地表现出女子见到丈夫后的心理过程。从首先震惊般的平静到后来像去了一块心病一样轻松自在，到最后喜不自胜喜出望外，可以看出女子内心活动的发展变化，一切进行得顺理成章而又浑然天成。《风雨》一诗无论从遣词造句还是句式章法上看，都不失为一篇上等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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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七

17、子 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译文: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思念。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把音信传？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找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的城楼上。一天不见你的面啊，好像有三月那样长！

注释:

①衿：襟，衣领。

②嗣音：传音讯。

③佩：这里指系佩玉的绶带。

④挑、达：走来走去的样子。

⑤城阙：城门两边的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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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曹操的这首《短歌行》的前两句便是从《子衿》中得到的灵感，不过曹操雄才大略，“新瓶盛陈酒”改了主旨，换了意境，借“子衿”抒发自己渴求贤人的心情。而《子衿》谱写的则是一曲热恋中的姑娘对情人的思念和等候情人来相会的恋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读起来朗朗上口，美丽动人。“子衿”的意思是“你的衣领”，最早指女子对心上人的爱称，后来指对知识分子、文人贤士的雅称。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难以忘记的是你那青色的衣领，那样整洁干净，它牵动着我悠悠的心，自从上次别离已有许久，你的样子和衣着我还依稀记得。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从第一章可以看出，不知什么原因让两人失去了联系，女子对这个不来看望她的男子满腹抱怨。而她没有去看他，却是出于女子的矜持和羞怯，在女子自己看来是情有可原的。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忘不了那青色的佩带，现在不知它是否还紧贴在你的身旁。上次离开这儿的时候，佩带还是那样的整洁干净。即使我没有去看你，你怎么就不知主动来看我？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刻骨的想念。

这一章大致是对上章的重复，以反复递进、层层深入的写法，将长相思之苦，提升到至极。从上段的“子衿”和本段的“子佩”都可以看出女子的心上人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人，纵不是官宦子弟，也绝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想你的心情抑制不住，你不来，我又不能过去找你，我就每天登上高高的城楼向远方眺望，希望能看见你的身影。一天见不到你的身影，就如同隔了三个月那么长。这一段寥寥几笔就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女主人公焦急难耐的心情。她等不了男子来看她，那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无尽的煎熬，于是她吃力地爬上城门两边的观楼，不时地向远处眺望。结尾的一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更是成了男女之间表达相思之情的千古绝唱。

此诗章法之妙历来被学者称颂。全诗只有三章，每章四句，每句四言，区区四十九字便将女子的思念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这全依赖于作者对心理描写的挖掘。

从全诗来看，从开篇对心上人衣服的描写到埋怨男子没来看她，都是主人公一系列心理活动的表现，第三章的“挑兮达兮，在城阙兮”更是表现了女子焦灼的心情。结尾一处的“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形象而生动地突出了女子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此后心理描写在文学作品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在《诗·王风·采葛》中也有类似的语句“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此以后便成了表达思念的妙语，虽有夸张，但唯美动人，千百年来为人们所传唱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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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八

18、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xiǎn）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入实迋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译文:

激扬的流水没有劲，不能飘走成捆荊。我娘家没有兄弟来撑腰，只有你我结同心。莫去相信人闲话，别人骗你有花样。

激扬的河水流过来，不能飘走成捆薪。我娘家没有兄弟来关怀，只有我二人相关爱。莫去相信人闲话，他人言语不可靠。

注释:

①扬：激扬。

②鲜（xiǎn）：缺少。

③迋：“诳”之借用，欺骗。

④信：诚信、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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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扬之水》其主旨至今没有明确定论，据《毛诗序》所说，是“闵无臣也”。朱熹认为是“淫者相谓”（《诗集传》）。而当代著名学者闻一多先生认为此诗是“将与妻别，临行劝勉之词”。闻一多先生精通古代文化，对很多诗词歌赋都有独到而精准的见解，他能切入表象看本质，尽管没有证据，也无法证明其观点正确与否，但这个解释读起来至少就不像《毛诗序》那样枯燥，又不像《诗集传》那样古板，他看到了诗里所诉其事跟爱情有关，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扬之水，不流束楚。”开篇以水起兴，小河沟的水再湍急啊，也冲不走成捆的柴火。纵使水流的速度再快，河水面积并不宽，对水边的柴火也不构成危害。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娘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给我撑腰，就算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和麻烦，也没有人帮我出谋划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安慰。这一句表现了女主人公无依无靠的处境，读起来让人怜惜不已。

“无信人之言，人实诳女。”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了别人的鬼话，吐沫淹死人啊。他们不知是什么目的，是包藏祸心还是要拆散你我，我都不清楚。总之，这些流言根本没有根据，简直就是歪曲事实，你千万不要断章取义上了贼人的当。

《诗经》这部伟大的诗歌总集，它凝聚了我国古代先民的智慧。除了“赋”、“比”、“兴”典型的写作手法之外，还有隐语和象征的手法。《诗经》中很多花鸟虫鱼都有其象征意义。比如“鸟”象征着爱情的坚贞和纯洁美好的感情。本诗当中也有隐语的出现，“楚”和“薪”直译都是柴火、木条之意，而实际上却与“婚爱”有关。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这一段几乎是对上一段的重复复沓，只把“楚”改成了“薪”，但实际上两字所表达的意思一致，只是为了使形式上看起来更美。奔流而下的流水啊，纵使你再疾再快，也冲不走那河边成捆的柴火。我从小就缺少兄弟姐妹的关怀，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有了什么困难都是我自己解决，没有亲人帮我出谋划策，更没有兄弟姐妹帮我抛头露面。外面传的流言飞语我也只能自己承担，纵使别人再怎么说我，你也要相信我，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脚正不怕鞋歪，我一生光明磊落，可以视流言于不顾，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坏人蒙蔽，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两章内容基本相同，是以一个女子或妻子的口吻，对远方男子倾诉，语言朴实，接近口语。读者可以真真切切体会到那种平民百姓的质朴和诚实。两章反复吟诵，用重复强调的手法，更真切地突出女子诚实善良的本质和对丈夫深深的依赖和眷恋。

在诗词句式上，这首诗还采用了参差不齐的句式结构，三言、四言、五言混用，好像是妻子害怕丈夫误会她，焦急又不假思索地解释，语言似乎没有来得及理顺和整理，就心急如焚地说了出来。近乎口语的表达方式却带有一种音乐美的韵味，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不论是纸婚还是金婚，维系婚姻之间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信任。信任是一根纽带，始终牵着两个人的心。《扬之水》中的男子可能在远方征战，也有可能戍守边疆，甚至还有可能在外经商。然而不管多远，只要他们俩彼此信任，将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飞语当作微乎其微的尘土，两人之间遥远的便仅仅是距离，而不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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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十九

19、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gǎo）衣綦（qí）巾，聊乐我员（yún)。

出其闉阇（yīn dūn），有女如荼（tú）。虽则如荼，匪我思且（jū）。缟（gǎo）衣茹藘（lǘ），聊可与娱。

译文:

我走出了城东门，只见女子多如云。虽然女子多如云，但不是我心上人。身着白衣绿裙人，才让我乐又亲近。

我走出了外城门，只见女子多如花。虽然女子多如花，但不是我爱的人。身着白衣红佩巾，才让我爱又欢欣。

注释:

①东门：城东门。

②如云：形容众多。

③匪：非。思存：想念。

④缟（gǎo）：白色。綦（qí）巾：暗绿色头巾。

⑤员：同“云”，语气助词。

⑥闉阇（yīn dūn）：外城门。

⑦荼（tú）：茅花，白色。茅花开时一片皆白，此亦形容女子众多。

⑧且（jū）：语气助词。

⑨茹藘（lǘ）：茜草，其根可制作绛红色染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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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唯一”在字典里的解释为“独一无二”，看似简单，但在爱情中要做到却难。《红楼梦》第九十一回中宝玉说过：“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后来这句话慢慢用来表现情侣间对爱忠贞的宣誓。《出其东门》将这个宣誓化成一首诗，表现了男子对意中人至死不渝的爱。

尽管古人认为这首诗的主旨是“闵乱”之作，即在郑国出现内乱时，国内兵荒马乱，一片人心惶惶，许多夫妻因为逃命或对爱的不忠贞纷纷离散。而这首诗是为了传达男主人公想保住他的妻儿老小而作。但从诗意来看，还是把这首诗划归恋人之间惺惺相惜的主题最为贴切。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不农耕的日子总是悠闲而自在的，漫步出了城东门，看到这边的美女如天上的云朵一样，时不时从身旁走过。“美女如云”就是从这来的。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虽然美女这么多，可是却没有能打动我心的人，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只有那个穿着白裙子系着暗绿色头巾的女子才是我心之所倾，只有她才能让我怦然心动。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这时候男子已经踱步至外城门，看见美女多得像山上的茅花一样，个个鲜艳夺目，香气袭人。无论是上文所提到的“如云”，还是本段的“如荼”，都是对美好的女子由衷的惊讶和赞叹。美丽的姑娘成群结队在街上闲走，像是一道道美丽的风景，勾起男主人公对心上人无尽的思念。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虽然美女这么多，可是却没有能打动我心的人，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只有那个穿着白裙子戴着鲜艳红色头巾的女子才是我心之所倾，只有她才能让我怦然心动。

