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终南雪BG9DXH

一封相思信，念君至深，唯愿君安

长街深巷，暮色如烟。我于案前铺展素笺，墨香混着檐角漏下的雨丝，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朦胧。忽忆起西洋诗人济慈笔下的月光，大抵如你眸中星辉，总在夜深时漫上我心间。

一、初遇惊鸿影

自你打马过江南，我这方小筑便成了春深里的桃林。记得那日你着月白长衫，立在青石板桥边，襟上沾着半朵飘落的梨花。

我隔着碧色柳帘望你，只觉漫天云霞都碎在了你的眉梢，从此惊鸿一瞥，竟成了余生解不开的结。

你说尘世太纷扰，愿与我共剪西窗烛。我便收了罗裙上的牡丹绣线，学你研墨抄经，听你讲英伦半岛的雾霭与塞纳河畔的梧桐。

那时节，檐角风铃总在风起时叮咚作响，像极了我们并肩坐在葡萄架下，听流水潺潺的光阴。

二、长相思兮长相忆

后来你乘远洋轮赴重洋，我送你到黄浦江边。汽笛划破晨雾时，你将一枚怀表塞进我掌心，表盖内侧刻着“见字如面”四字。

船影渐远成江心一点，我攥着怀表立在码头，看暮色漫过万国建筑群的尖顶，忽然懂得古人说的“望尽千帆皆不是”，原是这般蚀骨的滋味。

每至月半，必挑灯给你写信。用徽墨在薛涛笺上写江南的梅子黄了，写巷口阿婆新腌的糖桂花，写昨夜梦到你踏雪归来，衣襟上还沾着北地的霜。

信笺叠成纸船，托往来商船带去大西洋彼岸，明知航程漫漫，却偏要学望夫石的痴傻，等一个遥遥无期的归期。

枕畔常放着你留下的书，书页间夹着你寄来的枫叶标本。每当思念漫过心堤，便翻开扉页读你写的眉批：“吾爱，此句似你笑靥，见之忘忧。”字迹已被岁月磨得微淡，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见真心。

原来最深的情，从来不是惊涛骇浪，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牵念，是字里行间的温柔。

三、愿共尘寰老

前日去城隍庙求签，得一“缘”字。解签的老尼说：“情到深处，草木皆相思。”我忽然想起你走时说的“待霜鬓染雪，定当归去”，便在天井里种了两棵银杏树，一棵是你，一棵是我。

待到来年金秋，落叶铺满青石板，便可坐在树下，用铜壶煮一壶碧螺春，看斜阳将两个斑驳的影子，酿成岁月的诗行。

昨夜忽梦你归来，仍是当年青衫模样。你说走过许多国度，见过巴黎的铁塔、纽约的霓虹，却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我窗下的茉莉香。

我牵着你穿过紫藤花架，看檐角风铃依旧叮咚，恍若时光从未流走。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才知有些牵挂，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如今时局虽动荡，我却不慌。因知你在远方，亦如我这般，守着一轮明月，数着归期。

晨起会为你在案头换一支新插的玫瑰，暮归会替你留一盏昏黄的灯。纵算山高水远，终有一日，你我会在某个铺满落叶的黄昏重逢，那时我定要轻轻对你说：“先生，可曾知，这一路相思，我已等了三秋。”

四、临笺寄幽怀

窗外雨又落了，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怀表指针指向子时，不知此刻的你，是否也在大洋彼岸，对着同一轮明月出神？

前日收到你寄来的羊毛围巾，浅灰的纹路里织着细密的针脚，是你亲手选的料子。围在颈间，竟有了些你怀抱的温度。

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原来千年前的相思，与今时并无不同。愿这一纸信笺，能乘着六月的熏风，掠过层层海浪，轻轻落在你案头。

待你展读时，定能看见字里行间藏着的，我不敢言明的心事——念君至深，唯愿君安。待得鬓边雪，共看人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