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人物解析】 妙玉

吕长鸣

【红楼人物解析】

妙玉

(一)

妙玉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排位在第六名。

“正册”中有关妙玉的图是：

“一块美玉，落在泥污之中。”

“正册”有关判词是：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红楼梦十二支”中与妙玉相对应的，名为[世难容]的词：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 --腥膻，视绮罗 -- 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二）

书中没有写明妙玉的父母姓甚名谁，没有写明妙玉的家庭，只是写到妙玉出生于苏州的一个“读书仕宦之家”。

妙玉的家应该是一个很富有的家庭。妙玉自幼身体多病，父母为了她能够健康成长起来，花钱“买了许多替身儿”代她出家，但皆不中用，最后只能让她出家，到蟠香寺带发修行。

妙玉出家后，家中还为她安排了“两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伏侍”。

妙玉到了贾府大观园后，曾经在栊翠庵中招待贾母等人饮茶。从饮茶时使用的茶具就可以看出妙玉家庭的富有。

书中记述：妙玉为贾母奉上的茶具是“成窑五彩泥金小盖钟”，随从人员使用的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给薛宝钗、林黛玉、贾宝玉使用的茶具更是极品茶具中的极品，分别是“（分瓜）瓟斝”、“杏犀䀉”、“绿玉斗”和“蟠虬整雕竹根台皿杯”。这些茶具都是都是文物级的茶具。

（三）

妙玉自幼出家，按照书中一些相关的记述，可以推断出妙玉七岁以前就已经出家。

妙玉是在18岁（红楼十三年）进到贾府。书中记述妙玉是在17岁（红楼十二年）“去岁随了师父”离开家乡来到京城的。《红楼梦》中记述，红楼第十四年，邢岫烟曾说过：自己家曾在蟠香寺“赁了他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与妙玉“做过十年的邻居”。

妙玉是在红楼十二年离开家乡来到京城的，邢岫烟与妙玉做了十年的邻居，那么妙玉最迟在红楼二年就已经出家了，这一年妙玉应该是7岁。

（四）

妙玉出家后，父母双双去世了。妙玉的父母去世后，妙玉便随着自己的师父，到京城寻访“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妙玉的师傅到京城后便圆寂了。妙玉的“师父精演先天神数”，临寂遗言妙玉：“不宜回乡，在此静候，自有结果。”妙玉的师父圆寂后，妙玉本应扶灵回家乡，但由于她师父的临寂遗言，于是便留在了京城，十八岁时被贾府王夫人迎请，进住了荣国府大观园，做了园中栊翠庵的主持。

红楼二十一年，妙玉被强盗劫持到外地，为保自身的清白，坚决不从盗贼，后被盗贼杀害。妙玉的这个结果，不知是否就是妙玉师父所说的“自有结果”。

（五）

妙玉在大观园的众多女孩中应该是佼佼者。

妙玉的相貌十分的美丽，外在气质十分高雅。妙玉还很聪慧，才气极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妙玉的诗词歌赋造诣很深，书中虽没有妙玉写的整篇诗词，但从书中第76回中的记述，可以看出妙玉的诗词歌赋的水平很高。她为林黛玉、史湘云的《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续写结尾时，得到了林黛玉、史湘云赞许，被林、史称为“诗仙”。

妙玉精通音律。在与贾宝玉至潇湘馆外，听到林黛玉弹琴唱词时，妙玉能够准确的根据琴声，判断出弹琴人的情感变化。

妙玉善对弈，经常会与贾惜春下围棋。妙玉与贾惜春下棋时，需让给贾惜春四个子儿，贾惜春方有可能赢个一子、半子。

妙玉懂茶道。不但对茶叶十分的讲究，就连饮茶所用的水也十分的讲究，使用的是隔年的雨水和在梅花的花朵上收集的雪水。

贾母到栊翠庵饮茶时道：妙玉奉上茶水，“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招待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时，使用的存放五年的雪水。妙玉说：“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淳，如何吃得。”