全诗的意思很简单，而文字温雅灵动、气韵平和、通俗易懂，情思的清纯和恳挚丝丝进入人的心田。用“如云”和“如荼”形容美女数量之多，“如云”意在说明美女体态轻盈，有“飞燕”之美。“如荼”形容女子灿烂如花，夺人眼目。两章回环复沓，反复强调。这些都是主人公之所见所感，然而目的却是为了突出主人公在如此多的美女当中，仍能毫不动心，表现出他对爱情的专一和对心爱女子的痴情。

此外，这首诗在结构上也很讲究，前半部分是正面描写，后半部分连用了两个“虽则……匪我……”的转折句，转折句的目的就是为了强调和突出后半句的内容，男主人公坚定不移的神态和斩钉截铁的口气，表达着对那位“缟衣綦巾”的女子的情有独钟。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如此专一的爱，着实让人羡慕。

诗篇当中，男主人公对这个“缟衣綦巾”平凡女子坚定不移的爱让人钦佩。在那些盛装打扮、香气袭人的美女面前，主人公仍钟情于他的“缟衣綦巾”，有爱的支撑，再平凡也是独一无二，再朴素也是弥足珍贵。在那样一个男权和夫权至上的年代，一个男子能这么钟情、这么坚定、这么专一，实在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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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二十

20、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zāng）。

译文:

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亮闪闪。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又艳。不期而遇真正巧，正好适合我心愿。

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大又圆。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容颜。不期而遇真正巧，与她幽会两心欢。

注释:

①蔓：蔓延。

②零：降落。漙（tuán）：形容露水很多。

③清扬：目以清明为美，扬亦明也，此处形容眉目漂亮传神。婉：美好。

④邂逅：不期而遇。

⑤瀼（ráng）：形容露水很浓。

⑥臧：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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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邂逅”这一美妙的词语，出自于这篇《野有蔓草》。之后在《唐风·绸缪》中也有沿用：“今夕何夕，见此邂逅。”直到《后汉书》的“邂逅发露，祸及知亲”都有体现。即使是在现代，这个古老而曼妙的词语仍被沿用着，因为“邂逅”始终是爱情中最美的时刻。

关于此诗的主旨，《毛诗序》认为“《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这是《毛诗序》对其背景的研究，这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发生在那个战乱频繁的年代。《毛诗序》点评的一贯作风，便是将美好的事物打碎了呈现在人们眼前，给人一种缺陷美，让人心生惋惜。

而宋代的朱熹看到此诗时言道：“男女相遇于田野草蔓之间，故赋其所在以起兴。”能看到朱老夫子这样客观而又坦然的评论实在难得。的确，这首诗浪漫唯美，于千万人之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遇上，万般美好始从邂逅开始。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优美的诗句，可与《蒹葭》媲美。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时而团团如轮、时而飘飘如丝、时而绵绵如雪，清晨的露珠依在嫩绿的叶子上，阳光打在上面折射出七彩光芒。有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她长相秀丽清纯，最迷人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平生万种情思悉存眼底。

从第一章的“清扬婉兮”和第二章的“婉如清扬”中可以看出，这个女子满眼柔情、清纯透彻、眉目流转传情。曼妙的女子让诗中的男主人公一见倾心。“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世界上最美丽的时刻便是不期而遇之时。两颗惺惺相惜的心，碰撞出了火花。这两句将全诗推向了高潮，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这样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与诗中的男主人公不期而遇，这是缘分，更是上天注定。诗的第一章将人笼罩在一种浪漫唯美的世界里。

第二章与第一章的句式以及内容基本一致，形成了一种回环往复的复沓美。“野有蔓草，零露瀼瀼。”同样的方法，以景衬情。放眼望去野草遍地，由远及近，颜色由深及浅，阵阵微风吹来那些柔软的野草像波浪一样一层一层涌向远方。“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有位俏美人，清纯安静，她就像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地、清凉地穿过人的心扉，刹那间让人眼前一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席慕容曾说，一次邂逅是五百年前在佛前祷告才修来的缘分，今日他们的相遇必定都是前世的盼望。男主人公似乎难以抑制这份惊喜和兴奋，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恩赐”，他显得手足无措，只希望眼前的可人儿与他一同分享这份快乐和欣喜。

闻一多先生对《野有蔓草》的研究可谓是独到精辟，他对《野有蔓草》这首诗的理解是：“你可以想象到了深夜，露珠渐渐缀满了草地，草是初春的嫩芽，摸上去，满是清新的凉意。”闻一多先生的描绘极具诗情画意，他把整首诗的时间推到了夜间，真可谓是另辟蹊径，独有一番韵味。

这是一首委婉悠扬的抒情曲，先以“野草露珠”写景起兴，再对人物进行细致入微的肖像描写，最后抒情深入主题，一步一步由浅到深，衔接恰当，水到渠成。全诗共两章，每章六句，每句四言，其中夺人眼目的是诗中风光旖旎的大自然与人物的情感合二为一。诗以山野郊外作为背景，象征着一种对自由的向往，草肥露浓更意在描写情感的笃厚，达到了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的完美境界。很多学者一直在斟酌此诗所述之事是否真实，但不论是作者的主观臆想，还是在那岁月静好的年代确有此事，这首诗都不失为一种明亮而澄澈的光芒，静静地绽放在古老而神秘的华夏沃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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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晚读《诗经》风篇•郑风之二十一

21、溱 洧（zhēnwěi）

溱（zhēn）与洧（wěi），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jiān）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cú），且往观乎？洧之外，洵𬣙（xū）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译文:

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流淌向远方。男男女女城外游，手拿蕑草求吉祥。女说咱们去看看？男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毋相忘。

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洋洋真清亮。男男女女城外游，游人如织闹嚷嚷。女说咱们去看看？男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表情长。

注释:

①溱（zhēn）、洧（wěi）：郑国二水名。

②方：正。涣涣：河水解冻后的奔腾之貌。

③士与女：此处泛指男男女女。后文“士”、“女”则特指其中某青年男女。

④秉：执。蕳（jiān）：一种兰草。

⑤既：已经。且：同“徂”，去，往。

⑥且：再。

⑦洵：诚然，确实。𬣙（xū）：广阔。

⑧维：发语词。

⑨伊：发语词。相谑：互相调笑。

⑩勺药：一种香草，与今之木芍药不同。

⑪浏：水深而清之状。

⑫殷：众多。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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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溱洧》是《诗经·郑风》当中的名篇，溱和洧是两条河的名称。河水历来是诗家喜欢引用的对象，水的灵性在于它昭示了千古的诗心：柔顺、缥缈、浩瀚、汹涌……《溱洧》里阳春三月，河水清澈，一群小伙子小姑娘淌着清冽的河水，有说有笑，一边嬉戏一边互赠着礼品，气氛温暖，洋溢着爱的芬芳。

《溱洧》三言、四言、五言参之。“溱与洧，方涣涣兮。”这是开篇第一句，以溱水和洧水起兴。“涣涣”二字让人很容易想到一幅冰化雪消、桃花盛开的欣欣向荣的景色。阳春三月，白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条小河，最后流入那清澈的溱河、洧河。溱河、洧河涨满了潮，河水非常丰盈，仿佛要溢上岸一样。

“士与女，方秉蕳兮。”青年小伙子和这群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跳着蹦着，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散发幽香的兰花，好像是准备送给即将遇到的心上人。这段文字当中，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蕳”字，正是这些花花草草让这篇诗歌散发着爱的芳香，引人入胜。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看上去似乎是一问一答的形式，细细品味，犹如是女孩子对男孩提出的难题。她们刻意刁难这些男孩，好像是在测探他们的真心。姑娘们对那些男孩说道：“你能不能从这条河里游过去啊？”男孩子一点也不畏惧，从容不迫地答道：“这条河已经游过了。不妨再去走一走吧。”男孩子拗不过这些古灵精怪的丫头们，跟着她们一起来到了洧水河边。

“淆之外，洵[插图]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到了洧河边上，她们不禁感叹这个选择无比正确，果然没有白来一遭。这里地域辽阔，河水柔顺，在这嬉戏游玩的人特别多，她们相互朝对方泼水，这是多么快乐的一幕。无论是河水两岸还是河水中央到处挤满了男男女女，大家又是说又是笑，玩得不亦乐乎，在临行之时还相互赠送芍药以示情谊。

