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六个子女中,落地便面临死亡威胁的我,在父母的孩子们后来都大起来时,竟成为了最完全继承了他们那始终藏于内心深处的,不服输的能量的角色。这一点上,许多年以来,排行老五的,又被父母宠爱的不像样子的我,始终都没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最有说服力的解释。</p><p class="ql-block"> 若问世间绝不可以计量法测量的唯一存在为何物,于我这里,仅有血脉。夏日的院子里,随处偶遇的怀里抱着的娃,动作的发育还不能精确地对准着妈妈的鼻尖或是额头,却偏要使着性子,挥舞着小手给妈妈拭擦汗水的情景,不由的牵起心底私藏的爱的震动涌上心头。每每此刻,脑海仅可闪现的唯一念头:血脉之亲,无论年龄。</p><p class="ql-block"> 割舍不断的血脉之亲,致使我的倔强常常会与母亲的不想多事,发生着激烈的碰撞。几岁的时候,人们吃粮的问题,除了粮本上的每月每人定量的供应,有着几个孩子的家家户户,基本都要额外的买一些麦子囤起来,用这些麦子计划着分批次拉到面粉厂,换取面粉,来应对季节交替时可能出现的青黄不接。</p><p class="ql-block"> 那天的一大早上,母亲毫不凌乱地顺序着手里的动作,把轱辘安装上架子车,在放着麦子的房间门口扎稳后,进屋扛出与母亲身高相仿的一袋麦子,顺方向地放置在车架子的中央,接着该去抱在旁边等候着的我了。去的一路上,我非常乖巧安静,我坐的地方总是在离母亲最近的车头,我知道,那是母亲担心走到路不平的地方,若有被晃动下来的危险时,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一转身就把我给抓住了。这一路的顺畅,面粉厂里各个环节的一路顺风,我一路的听话配合,这样过了约摸着有两三个小时后,颗粒变成了粉状,就又到了母亲最后将我抱上车的动作了。这一刻,我的倔强开始炸了锅,我扭捏地咧着瘦弱的小身子,大喊小叫地倔强着不肯上车,母亲继续着懒得理你的习惯,执意要一把抓住我的样子,我也以同样的执意继续着我的不肯,与母亲绕着车子周旋着,这周旋里,母亲想的是快点抓住我扔到车上,别耽搁了回家赶上做午饭的时间。而我,这个七八岁的,从小就心思缜密的这个我,来时这一路上,始终在安静着,我在安静地收集着母亲每过一会儿挥起右手臂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我在安静地收集着母亲拉车累的很了的话,稍稍驻足,做几下大口喘息的动作,我收集的所有里,也在这一路上不停一刻地敲动着我这个还是属于小女孩的懵懂的潜意识里,由血脉相连衍生出来的心疼母亲的心的触觉。许多年来,那样的心,被我始终以一种宝藏的方式珍贵地存放着,那是一个娃初尝心疼母亲而流露出来的真情,是以自己还不尽完全的力量,去爱母亲的表现形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