（六）

妙玉灵性极高。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丢失时。邢岫烟请妙玉扶乩。妙玉对邢岫烟说：“何必为人作嫁！但是我进京以来，素无人知，今日你来破例，恐将来缠绕不休。”邢岫烟道：“我也一时不忍，知你必是慈悲的。便是将来他人求你，愿不愿在你，谁敢相强？”

“妙玉笑了一笑，叫道婆焚香，在箱子里找出沙盘乩架，书了符，命岫烟行礼，祝告毕，起来同妙玉扶着乩。不多时，只见那仙乩疾书道：

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书毕，停了乩。岫烟便问：“请是何仙？”妙玉道：“请的是拐仙。”岫烟录了出来，请教妙玉解识。妙玉道：“这个可不能，连我也不懂。你快拿去，他们的聪明人多着哩。”

妙玉请得的乩语，后来都得到了验证。

（七）

妙玉虽自幼出家，但是其尘缘未断，进入大观园后暗恋贾宝玉。这一点书中有多处记述。

如书中在记述贾母和众人到栊翠庵吃茶一事时，妙玉在给贾宝玉斟茶时，“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按照中国传统的道德习俗，“男女授受不亲”、“食不共器”。女孩子自己使用的各种物件，是不能随意让男性使用的。女孩子将自己使用的杯子交给男孩子使用，这就被视为“肌肤”的接触，是不符合中国传统的“礼”。这种“食不共器”的习俗，直到今天依旧在民间流行存在。

作为官宦人家的后代，自幼知书达理的女子，妙玉肯定知道这个习俗。一个有洁癖、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女孩子，主动的将“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斟茶给一位男性使用，可见妙玉对贾宝玉的情感不同一般。妙玉的所为，正像贾惜春所说：“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

（八）

妙玉的聪慧、相貌和家庭条件，使得妙玉从小性格就十分的孤傲、清高；但由于身体原因，小小的年龄，便进入寺庙，在“青灯古殿”的环境中生活。特别是父母双亡后，妙玉只能以庵堂为家，内心肯定会产生了无家可归的不安全感。进入大观园后，由于妙玉的六根未净，虽长伴青灯古佛，修行于栊翠庵中，但心中却暗恋着贾宝玉。这种爱恋有悖于佛教戒律，加之贾宝玉并不认同妙玉的恋情。

妙玉长时间生活这些心理压力之下，所以她在日常生活中很难与他人相处。她的一些言语、行为也不被贾府大观园里的人理解，被众人视为“放诞诡僻”，被认为“为人孤癖，不合时宜”。

大观园中的“贤人”李纨，曾在公开场合中说过：“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

与妙玉作过十年邻居的邢岫烟，虽然承认自己与妙玉“有半师之分”的情谊，但她对妙玉的评价也是“不合时宜”，并且随着年龄增大“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 邢岫烟对妙玉的一些行为评价是：“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

林黛玉对妙玉的看法也不是很好，妙玉在栊翠庵中招待林黛玉、薛宝钗和贾宝玉吃茶后，“黛玉知他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完茶，便约着宝钗走了出来”。

就连极喜欢容貌漂亮、气质高雅女孩子的贾宝玉，也认为妙玉这个人“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她目。”

（九）

妙玉之所以得不到贾府中各个层次的人的认可，最大的问题是妙玉与人交往时，缺乏常人的处世之道，缺少礼仪；缺乏修行之人的世人平等，恬淡之心。

在书中对贾母和众人到栊翠庵中吃茶，妙玉接待大家的在这段描述中，将妙玉的这些不足之处尽显。

首先妙玉对贾母不是十分的尊重。贾母来栊翠庵喝茶，作为栊翠庵的主人，在长辈客人饮茶的时候应全程陪同。但是妙玉只是为贾母和众人斟茶后，便撇开了贾母和众人，拉着林黛玉和薛宝钗到耳房中去单独饮茶了。

当贾母吃过茶后，准备领着众人离开栊翠庵时，贾宝玉为了讨好妙玉，问妙玉：是否“打几桶水来洗地？”妙玉对宝玉这种不尊重人的提议不但不拒绝，反而很爽快的同意了。并且贾宝玉和妙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贾母和众人还没有走出栊翠庵。