这是文章第一章，较《诗经》中的其他诗篇而言，篇幅较长，但是句意并不难理解，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春天万物复苏，是生命怒放的季节。杜甫在《丽人行》中曾吟咏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动物冬眠了一冬天，开春都要出来晒晒太阳，所以人更是不例外。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插图]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这是全诗第二段，大致内容与第一段一致，运用了《诗经》的常用手法：复沓。只是在个别词语上稍加改动。这群青年小伙子和姑娘们满怀兴致来到了溱河和洧河旁嬉戏，暮春三月，春光融融，溱河和洧河夹杂着刚刚融化的雪水，快乐地翻腾着一朵朵洁白的浪花，一层卷着一层，向下奔流。河流两岸的沙滩上，更是一番热闹的景象，经过了一冬的蛰伏，小伙子和姑娘们都出来活动筋骨，换上了薄薄的衣衫，更显得精神焕发。他们追着闹着，相互簇拥，人人手里拿着一束兰花，似乎正要准备送给心仪的人。

《毛诗序》按照它一贯的做法点评道：“《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然而从这首诗的内容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战乱的影子，男孩女孩们相互谈笑互赠香草，一派祥和安逸的景象，并非战乱时应该有的景象。所以《毛诗序》之说略有偏颇。到了宋代朱熹又将这美妙的诗歌大加指责：“郑卫之乐，皆为淫声。然以诗考之，卫诗三十有九，而淫奔之诗才四之一；郑诗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诗已不翅七之五。卫犹为男悦女之词，而郑皆为女惑男之语。卫人犹多刺讥惩创之意，而郑人几于荡然无复羞愧悔悟之萌。是则郑声之淫，有甚于卫矣。”在他心中这群在河边与男子嬉戏打闹的女子不知廉耻，有失风范，十足轻浮。

贯穿全诗的无疑就是那一弯春水，而那些“蕳”、“勺药”更不容忽视，它们是诗中男女表达爱意的道具。诗中有叙事，有对话，语言生动，感情真挚朴实，这样一首美轮美奂、欣欣向荣的诗歌被“卫道士”们打为“淫诗”，难道不是对诗歌本身的一种亵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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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一

1、鸡 鸣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hōng），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译文:

“公鸡喔喔已叫啦，上朝官员已到啦。”“这又不是公鸡叫，是那苍蝇嗡嗡闹。”

“东方曚曚已亮啦，官员已满朝堂啦。”“这又不是东方亮，是那明月有光芒。”

“虫子飞来响嗡嗡，乐意与你温好梦。”“上朝官员快散啦，你我岂不让人恨！”

注释:

①朝盈：上朝堂的官员已满。

②匪：不是。

③昌：盛，意味人多。

④薨（hōng）薨：飞虫的振翅声。

⑤会：会朝，上朝。

⑥无庶予子憎：庶几予子憎，庶几没有因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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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全诗共三章，每章四句，四言、五言掺杂而叙之，句式相互交错，有对话意味，有散文化的倾向。“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天色已亮，公鸡喔喔地叫唤，太阳也慢慢地爬上了山头。缕缕阳光投射到整间屋子里面，娇羞的女子推着身旁的男子告诉他外面天色已亮，公鸡已经开始报晓。群臣早朝人都到了。那男子睁开惺忪的眼睛向外看了一眼推脱道，那不是鸡鸣，是苍蝇嗡嗡地叫。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似的白色，照亮整个屋子。群臣全都上朝堂。这一章无非也是对上一章内容的重复，然而换了描写的对象，不拘泥于一个对象。使全诗看起来形式多变，新颖活泼。“匪东方之明，月出之光。”面对女子的催促，那男子又使出了同样的招数，答道，那不是东方的光亮，明明是月亮放出的皎洁之光，天色还早呢，再休息一会吧。丈夫懒散地推脱，故意把天明说成是月光，惹人发笑，把这一片段理解成夫妻之间的缱绻生活，实在再贴切不过了。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诗中的女主人公实在叫不醒那懒惰的男子，这时虫子从窗外飞来嗡嗡作响，男子借题发挥说道，虫子嗡嗡作响，咱们俩再睡一会吧。妻子无奈之下，只好说，你快起来吧，大家都各自忙开来了，你我在这磨蹭岂不是让人笑话和憎恶？丈夫贪恋衾被不起，妻子一番催促也是无可奈何。诗中语言朴素质朴，通俗而不庸俗，文中所述之事其实在日常生活中再常见不过，所以这正是真性情的流露，耐人寻味。

全诗独到之处还在于韵脚上的诸多技巧，全诗前两章都严格按照押韵进行，首章前两句都压“矣”字韵。后两句中的“鸣”与“声”紧紧压住韵脚。第二章与第一章的押韵状况是一致的，前两句同样压“矣”韵，后两句压的是同韵脚的“明”与“光”。而到了第三段一、二、四句同压一韵，唯留第三句，这有可能是语音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渐演变和发展，现代的读音与古代不一致，在古代应该是押韵的。

《毛诗序》认为这是一首表达“思贤妃”的诗歌，这一观点在古代一直影响深远，后世学者如宋代朱熹、清代方玉润都承袭此说，分别提出“赞美贤妃说”和“贤妇警夫早朝”说。然而这些解说都按着同一线路发展，未免给人一种牵强附会之感。直到现代著名学者钱锺书在其著作《管锥编》中提及的观点，才给人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他认为《鸡鸣》是“作男女对答之词”，这一评价很客观，把范围划得很宽泛，让人欣然接受。

可以说，这部诗歌从头到尾都洋溢着一种浪漫。试想一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时间一长就渐渐缺少了情趣，然而从这首诗当中不难看出“情调”二字。妻子叫丈夫起床时，丈夫非但没有埋怨和生气，而且幽默地打趣，这样的夫妻生活难道不是有滋有味的吗？婚姻是一本偌大而漫长的书，若没有情趣陪伴，再勤奋的人读的时间长了也会疲惫，所以要善于从生活中找到情趣，这样才能保持婚姻生活的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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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二

2、还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náo）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xuān）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náo）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náo）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zāng）兮。

译文:

对面这位大哥身手真敏捷啊！我进山打猎和他相逢在山凹。并肩协力追捕到两头小野兽，他连连打拱作揖夸我利落啊！

对面这位大哥身材长得好啊！我进山打猎和他相逢在山道。并肩协力追捕到两头公野兽，他连连打拱作揖夸我本领高！

对面这位大哥体魄好健壮啊！我进山打猎和他相逢在山南。并肩协力追捕到两匹狡猾狼，他连连打拱作揖夸我心地善！

注释:

①还：轻捷貌。

②峱（náo）：齐国山名，在今山东淄博。

③肩：三岁的兽。

④儇（xuān）：轻快便捷。

⑤茂：美，此处指善猎。

⑥牡：公兽。

⑦昌：指强有力。

⑧臧：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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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还》是一首关于两个初次见面的猎人协同打猎的山歌，短短数句，男人的直率、火热、友善、矫健，跃然于纸上。

这是一首叙事诗，猎人用简练的笔墨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而又生动。他外出打猎时遇上一个很出色的同行，两个人相互看重，并驱而行，协同猎取了两头狼，最后都为对方的能力所深深折服，相赞而归。回到家中，他激切地向家人夸耀那个猎人，开头就是赞扬“子之还兮”，表现出了其直率、风风火火。当然，在夸奖别人的同时，他也借别人的口吻夸耀了自己，“揖我谓我儇兮”，说对方作揖告别时夸赞自己能力超群，表现出了他的自信和可爱。

另一种说法是“子之还兮”为当面赞颂之辞。作者去峱山打猎，偶遇一位壮实的猎人，外表不凡，动作敏捷娴熟，强壮有力，真诚而又直接的作者心生喜欢，脱口赞扬。而后，他们并力捕兽，收获颇丰，最终告别之际，或是二人又相互赞扬一番，或是对方为了回应当初的夸赞，作揖寒暄而归，表现出浓浓的人情味，反映出当时人际关系的融洽、无隔阂。

两种情景，大致相似，都生动传神地描绘出一种直率和火热，把读者带到了那个质朴而又纯真的狩猎时代：男人们并力向前，初次见面就能性命相托；男子的阳刚和强壮成为最有力的性征诠释，以力为美，反映出健康而又明确的审美标准；人们的心底直率坦诚，没想过以全部功劳自居，不会因为分功不均而反目成仇，崇尚分享合作后的劳动成果；对自己认为的美好，对自己崇尚、敬佩的人事，毫无顾忌，毫不隐瞒，大声喊出心底的赞扬。随着这首简单的诗歌，当时生机勃勃、和睦太平的社会风俗，得以慢慢地浮现在我们面前。

