⁹⁹黄沙窝(长篇小说连载 第二十二章 总第九十九期) 乔 盛

桂华秋实

<p class="ql-block">接上期</p><p class="ql-block">“金牛,你看那只羊子能杀多少斤肉?”黄仁义把话说的再也明白不过了。“肉斤大,是羯羊,背到榆塔集市上,一斤就可卖到五块半到六块。榆塔外来人多,不光饭馆食堂里需要,煤矿上和铁路工程上也需要。那些外地人,尤其是南方人和东北人,最喜欢吃咱的炖羊肉。据那些外地人说,咱这地方草场好,草的品种又多,羊肉吃起来好吃。”黄仁义耐着性子说。“要说羊肉好吃,咱神松县南乡山区的羊肉是天下第一。南乡山大沟深,荒坡石洼里长的全是百草。你知道啥叫百草?百草就是一百种草的品种。这一百种草大多数是中药原料。像人感冒了到医院买的银翘解毒丸,里面就有甘草、黄芩。你想,羊子吃了甘草、黄芩,那羊肉不就也能治感冒病吗?所以,人家南乡人的羊子不多,可一只羊子比咱这沙窝子里十只羊还要值钱。榆塔住着的铁路上的外地人和华源神岚煤炭公司筹建处的外地人,专门派人到南乡购买羊肉。对啦,我也吃过南乡的羊肉。南乡的羊肉就是好吃。味道正,香味浓,没狐骚味,吃了后饱,又止泻,暖身子……”</p> <p class="ql-block">黄金牛瞪着傻乎乎的一对眼睛认真地听着有关吃羊肉的神奇作用。也许认为在黄沙窝村里他要比黄金贵的脑瓜子聪明得多。他对黄仁义拐弯摸角的忽明忽暗的启发丝毫没有领会其精神实质。他只是认为黄仁义是在调查情况,或者是为黄仁世的羊子抬高价格,从中寻找一条公平合理的解决办法。他并没从事情的另一个方面去考虑。干喝烧酒不是不可以。缺少一种调味的香菜烧酒灌进肚里就倒胃。黄金牛太死心眼。他没当过村长,当然不知道怎样当村长,村长怎样处理村里的是非,村长的口味喜欢甜食还是酸汤。至于一个村长的肚皮多厚与乡长、县长、专员、省长的肚皮多厚各是几层几分,他怎么能会知道呢?他又催着叫黄仁义喝酒。而且竟然带有岐视南乡羊肉的口气说:</p><p class="ql-block">“大叔,喝吧。南乡有羊肉,咱北乡也有羊肉,还有腌猪肉。”黄金牛的醉意还完全没有过去,就又酒瘾上来了。他等不上黄仁义喝,自己先来了个底墩清[①底墩清:当地饮酒专用词。一口喝干净的意思。]①。</p> <p class="ql-block">在地下炉台旁和白面的贺彩花对黄仁义不顾喝酒只顾说羊肉好羊肉不好的话,心里精精明明的。她忍住笑,暗暗咒着黄仁义。好个油油嘴灰沙蒿,你想吃羊肉,想吃猪肉,想吃鸡肉,开你的金枝玉牙就是了,耍啥手腕腕和这愣鬼绕弯弯。一村一院,你是当大叔的,来我家一回也不容易。这个家穷是穷,还在乎你吃喝一顿。贺彩花对黄仁义想吃羊肉和想要个下酒菜的意思不直来直去的说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这不是把人当外人嘛。灰沙蒿,哼,你侄儿媳妇大腿间夹着一口好下酒菜,你想吃,我就给你揪下来。贺彩花终于忍不住了笑声,唾着沫星子开口了。“黄村长,别跟这活死人磨舌尖。我家没啥肉可吃,炒个鸡蛋菜还是有的。你先干喝两盅,我马上就给你炒个葱花花鸡蛋。包你满意。”</p><p class="ql-block">“哎呀呀,说哪里话,我是说羊子吃了你家的玉米苗,要叫黄仁世陪偿玉米,他一定要叫你家赔羊子。所以,我得把这打死的羊子问仔细,心里也有个数。我可没有叫你炒啥菜不菜的。”黄仁义叫贺彩花当面挑开蒙在眉脸上的遮羞布,真还有点儿耳朵发烧。他一面搪塞着内心的难堪,一面急忙“嘿嘿”地笑着一口清了端了好一阵子的酒。“哎哟,不错不错,是真真的鄂尔多斯白酒。”</p><p class="ql-block">“那黄村长就多喝几盅。”贺彩花把和好的白面放到擦板上,先寻鸡蛋剥葱炒鸡蛋。