二是妙玉自视甚高，众人不入其目，接人待物十分的情绪化，说话时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情感。妙玉弃贾母与众人不顾，单独拉着黛玉、宝钗到耳房中饮茶，看似是对黛玉、宝钗极看重。但是就在黛玉问她沏茶的水是否是“旧年的雨水？”时，妙玉则“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

三是妙玉缺乏出家人世人平等之心。妙玉虽不攀富，但却嫌贫。贾母在饮用了半盅“成窑五彩小盖钟”中的茶水后，将剩下的半杯递给了刘姥姥，请刘姥姥品尝。刘姥姥将“成窑五彩小盖钟”里剩的茶一饮而尽。就是就因为刘姥姥使用了这只“成窑五彩小盖钟”饮茶，妙玉便要砸碎这个极其贵重的茶盅。当贾宝玉觉得妙玉这样做有点过分，便对妙玉说，“那茶杯虽然脏了，白撂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那贫婆子罢，他卖了也可以度日。”妙玉在这种情况下，不情愿的说道：“‘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你要给他，我也不管你，只交给你，快拿了去罢。’宝玉笑道：‘自然如此，你那里和他说话授受去，越发连你也脏了。只交与我就是了。’”

（十）

妙玉的结局很惨。贾母去世后，一伙盗贼趁贾府全家到铁槛寺安置贾母灵柩，府中无人的机会，夜间到贾府偷盗。盗贼虽被赶走，但一名胆大的盗贼贪婪妙玉美色，第二天晚上再此偷偷潜入大观园，用闷香熏倒众人后，将妙玉劫持走了。“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熏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

书中虽然再没有妙玉的记述，但记有一段传言：“有个内地里的人，城里犯了事，抢了一个女人下海去了。那女人不依，被这贼寇杀了。那贼寇正要跳出关去，被官兵拿住了，就在拿获的地方正了法了。”

看来妙玉是被强盗所害。

（十一）

妙玉的年龄在红楼人物中是比较清晰的。《红楼梦》书中明确提到妙玉年龄的只有一处。

第17回中记述：林之孝家告诉王夫人：“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这姑娘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十八岁，取名妙玉。”“王夫人道：‘他既是宦家小姐，自然要性傲些。就下个请帖请他何妨。’林之孝家的答应着出去，叫书启相公写个请帖去请妙玉，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

按照书中的记述，妙玉是在18岁住进了大观园栊翠庵的。这一年应该是红楼十三年。由此推算，妙玉应该是红楼纪年前5年出生的。

(十二)

【红楼前五年】

妙玉1岁。

妙玉出生。

【红楼二年】

妙玉7岁。

妙玉因多病，带发出家，在苏州的“蟠香寺”中修行。

【红楼十二年】

妙玉17岁。

妙玉随师父来到京城，住在京城西门外牟尼院。

年末，妙玉的师父圆寂。遗言妙玉：“不宜回乡，在此静候，自有结果。”

【红楼十三年】

妙玉18岁。

王夫人请妙玉进住大观园栊翠庵做主持。

【红楼十四年】

妙玉19岁。

贾母领刘姥姥及众人到栊翠庵吃茶。

冬季，大观园中众人在“芦雪庭争联即景诗”。贾宝玉到栊翠庵向妙玉乞要梅花。

【红楼十五年】

妙玉20岁。

贾宝玉过生日。妙玉送“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贺卡。

【红楼十六年】

妙玉21岁。

八月十五与林黛玉、史湘云共同完成“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诗。

【红楼十七年】

妙玉22岁。

妙玉到惜春处对弈。恰好贾宝玉也到惜春处。后贾宝玉送妙玉回栊翠庵。路上二人听黛玉抚琴。妙玉因暗恋贾宝玉，精神受压抑过度，回到栊翠庵后“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红楼十八年】

妙玉23岁。

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丢失。邢岫烟请妙玉扶乩。

【红楼二十一年】

妙玉26岁。

贾母病重，妙玉前来探望。

贾母去世。出殡之日，贾惜春留守家中，夜间妙玉到大观园相陪。贾府被盗。妙玉被强盗劫持到外地。

妙玉“不依”贼寇，“被这贼寇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