这种美好，不仅在于作者所建构建的情境，也流淌于诗作的字里行间。“子”是对那位同行的敬称。“遭”字表明他们并非事先约定，只是邂逅相遇。首句开篇赞誉，突兀有力，更显真诚，真实表达了诗人由衷的仰慕之情。次句点明他们相遇的地点，第三句说他们共同合作，奋力追杀两只公狼。最后一句是猎后合作者对诗人的称誉：“揖我谓我儇（好、臧）兮。”诗人以“揖我”这一示敬的动作联系首句，表现两位壮士的情投意合、心意一致，这使得诗篇在结果上、情感上共同达到了圆满、欣喜的境地。第三句中，诗人只是俭省地交代过程“并驱从两肩（牡、狼）兮”，而没有具体说出逐猎的结果，但是从他兴奋的叙述中，读者完全可以读出他们的成功。这样的写法颇有好处：只需说出目标，不强调结果，因为成功是必然的，无须多言，充分体现出作者的自信；进一步俭省笔墨，使诗歌简练不拖沓，着笔于主干，忽视次要细节的描写，敲碎故事情节的连贯性，使得叙事更有跳跃感，更能调动读者的阅读情绪，体味作者当时的心绪，产生身临其境之感；以动感的追逐过程代替静态的结果，使得诗歌充满动感，符合猎人风风火火的性格和旺盛的生命激情。这一细节的处理，是高度自信和巧妙艺术手法的结合，充分体现了作者的性格特征。

诗作运用“赋”的手法，章节间回环复沓，仅易数字，相互补充，在简短的章节中极尽铺陈，以诉说的口吻，把作者所要表达的喜悦之情推向了高潮。方玉润《诗经原始》评论说：“‘子之还兮’，己誉人也；‘谓我儇兮’，人誉己也；‘并驱’，则人已皆与有能也。寥寥数语，自具分合变化之妙。猎固便捷，诗亦轻利，神乎技矣。”充分说明了其粗豪风格下的细腻质地，实为《诗经》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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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三

3、 著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译文:

我的郎恭谨等候在影壁前，冠上洁白丝绦垂在两耳边，缀饰的美玉悬荡在我眼前。

我的郎恭谨地等候在庭院，冠上青绿丝绦垂在两耳边，晶莹的美玉悬荡在我眼前。

我的郎恭谨等候在正堂前，冠上明黄丝绦垂在两耳边，精美的玉石悬荡在我眼前。

注释:

①著：古代富贵人家正门内有屏风，正门与屏风之间叫著。乎而：语尾助词。

②充耳：饰物，悬在冠之两侧。

③尚：加上。琼：赤玉。华：与后文的“莹”、“英”一样，均形容玉的光彩，因协韵而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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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著》是一首关于嫁娶方面的诗。该诗描绘了一个妇人回忆自己当年嫁入丈夫家时的场景。全诗共三章九个句子，写的都是新娘的眼中所见。诗人的描写非常的细致入微，从刚刚进入大门，到走到厅堂，非常富有层次感和画面感，体现出新娘对婚礼习俗的每一个细节都十分重视，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观察得很仔细。

此诗虽然风格独特，但《诗经》中的《还》就与此诗风格相近。两首诗都是采用“赋”的手法，语句上六、七言相互交错，并且句与句之间十分押韵。二者不同的是：《还》的每一句是以“兮”字收尾，而本诗是以“乎而”两个字的双语气词收尾，在情感表达上，让人觉得更有韵味，新婚夫妻之间那种柔情蜜意的气息借着这两个语气词娓娓萦绕在耳畔，与全诗所营造的甜蜜气氛非常贴合。

这首诗还有一个闪光之处，全诗九句话没有一句描绘新娘所要叙述之人。这种手法十分独特，惟妙惟肖地表现出了新娘在嫁入丈夫家时，喜悦、兴奋，又带一点紧张的心理活动。

当诗写到新娘踏进婆家大门那一刻时，新娘面对热闹的场面、起哄的人群漠不关心；对一拥而上想一睹她芳容的左邻右舍视而不见。因为此时，在新娘的眼中只有屏风后面，正在等待她到来的夫婿。“俟我于著乎而”、“俟我于庭乎而”、“俟我于堂乎而”，这三个句子是新娘在自述新郎在等待她的到来，可是新娘因为羞涩，欲言又止，始终不肯说出那个“他”，从这儿很形象地表现出了少女初嫁的情怀。不过，虽然新娘没有点出那个“他”，可是从“俟我”之中，仍能体味出这对小夫妻之间的绵绵情意和幸福。

接下来的两句更为巧妙，新娘走到了新郎身边，这时她本可以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把新郎官瞧个仔细，可是此刻周围都是宾客，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好意思抬起头仔细地观察呢？新娘羞涩地低着头，稍稍抬起眼角，瞟了一眼新郎，可是没看清，只看到了夫婿戴在头上的充耳和上面发光的玉，所以新娘就借着这两样事物想象新郎的模样和人品，用充耳来形容新郎的容貌，用玉的精美光泽来形容新郎的道德水平。这种不写正面，侧面烘托的方法，放在一对新婚燕尔的身上，以及这种特殊时刻的特殊环境中，让人觉得非常有趣、回味无穷，像一个精心编排过的情景小品，给人以丰富的联想，过目难忘。

《著》这首诗，还向今人展现了当年贵族子弟结婚的场景。如果想要了解几千年前的婚俗，还要参考一些古籍，像《仪礼·士昏礼》中就有记载：男方迎娶女方过门，等到新娘登上“婚车”之后，新郎要先亲自驾驶“婚车”，等到车轮子转满三圈之后，新郎才能将车交由车夫驾驶。这时，新郎也不能闲着，他要赶紧搭乘另一辆车，赶到自己家门口等候，等到新娘的婚车来了，新郎才可以按照当地的婚俗将新娘引入洞房。

本诗把一个古老婚礼写得非常有趣，惟妙惟肖。它从一个婚礼主角的角度出发，向我们重现了几千年前的婚礼场面，使读者没有了时间的跨度感，仿佛自己此刻已经置身于婚礼现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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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四

4、东方之日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tà）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译文:

太阳升起在东方，有位女子真漂亮来到我家在我荡。来到我家在我房，踩到我的膝头上。

月亮升起在东方，有位女子真漂亮，来到我家内门里。来到我家内门里，踩在我的脚跟前。

注释:

①姝：貌美。

②履：蹑，放轻脚步。即：相就，接近。

③闼：内门。

④发：走去，指蹑步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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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没有呆板礼教束缚的齐国，民风开放，在这里人们可以直接追求自己的幸福，即使是女子也可以主动追求心仪的男子，《东方之日》就是这样一首诗。在上古时代，社会风气并不拘谨，男女交往十分开通。齐女对爱情的执著正如“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这种为爱奋不顾身的精神，感染了后世很多的人。

这首诗描写了一个和男子热恋的齐国女子，主动来到了男子的家中，整日与他亲热，两人形影不离，恩爱非常。诗中运用男子口吻来描述这段爱情，他说出了女子的热情和对爱恋的热切，言语中没有淫邪。在爱情中，男女双方都非常的幸福，男子受到女子的青睐，感到非常的高兴，他尊重女子的情感，不会因为女子主动投怀送抱而看轻她。他们正大光明地倾诉衷情，体现出了《诗经》“思无邪”的本质。

头两句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起兴，诗人在早晨面对初升的旭日，晚间面对刚起的新月时，都会想到自己那美艳而温柔的情人，她既向朝阳一样艳丽而热烈，又像月光一样皎洁而恬静。他想到自己的情人是那样大胆热切地追求他，对他充满了柔情蜜意，为了他自荐枕席，和他在一起男欢女悦。所以每当日出东方时和月上梢头时，他心里一定会想起“彼姝者子”的形象。这时，他总是感到情意缱绻，朦朦胧胧，在他的心中，他的情人就是“在我室兮”。

二、三两句承接得非常自然。当男子对着朝阳和明月想着自己的情人，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时，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爱意，于是他将他们幽会的秘密脱口说了出来。他除了说出他的情人在他的卧室里，还描绘了他们相处的情景：“履我即兮”、“履我发兮”。从这两句话中，能感受到男子的幸福，同时对于女子能够这样爱恋自己，他感到颇为得意。他的心被爱情撩拨得激烈跳荡，所以诗中有六句诗都用了“我”字，这些都表现了男子的矜喜之情。

诗中每节一、三、四、五句押韵，与八个“兮”字组成韵脚，称为“联章韵”。每节的第三句和第四句又都是重复的，这样的写法让全诗读起来极有流连咏叹的情味。

关于本诗的主旨，《毛诗序》说：“《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孔颖达在《正义》中指出本诗是“刺齐哀公也”。何楷在《诗经世本古义》中说本诗是刺齐襄公也，他们都赞同《毛诗序》的观点。

朱谋炜在《诗故》中提出，这是一首“刺淫”的诗，他说：“旦而彼姝人室，日夕乃出，盖大夫妻出朝，而其君以无礼加之耳。”牟庭在《诗切》中提到，这是一首意在“刺不亲迎”的诗，他说：“刺不亲迎者，言有美女光艳照人，不知何自而来，如东方初出之日也。”

虽然各家的见解各不相同，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认同本诗是一首关于男女情事的诗。诗中充满了女子幽会的回忆，毫无疑问是一首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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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3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四五

5、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

东方未晞（xī），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jù）。不能辰夜，不夙（sù）则莫。

译文:

东方尚未露曙光，颠倒衣裤乱穿上。为啥颠倒衣裤乱穿上公家召唤太匆忙。

东方尚未露晨曦，颠倒衣裤乱穿上。为啥颠倒衣裤乱穿上，公家命令太焦急。

折下柳条围篱笆，临走还要瞪眼望。不分白天和黑夜，早出晚归真作孽。

注释:

①衣裳：古时上衣叫“衣”，下衣叫“裳”。

②晞（xī）：破晓，天刚亮。

③樊：篱笆。圃：菜园。

④狂夫：狂妄无知的人。瞿（jù）瞿：瞪视貌。

⑤辰：指白天。

⑥夙（sù）：早。莫：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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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东方未明》是周代百姓广为传唱的一首民歌，产自齐国京都地区。它揭露了当时统治阶级的残暴，诉说了奴隶们受压榨的痛苦生活，反映了奴隶阶级的反抗心声。

全诗三章，诗人巧妙地抓住了奴隶生活的一瞬间，展现出了一副悲惨而苦涩的画面：天还未亮，劳累到虚脱的人们仍兀自安睡，监工的吆喝声如平地惊雷，突然响起，催促上工。寂静的安睡，一下子被打破，劳工们个个惊醒，黑暗中手忙脚乱，穿衣颠倒，洋相出尽，犹如惊弓之鸟。

奴隶们的身心，都受到残酷的奴役，日常稍不留意，就会遭到严厉处罚，饱受皮肉之苦，监工长久残酷压迫的结果，正是这种场面。诗人借这一典型时刻，突出“颠倒衣裳”的典型细节，以小见大，将奴隶们的痛苦生活描摹得纤毫毕现。清牛运震《诗志》赞说，这一描写“奇语入神，写忽乱光景宛然”，并起到了以少总多的艺术效果。

前两章结构上回环复沓，只换几字，如“未明”与“未晞”、“衣裳”与“裳衣”、“颠之倒之”与“倒之颠之”、“召之”与“令之”，反复咏唱，一再渲染。这是歌唱时的和声，使诗在吟唱时显得回复重叠，余音袅袅，提升了主人公的感情基调，强化了诗篇的内涵。到此，奴隶们已不单单有恐惧和慌乱，长期的奴役生活，诱发了他们对自身命运和整个社会的思索，在他们身上，痛恨和觉醒已初现端倪：“自公召之”、“自公令之”。苦难的根源来自“公”——这些劳役者开始觉醒，发出了对当权者的不平之鸣。

这种明确而又愤激的指责，是作者直抒胸臆的呐喊，真实记录奴隶们的高呼和申诉，感情激越地表达了奴隶们的觉醒，也暗含了奴隶们势必抗争的决心，一定程度上真实再现了那个饱含压迫的时代。同时，这首诗抒发了下层阶级的愤懑，摹写出了一触即发的阶级矛盾，对统治阶级起到了强烈的揭露和批判作用，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极易引起读者共鸣。

控诉即已发出，但怨怒却没有就此终结，矛头直指当权者后，但作者还嫌不够，于是笔锋又回到现实，进一步摹写奴隶们的悲惨遭遇，使诗作的感情进一步郁结。第三章描写劳作的内容，半夜被驱赶起，砍柳枝编篱笆，“狂夫”瞪着大眼监视，令人反感和怨恨。“狂夫瞿瞿”，是个典型的细节描绘，把监工的凶恶嘴脸和盘托出，读来如在目前，有着很强的形象感。“不能辰夜，不夙则莫”，则指出劳役不但要起早晚睡，而且穷年累月莫不如是，使奴隶们生活境遇的悲惨凸显得无以复加。

这种生动的真实，跟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密不可分。在具体行文过程中，作者只是选取了典型的场景，既没有铺叙劳动者的辛酸，也没有扩展具体的劳动场面，只以简单的笔墨，勾勒出集中而又概括的画面，把奴隶们的悲惨生活描摹得惟妙惟肖，使人们如临其境，也使诗作呈现出极高的文学价值。

全诗三章，皆为四言句，每句两个音拍。前两章运用回环复沓的艺术手法，渲染环境气氛，突出事物特征。且以工整的排列，朗朗上口的语言形式，尽情抒发心中的抑郁情感，增强了音乐效果。第三章则转变风格，避免通篇一致的枯燥感，显得起伏有致，使得诗作情感得以持续叠加。诗作的另一突出特点是通篇明白晓畅，语言通俗易懂，“未明”、“颠倒”、“狂夫”、“不能”等，都是人们常用的口头语言，以此入诗，质朴自然，充满无限的生命力。

对于此篇的诗旨，历来亦不乏异声，据《毛诗序》解释：“《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壶氏不能掌其职焉。”把诗篇的矛头指向不称职的朝廷和官员。《郑笺》则说：“挈壶氏失漏刻之节，东方未明而以为明，故群臣促遽，颠倒衣裳。”说是掌管更漏的官员失职，导致错误，群臣以为上朝迟了，慌乱起床，颠倒衣服。一直到南宋朱熹亦是如此评论，没能还诗作本真。这都是对诗作的牵强附会，力争把经典与政治扯上关系，委实错误。现如今，人们已立足实际，用文学的方法解读《诗经》，真正把经典贴近生活和真实，准确把握了作者的赋诗意图，归还了《东方未明》的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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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六

6、南山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suí）。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hé）又怀止？

葛屦（jù）五两，冠緌（ruí）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艺（yì）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jú）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译文:

南山巍峨又高峻，雄狐缓步慢行走。鲁国大道坦又阔，文姜由这嫁他人。既然她嫁给鲁君为何你还思念她？

葛布麻鞋成双对，冠帽结带也一双。鲁国大道坦又阔，公主从此嫁他郎。既然她贵为国母，为何还眷恋着故乡？

种麻该当如何种？纵横耕耘有说法。娶妻应该如何娶？定要先和父母议。既然已经告宗庙，为何还要放纵她？

劈柴应该怎样做？没有利斧行不通。娶妻应该如何娶？少了媒人就不行。既然姻缘已结下，为何让她到娘家。

注释:

①南山：齐国山名，又名牛山。崔崔：山势高峻状。

②绥（suí）绥：求偶貌。

③有荡：即荡荡，平坦状。

④齐子：齐国的女儿（古代不论对男女美称均可称子），此处指齐襄公同父异的妹妹文姜。由归：从这儿出嫁。

⑤止：语气词，无义。

⑥怀：怀念。

⑦葛屦：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五：并列。

⑧緌（ruí）：帽带下垂的部分。帽带为丝绳所制，左右各一从耳边垂下，必要时可系在下巴上。

⑨庸：用。

⑩从：相从。

⑪艺（yì）：种植。

⑫衡从：“横纵”之异体，东西曰横，南北曰纵。亩：田垄。

⑬取：通“娶”。

⑭鞠（jú）：放任无束。

⑮析薪：砍柴。

⑯匪：通“非”。克：能、成功。

⑰极：（放纵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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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赏析这首诗之前，还必须要了解当时一段饱受非议的历史。春秋时期，齐国和鲁国联姻，齐襄公的同父异母妹妹文姜被嫁给了鲁桓公，但文姜不守妇道，与齐襄公有染，乱伦私通。齐国势大，鲁国势小，懦弱的鲁桓公敢怒不敢言。《左传》记载，公元前694年，鲁桓公要去齐国，夫人文姜要求同行，鲁桓公只得答应，文姜和齐襄公趁机相会。后来鲁桓公发觉，谴责了文姜，文姜便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便设宴款待桓公，趁机将桓公灌醉，然后让公子彭生在驾车送桓公回国的路上扼死了桓公。这件事暴露后，齐国百姓皆以为耻，这首诗便是在此情境下产生的。

对于这首诗主旨的评论，多依托于上述史料，《毛诗序》云：“《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意为襄公施禽兽行径，与其妹乱伦，大夫们痛心疾首，作诗刺之。不过，在这段历史背景中，不仅襄公可恨，鲁桓公的懦弱也同样可气。

古今学者大多认为这是一首讽刺齐襄公与鲁桓公的诗，诗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二两章，讥讽荒淫的齐襄公，第二部分则是三、四两章，是对鲁恒公的“怒其不争”。历来评论相对较统一，异议很少。

作者开篇描写雄狐对伴侣的渴望，用意在于影射齐襄公对文姜的觊觎之心。作者以南山和雄狐起兴，展示出一种高远深邃的画面：山高树茂，急切的雄狐四处穿梭，叫声连连。不仅把诗的背景拉得极其宏大，让人感到诗作肯定包含丰富的所指，又将齐襄公渴切的思想状态描摹殆尽，让其丑恶嘴脸暴露无遗。章末，又用反问进行了讽刺：“既然已经出嫁了，为什么还对那段私情念念不忘呢？”即是在问文姜，也是在问齐襄公，一箭双雕，意味深长。

