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读李双彭的诗</p><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我初次惊艳于李双彭的长诗《亡灵序曲》。从这首长诗能感受到年青人的生命张力和想象的浪漫。从其意象的绚丽和语言的纯净来看，又颇具超现实主义风采。</p><p class="ql-block">那时，通过微信交流，我知道他推崇昌耀的诗，还给我递过一本昌耀的诗集。我承认昌耀的诗有分量，但不欣赏他那种与现实相隔较远的浪漫主义诗风。我认为经过创作的青春期后，就应当写与自己息息相关脚踏实地的诗。如果还要一直浪漫，那就有负当下的存在了。</p><p class="ql-block">现代诗的最大变化，是把诗人的关注从天上拉回到地上，从自然风光拉回到社会人生。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社会属性大于人的自然属性。在某一个地方，可能遇到古今交叉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穿过窄巷，经过弄堂，老宅里走出荷花 那样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梅花洲的七月只有荷塘</p><p class="ql-block"> 伴着一首杨万里的净慈寺送林子方</p><p class="ql-block"> ——《题梅花洲》</p><p class="ql-block">诗人不一定都是多愁善感的，但他一定是敏感的。当这种敏感由表及里，就是觉悟：</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麦苗刚刚拥有明天</p><p class="ql-block"> 记不清那年驻马店的冷暖</p><p class="ql-block"> 汝南的小汽车站，云卷云舒由不得我们半点</p><p class="ql-block"> 小站有小站的明天</p><p class="ql-block"> 绿色的木制靠椅剥落着时间</p><p class="ql-block"> ——《小站》</p><p class="ql-block">每个时代都有其纪念物，沉淀在人的记忆的岩层。诗的普遍性有时在记起那个特殊的物品，赋予我们低头族的时刻：</p><p class="ql-block"> 在长途汽车站附近</p><p class="ql-block"> 等待高三夏天的来临</p><p class="ql-block"> 像小黄河的汛期，声音那么好听</p><p class="ql-block"> 当初那一只黑白屏幕的诺基亚手机</p><p class="ql-block"> 开机时的动画多么温馨</p><p class="ql-block"> ——《光耀之州》</p><p class="ql-block">基于存续的观察，我能感受到李双彭的诗逐渐回归生活。在他的感觉空间，迎面而来的现实与曾经的经验正扩大着他的思想的外延：</p><p class="ql-block"> 在《光耀之州》里，来回反复</p><p class="ql-block"> 像是潢川的背后，汽车站是地标性的建筑</p><p class="ql-block"> 再坠着上蔡和漯河，这种不太长的礼物</p><p class="ql-block"> 那些长路，国道的拐角或是缺口</p><p class="ql-block"> ——《别后》</p><p class="ql-block">生活在他的现实与想象中，也在转角的意外邂逅或下一站的期待中。当然，顺理成章是不断贴近事物的新鲜的触觉：</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在一个叫做秋天的季节里</p><p class="ql-block"> 面对温暖的光，金黄的稻床</p><p class="ql-block"> 燕子，我只有这样讲</p><p class="ql-block"> 才能拉近我们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距离》</p><p class="ql-block">这是一种有结果的必然的联想。但人人都有好奇之心。诗的跳跃式发展，上一句与下一不在预期，应该更能惊奇：</p><p class="ql-block"> 安慰一种缺失</p><p class="ql-block"> 像等待秋天的柿子，像句子</p><p class="ql-block"> 这世界有许多必然的事</p><p class="ql-block"> 你一直在我的院子</p><p class="ql-block"> 说知鸟来了，说知鸟已死</p><p class="ql-block"> ——《岁月神偷》</p><p class="ql-block">在“知鸟已死”的情况下，也许有更大的空间容纳更大的梗。就像我不知他的诗中“一个蛮子和一个侉子的故事”是什么梗。</p><p class="ql-block">古典诗中的梗，多是吊书袋。而现代诗的梗，不应该回避社会热点问题。能赢得他人会心一笑的诗，才能证明这个诗人与当下社会没有脱节。</p><p class="ql-block">他是一个游吟诗人，能走到那写到那。那年他来铜川写的诗，比我们当地的诗人写得更接地气：</p><p class="ql-block"> 人来人往</p><p class="ql-block"> 我是最沉默的那个</p><p class="ql-block"> 借着七路公交，将每日的思念传递</p><p class="ql-block"> 为了川口和印台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小城故事》</p><p class="ql-block">在物我之间，更深的沁入乃至迷醉，是对一个诗人的真诚态度及其诗艺的原创性的考验：</p><p class="ql-block"> 温柔的伴随那少许的盐巴</p><p class="ql-block"> 沙沙落幕。午后的玻璃杯里</p><p class="ql-block"> 阳光与野菊成为好友</p><p class="ql-block"> 解渴过后，风打门前叹息而走</p><p class="ql-block"> ——《泥印之台》</p><p class="ql-block">诗的真实首先在于细节的真实。有细节必有时间的演变，而变化多端，就要看诗人在角色转换时的戏剧化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留守儿童、学生、工人、患者、租客</p><p class="ql-block"> 这些都可以是你的社会名称</p><p class="ql-block"> 外来流动人口、务工人员、重点摸排对象</p><p class="ql-block"> 都让你的内心如同夜晚的小巷</p><p class="ql-block"> 你唯独做不了诗人，也跳不进乌江</p><p class="ql-block"> 你不是善于取悦的画眉</p><p class="ql-block"> 只是麻雀中的一只</p><p class="ql-block"> ——《可惜你不是诗人》</p><p class="ql-block">当然，上面这首还是诗人的独白，算不上多种声音。这也是我崇拜埃兹拉·庞德的原因，我在他的鸿篇巨制《诗章》中读到了多种声音。</p><p class="ql-block">中国不缺史诗的生活，而缺史诗的表现。作为浮夸年代的浮夸群体，诗人们其实是有愧于时代的存在。</p><p class="ql-block">我已看到一些诗人从浮夸的状态降落下来。我期望那些贴近大地，饱蘸生活浓墨的笔，能感天动地：</p><p class="ql-block"> 大地悄悄地偷走了生活中的眼泪</p><p class="ql-block"> 和太阳一起</p><p class="ql-block"> 像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搭配</p><p class="ql-block"> ——《女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5.30日 写于铜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