</p><p class="ql-block">“看我这灰脑瓜子,我倒忘了给大叔炒个菜。”黄金牛拍着自己的胸脯。</p> <p class="ql-block">“哎呀,快不要麻烦了,就这么干喝上两盅,我还得去黄仁世你大伯家跑一趟,赶今晚上和黄支书一起把这码子事处理精明,明天一大早就去煤矿。”黄仁义嘴上这么说着,心窝里怪不好受的。好一根顶门棍子,嘴唇上长着铁锥子,开口就伤人,还当我老汉是傻瓜。我公事公办,没受你家的赂,难道喝两盅酒连个菜也不能嘴皮沾一沾?哼,我耽误着煤矿上的事,跑到你家为的个啥?黄仁义感到受了委屈。村长的尊严失去了价码。他本能地咳嗽了一声说,“今年过来,羊绒羊毛价格有些下降了。看前两年,一只山羊多不剪毛绒,剪上一斤就变卖一百大几十块。一张羊皮也卖二、三十块。一副羊肠肚也变剥几十块。一对羊角也卖块数八毛钱。还不说踩得粪上到地里打多少斤粮食。”黄仁义把羊子的作用反复强调,叫黄金牛听得喝酒都烫不住喉咙。</p><p class="ql-block">“大叔,照你说,老杂毛那只羊子值多少钱?”</p><p class="ql-block">“很难说。如果是只生羔母羊,当然也很值钱。一只母羊一年生一只羊羔,五年就生五只羊羔。假如这五只羊羔都是母羊,五年之内有三只就又生羊羔。你算一算,这一只母羊到底值多少钱?”黄仁义这么一细算帐,不光把黄金牛吓住了,也把贺彩花给搞得有些着急。</p><p class="ql-block">“黄村长,那我这愣鬼打死的要是只母羊,按这么细算,那只羊子就得值上千块票子。”贺彩花炒着鸡蛋吐舌头。</p> <p class="ql-block">“对。上不了一千块,也值八、九百。”黄仁义对自己的这一招很得意。他又自己倒了一盅喝了说,“黄仁世这个细毬鬼很有挣钱的头脑。再说这放牧养羊,也是上面大力提倡的。谁也不能说养羊多是犯法的。至于养羊子啃吃庄稼啦树苗啦,这是管理方面的事情。今年秋季下来,乡政府如果要给咱村分一个牧羊先进个人,不用说,也是细毬鬼。”</p><p class="ql-block">“这?”黄金牛的胸脯的乳毛跳开了舞。他真想放开噪子喊两声。他心里一着急,扔了酒盅,拿起酒瓶“咕咚”一口。</p><p class="ql-block">贺彩花炒好了鸡蛋,把碟子端上来放到黄仁义面前,一把夺下自己老汉手里的酒瓶,剜了一眼说,“这么说,细毬鬼还要受表扬奖励啦?来,黄村长,我替这活死人敬你一盅。”贺彩花从黄仁义手里接过空酒盅倒满,双手捧着递到黄仁义面前。她的两个特殊的牙齿完全露了出来。一条长辫又没盘绕到头顶上,倒连至屁股后一摆一摆的。</p><p class="ql-block">“好好好,老叔公喝你这一盅。”黄仁义接住酒盅一口喝清。</p><p class="ql-block">“还愣啥?快赔黄村长喝,我动手擀面。”贺彩花扎一了指头老汉的胸脯,忙活着擀开了白面。</p><p class="ql-block">“吃鸡蛋。”黄金牛有些明白了,三番五次叫黄仁义挟吃自己的老婆的拿手菜。</p><p class="ql-block">“不错、不错。”黄仁义一边吃着炒鸡蛋一边喝着烧酒,嘴里不住地夸赞着贺彩花的手艺。“唉,我那两个儿媳妇没一个做了饭的,就会张嘴吃。”</p> <p class="ql-block">“哎哟,看黄村长说哪里话。兰英和花婵那个不比我手灵巧。”贺彩花得到了黄仁义的当面夸奖,心里还真有点儿热乎乎的,还是这灰沙蒿会说话,眼睛窟窟稠。难怪两个儿媳妇和他一起吃住还没分开家。贺彩花把白面擀开来,拿切刀将擀簿的面切的像挂面那么般细。她还怕黄仁义没看见,把面条绕在手腕上抖了向抖,斜着眼盯了一眼黄仁义,以此证明她对客人的一片诚心诚意。