第二章还是诉说前事，但在表达上更进一步。作者影射齐襄公和文姜乱伦的无耻行为时，从寻常事物入手，描述鞋子、帽带都必须搭配成双，借以说明世人都各有明确的配偶，所指明确而又表达隐晦，既达到讽刺对象的效果，又显得不露端倪。后半部分与第一章相似，使情感力度得到更深一步加强。

第三、四章转换角度，发表对鲁桓公的议论。作者成功运用“兴”的手法，以种麻前先整理田地、砍柴前要先准备刀斧这些日常劳动中的必然性，来说明娶妻必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进一层针砭实际，说明桓公既已明媒正娶了文姜，而又无法做文姜的主，放任她回娘家私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被搁浅、践踏，显得庸弱无能，文姜的无视礼法、胡作非为也跃然于纸上。

本诗在表达涉及政治、国君的问题时，用隐晦曲折的笔墨来讽刺针砭，避免了直白显露，并且能做到所指鲜明，内在意义一索可得。陈震《读诗识小录》谓其：“意紧局宽，布置入化，所谓不接形而接以神者。”说诗作主旨鲜明，但行文疏荡散致，布局合理，形散而神不散。陈继揆《读诗臆补》：“令其难以置对，的是妙文。”说其所指非常明确，但却让人无法抓住把柄。这些评论，都深得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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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四七

7、甫田

无田（diàn）甫田（tián），维莠（yǒu）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dāo）。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jié）。无思远人，劳心怛怛（dá）。

婉兮娈 (luán)兮，总角丱（guàn）兮。未几见兮，突而弁（biàn）兮。

译文:

大田宽广不能耕，野草高高太旺盛。不要思念远方人，惆怅难过心烦闷。

大田宽广不能耕，野草浓密长势旺。不要思念远方人，惆怅难过心怏怏。

可爱孩子让人怜，扎着小小羊角辫。仅仅几天未见面，忽带冠帽已成年。

注释:

①田（diàn）：治理。甫田（tián）：大田。

②莠：狗尾草。骄骄：高大貌。

③劳心：忧心。忉（dāo）忉：心有所失的样子，与下文“怛（dá）怛”同义。

④娈：貌美。

⑤总角：古代男孩将头发梳成两个髻。丱（guàn）：形容总角翘起之状。

⑥弁（biàn）：成人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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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甫田》以一位农妇的口吻，道出了她对丈夫深深的思念，情之深，时之久，突破了其能承受的底线。诗人以农家最寻常的事件和最普通的画面入诗，将镜头直接拉入广阔的农田，从田中又高又长的莠草着笔，给诗作展示了一幅荒芜的景象。

“甫田”一词，历来有争议，一说是寻常农田，一说为新开辟的农田。做寻常农田讲时，丈夫去了远方，家中缺少劳力，田里长满了深深的野草（维莠骄骄，维莠桀桀），女主人公面对此情此景，伤感万分，心生幽怨，不禁说道：“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桀桀），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怛怛）！”意思是今后我不再种地了，因为地已经荒了，我也不再想他了，因为思念只能增添烦忧！这是女子的牢骚语、反语、伤心语，正是其相思情切的表现。

“甫田”作新开垦农田讲时，女主人公就带上了坚强的色彩。这位辛劳的农妇，坚毅而自立，丈夫离开以后，她又独自开垦了很多的荒地，努力支撑着家用。但其中的痛苦，妇人也是勉力坚持，在承受不住时，她这样劝自己：“不要再开垦农田了，这么多的荒草，你真的支撑不住，就此停下吧；不要再思念他了，他走得这么远，归期渺渺，只能让你更加担忧，更加劳心。”这种明知无效的自劝，当然不会使心情释然，坚强的女主人公肯定会一如常故，开垦出更多的荒地，更多次地思念自己的夫君。

最后一段可以有三种解释，一则诗作笔锋转向，不再描摹农妇自我劝说，而是记述其孩子的成长过程，好似农妇幽幽自语后的画外音，给其相思的程度和时间加上了一些补充和解释。“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这几句在伤心农妇的身边展开了一幅画面，小孩子从“婉兮娈兮”成长为“总角丱兮”，继而成长得更快，变为“突而弁兮”。它概括了孩子的成长，也把时间的飞快流逝注入其中，女主人公的等待可见其久。另外，时间之所以会过得这么快，应该还有女主人的恍惚在里面。男人走了之后，日子再也不是日子，农妇变得孤独而又恓惶，对生活不再有起码的兴趣，对时间的感觉也不再清晰，由此，其思之切、念之深跃然于纸上。

第二种解法是此章与上两章一脉相承，都是由女主人幽幽的自语和埋怨：“自你走后，孩子一天一个样，现在都成人了，十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没有回来！”这种解释，不仅依然可以表现时间的流逝，还更增添了那种深深的幽怨，读者不禁会对这位脆弱而又不幸的女子心生怜惜。

第三种解释是由实写转向虚写，女主人公由于思念深切，不自觉地产生了幻觉：丈夫归来了，他见到离家时还是小孩的儿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微笑着赞叹说：“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原来还扎着丫角，老是蹦蹦跳跳，现在就突然变成懂事的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如此写来，有记叙，有想象，笔法虚实结合，变得丰富多样。清陈震《读诗识小录》说本诗的含蓄美尽在这一虚境之中，前两句“换笔顿挫，与上二章形不接而神接”，后两句“奇文妙义，与上四‘无’字神回气合”，通篇连贯顺畅，抒情巧妙。

单就从女主人的角度而言，本诗主旨就已纷繁复杂。如果此诗变换一下视角，则又可作出另一番解释。有一些评论者从远行男子的视角和口吻入手，认为这首诗是丈夫对家人的思念。男子离家日久，对家中人事的想念与日俱增，想到要强而又深情的妻子，想到自己与她一块开垦荒地时的辛苦与快乐，着实担忧，不禁对着空气默默诉说相思：“你不要再开垦农田了，这么多的荒草，你会支撑不住的，不要思念我啊，那只能让你更加劳心。”最后，男子又想到自己的孩子应该成人了吧，他想象着孩子的成长过程，从“婉兮娈兮”到“总角丱兮”，再到突然的“突而弁兮”，每一步都带给他经久不息的感慨，父亲想象这些时的心情，应该是欣喜与酸楚各自参半吧！

上述的说法无不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让人感慨恻然，但这首诗在古代的解法，依然是依附政治，针砭寄托。追溯历史，齐襄公与妹妹文姜淫乱，把妹夫鲁桓公杀死，又嫁祸给公子彭生，为转移国人视线，他兴无义之师，多次攻打他国，干涉别国内政，最终死在国人手里。齐国诗人作诗讽刺，即《甫田》。诗人奉劝人们莫费力不讨好去耕那种荒芜多年的田地，莫白费力思念远方的人，即把不现实的念头抛开，别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由此讽刺了齐襄公胆大荒淫的小人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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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八

8、卢 令

卢令令，其人美且仁。

卢重（chóng）环，其人美且鬈（quán）。

卢重鋂（méi），其人美且偲（cāi）。

译文:

黑狗项圈叮当响，猎人和气又英俊。

黑狗脖上套双环，猎人漂亮又勇敢。

黑狗脖上环套环，猎人漂亮又能干。

注释:

①卢：黑毛猎犬。令令：即“铃铃”，猎犬颈下套环发出的响声。

②其人：指猎人。仁：仁慈和善。

③重（chóng）环：大环套小环，又称子母环。

④鬈（quán）：头发弯曲。

⑤鋂（méi）：一个大环套两个小环。

⑥偲（cāi）：多才多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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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齐国位于山东省的中北部和中部，地形复杂多山，人们狩猎频繁。《齐风》中的这则《卢令》，是一首赞美猎人、描写人与动物和谐关系的颂歌，全诗只有6句，24个字，如同一幅生动的素描画，描绘出猎犬在猎人跟前昂首阔步、威风凛凛之状，其在跑动中套环叮咚作响，受宠貌和兴奋貌呼之欲出，形象地表现了猎犬的威风、主人的英姿，也从侧面烘托出当时狩猎风尚的浓重。

本诗起笔不凡，以“先声夺人”的表现手法，从闻者所听着笔。如孟子所说“听车马之音，见羽毛之美”，人们未见犬形，先闻铃声，一只头戴项圈、圈上挂满铃铛、身形矫健、欢呼雀跃的猎犬形象浮现在读者眼前，先定其势，吊足读者胃口，继而猎犬出场，并引出猎犬的主人，并全方位赞扬，着力突出其飒爽英姿和美好品质。

每章前句写犬，后句写人，“令令”、“重环”、“重鋂”的描写，从形貌到声音，无不呼之欲出。猎犬的颈铃响声和套带的圈环所发出的金属光泽，最难为人忽视，这样的着笔，可谓抓住了典型细节。“美且仁”、“美且鬈”、“美且偲”，写人的外形和内在，更是把握住了各个方面，在夸赞其外形美好的同时，又夸赞其仁爱、勇敢和超凡才干，让人对其心生敬佩。这种组合，两相映衬，实属恰巧，反映出作者细致的观察力和深湛的艺术技巧。

