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我吻过你的花季》</b></p><p class="ql-block"> 文/黄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的河洋古镇，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青砖墙黛瓦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阿远第一次见到春杏，是在她家开的豆腐坊前。她蹲在水井边洗豆子，蓝布围裙上沾着水珠，发辫垂在肩头，阳光落进她低头时弯起的眼角，像撒了把碎金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阿远，帮叔送担豆腐去菜市场。”春杏爹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愣神。阿远应着声，扛起豆腐担时，偷偷看了春杏一眼，她正抿着嘴笑，耳根泛起淡淡的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古镇，日子像流水一样慢，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愁。春杏爹早就收了邻村杨家墩饼店商人的聘礼，说那家人财旺，能让春杏过好日子。可春杏心里装着的，是和阿远在老樟树下的约定——他说要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报纸上写的“改革开放”是啥模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阿远，我爹说下个月就办喜事……”春杏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河边的芦苇荡里显得格外轻。阿远攥紧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别怕，春杏，我不会让你嫁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月亮爬上镇口的老松树时，阿远背着一个旧帆布包，牵着春杏的手，悄悄绕过熟睡的镇子。身后是父母的骂声和狗吠，前方是未知的黑夜。春杏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屋顶，眼泪掉了下来，却把阿远的手攥得更紧：“阿远，我们去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去广东的那一边，”阿远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报纸上说，那边有厂子，能挣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们自古镇挤上中巴车，在凤城转大巴从省城登上绿皮火车，车厢里塞满了和他们一样揣着梦的年轻人。汗水、泡面味和方言混在一起，春杏靠在阿远肩上，听着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觉得既害怕又兴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到了广州城，南方的城市有座民国风格的大厦——南方大厦，两人初次进城愣住在珠江岸边，现实像盆冷水浇下来。高楼大厦晃得人眼晕，找工作比想象中难。街头巷尾传来毛宁和杨玉莹的《涛声依旧》…… 阿远在建筑工地扛过水泥，春杏在服装厂缝过扣子，双手磨出了茧，工资却只够租最便宜的隔断间。夜里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春杏会偷偷想家，阿远就抱着她，轻声说：“再等等，春杏，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开个自己的铺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没食言。攒了几年钱，又跟老乡借了些，他们在夜市旁盘下一个小门面，卖起了古镇特色的豆腐脑和油条。春杏手巧，调的酱汁香得能勾住路人的脚；阿远肯干，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摊子慢慢有了名气，从“古镇阿远”变成了“阿远春杏小吃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日子越过越有滋味，可阿远总觉得不够。他瞅准了时机，用攒下的钱租了个小厂房，买了机器，把手工豆腐做成了真空包装，卖给超市和餐馆。春杏则守着老店，一边照顾生意，一边学起了管理，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的浪潮越涌越急，阿远的豆腐厂也跟着变大，从几个人的小作坊，到有了自己的品牌。有次记者来采访，问他们创业路上最难的是什么，春杏看了眼阿远，笑着说：“最难的是当年跑出来的时候，怕他饿肚子，偷偷在他包里塞了五个馒头。”阿远接过话头，眼里闪着光：“最难的是怕她跟着我受苦，可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他们回了趟河洋古镇，开着小汽车，停在当年偷偷溜走的河边。镇口的老樟树还在，只是比记忆中矮了些。春杏爹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看到他们，眼圈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晚上，阿远牵着春杏走在石板路上，月光还是当年的月光。“春杏，”阿远停下脚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还记得吗？那年你在水井边洗豆子，我就想，这辈子要是能娶到你，该多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春杏笑了，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温柔：“傻样，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个。”可她心里清楚，那些在异乡奔波的日子，那些挤在隔断间里的夜晚，那些互相扶持着挺过的难关，早就把他们的命拴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古镇的夜很静，只有河水潺潺的声音，还有那河洋古镇黑夜里的星空在聆听两人的窃窃私语。阿远看着春杏的眼睛，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花季里对他微笑的姑娘。他知道，他们吻过彼此的青春，也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把日子过成了当初许诺的模样——恩爱永久，功就名成。而那些一起吃过的苦，流过的泪，都成了岁月里最亮的星，照着他们往后的路，越走越敞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鑫</p><p class="ql-block">2024.3.12于福州东海岸诗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图片来自于网络；国画篆刻作品/黄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黄鑫近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