</p><p class="ql-block">黄仁义肚子里的温度逐渐上升。</p><p class="ql-block">一大碟子炒鸡蛋很快吃光。</p><p class="ql-block">不是黄仁义嘴太馋,是黄仁义真的有些饿。等面条煮熟后,黄仁义只吃了多半碗就放下了碗。</p><p class="ql-block">黄仁义有些酒醉。属于男人群里那种最下层的小官场里小官人的酒醉。谈不上有什么大阴谋,也没吹牛皮丑态百出的狼狈表演。也许他就是想吃喝一顿就达到了满足。一个村长的权力在他的眼皮底下的父子村子里也只能施展到这么个水平。他看了看门外的天气,掏出自己带的“青城”烟先给黄金牛抽了一支,又自己点着一支溜下炕就走。他摇晃着身子被黄金牛夫妻俩送出门外。院子外的篱笆东侧的一棵水桐树浓荫下,黄金牛的老母亲正哄着两个孩子戏逗。黄仁义走出栅栏时,随便向这位远房老嫂子打了一声招呼就走。</p> <p class="ql-block">黄仁义走了几步,见黄金牛夫妻俩还在屁股后送着他,似乎才明白自己还没有尽到职责。他不能白吃这一顿饭。</p><p class="ql-block">“这么着,你晚上到黄支书家。开会。”</p><p class="ql-block">“到他家?”</p><p class="ql-block">“对,就在他家。”</p><p class="ql-block">“不能到大叔家吗?”</p><p class="ql-block">“他家近。”</p><p class="ql-block">“好。他家就他家。”黄金牛发着火说。</p><p class="ql-block">“我也去。看把你怕的。”贺彩花望着黄仁义一摇一晃向东南面的沙坡往上爬,又忍不住扎了一指头老汉的胸脯笑说:“看灰沙蒿那个样子,总是留着半个肚,去吃羊肉,吃X肉。嘻嘻……”</p><p class="ql-block">“你?”黄金牛还在发愣着。</p><p class="ql-block">太阳依旧毒热得烤人烫人烧人。</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黄沙窝》2007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作者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乔盛,笔名塞风、林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地方担任过副县长,供职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主管的中国经济时报社。资深编辑记者、研究员、人才学、社会学、管理学、领导学、经济学研究专家。出版专著有长篇小说《黄沙窝》、《黄黑谣》、《杨家城》、《滚烫的岁月》、散文集《黃土地上的美男俊女》、《割不断的故土柔情》、《红山丹》、《黄河长城的绝唱》、《大美河山》上下卷:诗歌集《长江军魂的丰碑》、《滚滚江河唱英雄》、报告文学集《战争岁月》、《我的青少儿时代》、理论著作《一个记者与作家看世界》、《西部大开发》、《人才论》、《干部论》、《领导论》、《治国论》、电视剧《大漠落日圆》等文稿一千多万字。其理论著作《治国论》、《领导论》、《干部论》、《人才论》对当代中国和世界机制格局以及发展走势产生了重要影响。</span></p> <p class="ql-block">好文采互助联盟邀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