作者通过寥寥数笔，生动形象地给读者展示出了一幅春秋时代齐国人民养犬狩猎的广阔画面，进而反映出其爱好田猎的民情风俗，以及把猎人当作英雄偶像来仰慕的风气，主旨得以突出，过渡极其自然。优秀的猎犬是由优秀的猎人培训出来的，诗作重点反映的是古代先民衡量美男子和优秀猎手的标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完美的猎手必须心灵美、外形美、德才兼备、爱护动物。这样，通过这首诗，读者能够深入到那个古往的社会，真切地把握其时代的脉搏。

在上述评论占据主流之时，学者们依然不乏异声，有些人一反其褒扬的主调，主张此诗为讽刺之作，亦收奇效。其理由是：诗中不厌其烦地反复描写猎犬，对猎人的猎技没有着墨太多；诗作只是摹写猎犬出场时的姿态，没有说它追逐猎物时的迅疾敏捷。因此，学者们声称，这首诗可能是运用反语，明褒实贬，讽刺一些猎手只追求表面的光鲜和浮华，而没有真实的本事，这条狗可能只是一条权作观赏的宠物，主人可能也只是一个追求外在、善摆花架子的纨绔子弟。如此一来，诗作的主旨得到深化，内涵变得厚重，让人阅读之余有所警醒。

一些评论者鉴于上说，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推导出当时的田猎比赛已经非常盛行。在比赛中，人们不仅仅关注猎手和猎犬的田猎能力，还要附加上对其形象的考察，诗作中的猎人和猎犬，可能是形象良好又能力强悍的绝佳组合，也可能只是专事外在形象比赛的选手，追求的仅为表演效果。这种观点，反映出当时生产的进步和人们审美水平的提高，亦有其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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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7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九

9、敝 笱（gǒu）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fáng guān）。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xù）。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译文:

破篓拦在鱼梁上，鳊鱼鲲鱼心不慌。齐国文姜回娘家，随从人员云一样。

破篓拦在鱼梁上，鳊鱼鲢鱼心不慌。齐国文姜回娘家，随从人员雨一样。

破篓拦在鱼梁上，鱼儿游来又游去。齐国文姜回娘家，随从人员水一样。

注释:

①敝：破。笱（gǒu）：竹制的鱼篓。梁：捕鱼水坝。河中筑堤，中留缺口，嵌入笱，使鱼能进不能出。

②鲂（fáng）鳏（guān）：鳊鱼和鲲鱼。

③齐子：此处指文姜。归：回娘家。

④鱮（xù）：鲢鱼。

⑤唯唯：形容鱼儿出入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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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关于这首诗的主旨，《毛诗序》说：“《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朱熹《诗集传》曰：“齐人以敝笱不能制大鱼，比鲁桓公不能防闲文姜，故归齐而从之者众也。”皆说是刺文姜和鲁桓公，使得这首不长的诗作，蕴含了宏大的历史故事和政治背景。

诗作以“敝笱在梁”起兴，“笱”为渔篓，“梁”为鱼梁，鱼篓摆在鱼梁上，本意是要捕鱼，可一“敝”字如当头棒喝，限定在前。工具是鱼篓，架势也正确，无奈的是篓非常的敝破，鱼儿都能轻松自如游过。这一比兴的运用，讽刺了鲁桓公的昏聩无能，也形象地揭示了鲁国礼制的名存实亡，耐人寻味。

“鱼”在《诗经》中常隐射两性关系，鱼水之欢、云雨之情，自古以来暗示男欢女爱，这一比喻在诗中用得恰如其分，既形象生动，比兴顺畅，又真实反映出了事情发展的缘由。“敝笱”对制止鱼儿的无用，真实表现出“齐子”文姜的荒淫和鲁桓公对其的无能为力。

接下来，诗人没有直接说明文姜的丑行，而是着力摹写她出行场面的宏大，从光环亮色和光辉视角揭露丑恶灵魂，是古今中外艺术创作中描摹人物的一条成功法则，欲抑先扬、明褒实贬的手法也是《诗经》的特色。鲁国的国母文姜，地位显赫尊贵，却与其兄乱伦，让人深感其德不配其位。诗中，作者没有直言厌恶，而是客观描摹文姜排场的宏阔：随从众多，“如云”、“如雨”、“如水”。

如果她真的贤惠尊崇，那么以上就是正面描写，是作者因尊重而进行的褒扬。但事实上，作者对她持贬抑的态度，这种风光，则成为其卑污内心的反讽，外在形象的光鲜，会在读者的公允品评中，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诗中，鱼儿愈是“唯唯”，愈是反衬出兄妹俩的不知羞耻，讽刺之意也就跃然纸上、入木三分。

王安石说：“其从如云，无定从风而已。云合而为雨，故以雨继之，雨降而成水，故以水继之。”“如云”、“如雨”、“如水”三个比喻因果递进，云聚拢成雨，雨落下为水，逐层深入，所抒发感情的逐步增强。

还有学者认为：“‘其从如云’、‘其从如雨’、‘其从如水’，非叹仆从之盛，正以笑公从妇归宁，故仆从加盛如此其极也。”意思是说，不是鲁桓公要修好而带文姜去往齐国，而是文姜通奸急切而带鲁桓公回国，又因为其恬不知耻，因此才仆从众多、场面宏大。这种说法，不仅暗讽文姜，也把昏聩可笑、无德无能的鲁桓公大大地一并讽刺了。

回顾全诗，桓公似然可笑，但笑声中应该也夹杂着几许悲凉，他或许不完全是昏庸无知、自摘绿帽，而是情势所逼、身不由己。“敝笱在梁，其鱼鲂鳏”，渔篓失去效用，不仅仅是自身问题，而是因为那鱼是鲂鳏，凶狠难控，而鲂鱮虽不凶猛，但它时刻以鲂鳏为伴。可怜鲁桓公，面对的是势大力强的齐襄公和有娘家和情夫为后盾的文姜，最终死得毫无价值，还丢却了一生的尊崇和名望，备受讥讽。“其鱼唯唯”，形容齐襄公和文姜一副小人得志，得以苟且媾和，从容游荡。由此，不得不令人重读诗篇：小国君主不敢得罪势大的齐国，纵容淫荡的皇后，对其奸情视而不见，自有说不出的痛苦，情有可原，而齐襄公先与其妹乱伦，奸淫他国君后，奸情败露后又加害其别国国君，才是真正的胆大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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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十

10、载 驱

载驱薄薄[1]，簟茀（diàn fú）朱鞹（kuò）。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lí）济济，垂辔沵沵（nǐ）。鲁道有荡，齐子岂（kǎi）弟。

汶水汤汤（shāng），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biāo）。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译文:

马车奔驰声轰轰，竹帘低垂红皮蒙。鲁国大道真宽敞，文姜夜归急匆匆。

四匹黑马多美壮，缰绳柔软上下晃。鲁国大道真宽敞，文姜动身天刚亮。

文水日夜浩荡荡，行人纷纷驻足望。鲁国大道真宽敞，文姜回齐去游逛。

文水日夜浪滔滔，行人来来又往往。鲁国大道真宽敞，文姜回齐去游荡。

注释:

①驱：车马疾走。薄薄：象声词，形容马蹄和车轮的转动声。

②簟（diàn fú）：遮盖车子的方纹竹帘。朱：红色。鞹（kuò）：光滑的皮革。用漆上红色的兽皮蒙在车厢前面，是周代诸侯所用的车饰，这种规格的车子称为“路车”。

③齐子：指文姜。发夕：傍晚出发。

④骊（lí）：黑马。

⑤辔：马缰。沵（nǐ）沵：柔软状。

⑥岂（kǎi）弟：天刚亮。

⑦汶水：流经齐鲁两国的水名，在今山东省。汤（shāng）汤：水势浩大貌。

⑧彭彭：众多貌。

⑨翱翔：遨游。

⑩儦（biāo）儦：行人往来貌。

⑪游敖：即“游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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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据《春秋》记载，文姜在鲁庄公二年（前692年）、四年（前690年）、五年（前689年）、七年（前687年）都曾与齐襄公相会，其时鲁桓公已死，其子鲁庄公即位，然而文姜仍与襄公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不顾亡夫尸骨未寒，亦不顾其子鲁庄公的颜面。这首《载驱》便是讥讽文姜淫乱的诗歌。

但也有学者认为，庄公无能，没有对母亲的行为加以制止，因此人们赋诗讥刺。另外，《毛诗序》主张此诗针砭齐襄公，说是他穿盛装、驾车骑，驰骋于大道，前往文姜处与之私通，恶及万民。立足文本，这种说法有其不当之处。后来方玉润更正此说，认为此诗专刺文姜，但两人媾和一体，刺文姜就是刺襄公，他逃不掉干系，但亦不是《毛诗序》中所说的直指襄公。

结合诗作的具体内容，朱熹在《诗集传》中更加详细地说明：第一章“齐人刺文姜乘此车而来会襄公也”，第二章“言无忌惮羞耻之意也”，第三章“言行人之多，亦以见其无耻也”，将其对文姜的讽刺明确而又条理清晰地分条指出。

第一章从文姜乘坐的车子写起，文姜乘着夜色就坐上车子，沿着鲁国宽广平坦的大路，前往齐地与襄公幽会，因为时间之早、速度之快，以至于只给人留下了一个背影和隆隆响个不停的车声。“薄薄”一词，既描述疾驰的豪华马车，表现其略显颠簸的节奏，反映出它的质地优良和快速时的动感，又在字里行间透露主人公的急促难耐的心情。路人看到的车子外观华美：竹帘遮蔽着车窗，红漆皮革做的车棚，但美丽的车子里面坐着的是无所顾忌的文姜，恰似文姜美丽的外表下一颗不堪的心灵，作者形象笔触下所蕴含的讽刺，辛辣十足。

接下来作者将镜头跟进，紧随着文姜的车子与大路上奔驰，旨在捕捉其一举一动，细致地刻画其表情心态。“济济”一词，形象地传达出四匹骏马的外形，也将其奔跑时抬首落蹄的错落一致表现了出来，使读者产生如观其貌之感。清一色的四匹骏马，美观大方，昂首阔步地奔跑着，显得雄壮威武至极。轻垂的马缰绳，柔软地摆动着，可见马儿跑动时的平稳迅捷和车夫的高超技术。“沵沵”的运用，描绘出了缰绳的上下晃动之态，表现出其用料之好，衬托乘车者的身份非同一般。

这时，作者又吟唱起来：“鲁国的道路啊宽阔又平坦，乘坐大车的文姜啊快乐又急切！”如果说第一章是从车声隆隆来体现文姜的急切心情，第二章就是极尽铺陈之能事，将文姜的排场描摹得淋漓尽致，从四骊济济之盛来体现齐女私会的大肆张扬。

第三四章，作者仅换数字，反复强化文姜的神色。河水的“汤汤”、“滔滔”与行人的“彭彭”、“儦儦”连用，说明环境的熙攘和文姜经过时引起的嘈杂，反衬出她的胆大妄为和深失民心。车子行到了汶水旁边，可能是遇到了集市或城镇，路边繁华了起来，只见水流急湍、水势浩大，路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但文姜的车马依然没有减速，跑动的威武霸气，丝毫不顾及路上摊点和行人。如此华美的车马，在古代应该是为贵族专门配置的，观车就能知其内所坐之人，众人知道里面坐的是文姜，也应该知道其与襄公的苟且之事，都赶紧避让一旁，指点纷纷。大家可以想象她在车内的状态：神情舒适、怡然自得、霸气外露、毫不收敛，似乎在向众人显摆：快让开，我要去和情人相会了。通过这种描写，文姜的神情跃然于纸上。

作者运用了许多连绵形容词，生动传神，念起来朗朗上口，它们是作者刻画精细、表现传神的关键，使诗作中的人与物变得鲜活，达到了形、神、声兼备的高度，同时也加强了诗歌的音乐性、节奏感，便于人们反复咏叹吟诵，取得了很好的表达效果。

高超的艺术性并没有影响诗作主旨的彰显，作者在针砭当权者的丑行时，虽用语隐晦，但所指明确，使读者卒章而知其意。后世有评论家认为，全诗只是描述车马，记述行人观察车子的情形，表达车中人的感受，也仅仅是说出发，没有说到什么地方去，更没有提文姜和襄公的名姓，但“鲁道”“齐子”四字，交代出了一切，这种“暗中埋针伏线”的手法，即是“春秋笔法”，虽然细微，但明确显示出了作者的意图。这种评论，深得作者行文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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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9日晚读《诗经》风篇•齐风之十一

11、猗 嗟（yī jiē）

猗嗟昌兮，颀（qí）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qiāng）兮，射则臧（zāng）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luán）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译文:

这人身材健壮，个子高大又颀长。前额方正相貌好，美目有神多迷人。舞步真巧妙，射技太精良。

这人真精神，眼睛美丽又清明。所有准备已完成，天天射靶未停过。箭无虚发中靶心，真不愧为我外甥。

这人真英俊，眼睛清澈又明姜。舞姿很有节奏感，箭处穿靶不空放。四矢同中靶中央，抗击外敌有力量。

注释:

①猗嗟：叹美之词。昌：壮盛的样子。

②颀：身长貌。

③抑：通“懿”，美好。

④趋跄：快步走，从容而又合节拍的姿态。

⑤臧：善。

⑥名：眉睫之间。

⑦清：眼睛黑白分明。

⑧成：成就，完成。

⑨侯：古代赛射或习射时用的箭靶。用兽皮做的叫“皮侯”，用布做的叫“布侯”。

⑩正：箭靶的中心。

⑪展：诚然，真是。

⑫娈：美好。与下句“婉”字义同。

⑬选：指齐乐善舞。

⑭贯：射中。

⑮反：重复之意，指箭箭射中一处。

⑯御：抵抗，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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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猗嗟》是一首赞美少年射手的诗作。作者运用铺陈手法，以赞美的口吻、夸张的笔调，从各个角度和细节描述了少年射手的神技，细致生动。全诗共三章，每章都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部分写射手身材体态的健美，后半部分写他技艺的高超。寥寥数十字，就从身材上、眉目上、动作上、技术上等各个方面，用简练的线条勾画出一个鲜明的肖像。

诗作每章均以“猗嗟”发端，“猗嗟”为叹美之词，相当于“啊”或“啊呀”。用这种叹美词开头，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尽可能快地把读者的关注点转移到诗人所要赞美的人或事，并显得非常口语化，使得诗作轻快自然，便于作者抒情达意，也有利于调动读者的情绪，且在描写少年射手的形象和技艺时，起到一种渲染烘托的作用，深深扣住了主题。

作者在赞颂少年形象之美时，遵循了很好的逻辑顺序，首先突出他身体强壮：“猗嗟昌兮，颀而长兮。”形容小伙子长得高大、粗壮、结实。然后视角由整体转向局部，描摹其面部特征，说明其面色明净、眼睛明亮。最后，作者把着笔点移至少年的动作上，“巧趋跄兮”，步履矫健，走动速度快，且十分有节奏。“舞则选兮”，身体灵活，动作优美，摇曳生姿。这种身体素质，以及所显示出的速度和协调性，是一位优秀射手不可缺少的。

在众多描写中，最出彩的是对眼睛的描写，作者可谓细致入微、不惜笔墨，“美目扬兮”、“美目清兮”、“清扬婉兮”，三次提及眼睛的美妙动人，“扬”、“清”、“婉”，从不同侧面刻画其目光明亮、炯炯有神，通过这种全方位地刻画，少年的特色得以浮现：既具备了优秀射手所必不可少的优异视觉，又神采飞扬、楚楚动人。

诗作并非耽于外在形象的赞颂，而是继续深入、由表及里，详细说明了少年的技艺和品质。在描述内在时，作者终于按捺不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夸赞说：“展我甥兮。”对于“甥”字，人们的解释是多样的，有“妹子为甥”、“妹婿为甥”、“凡异族之亲皆称甥”、“女子称夫婿为甥”等多种。基于此，也使得诗的主旨，多为后人所争。

《毛诗序》立足“妹子为甥”，认为“甥”比附齐襄公与鲁庄公的舅甥关系，这牵涉到齐襄公和文姜兄妹乱伦的历史，妹夫桓公被害后，其子鲁庄公继位，然文姜又多次与其兄私会，庄公不能止。在古代，女子夫死从子，文姜的言行应该由鲁庄公约束，所以《毛诗序》指责鲁庄公虽仪容华美，神技突出，但却不能防闲其母，没有做到儿子的职责。后“主美”者亦有同“妹子为甥”者，方玉润主张诗作是齐人初见庄公时，真心叹其仪容之美、技艺之神，作诗赞之，并亲切地称其为“齐侯之甥”。但因其母不贤，后人在读这首诗时，不自然地就戴上了有色眼镜，以为是在讽刺，扭曲了作者的本意。

就诗境和行文语气来看，这种“妹子为甥”的说法，仅立足于“甥”一字而忽视整篇，过于牵强，应为评论者附会旧说，不可尽信。抛开历史烟云，“女子称夫婿为甥”更符合整首诗的感觉，并回归单纯赞美少年射者的主旨，显得比较恰当。

在这种“女子称夫婿为甥”的说法下，通篇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的口吻，她因某个机会，看到了一位英俊的美少年在表演射箭神技，不禁心生爱慕、倾心赞扬。她先称赞男子的外形俊美，后又称赞其技艺超群，其间不乏对这位男子终日练箭的想象，可谓心思颇多，并在诗作中含而不露地表露心迹：“展我甥兮。”真是我理想中的好夫君啊！女孩的淳朴、大胆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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