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后才懂人心·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风雨之后才懂人心·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狂风肆虐，疾雨泼野，窗外的世界成了奔流的浊水。行人仓皇窜避，车辆急遽划开的水浪，横冲直撞泼向道路两旁。雨幕重重交织的混沌里，我泥潭跋涉般踱步，伞早已破漏不堪，衣湿意冷如浸于寒水。此般时刻，却像把无光的钥匙，蓦地拧开了封存过久的记忆之箱。

曾几何时，也以为倾一己之力能驮住别人的山，便以为自可得苍天一分青睐。殊不知这山盘踞于肩头，它只在乎自己峰峦的荣耀，却毫不屑于将它的荫泽分你一角；你踽踽驼行，肩骨欲裂，仰头只见孤零零的嶙峋危崖兀立，何尝有半点苍穹与你相接？

然而风雨中那陡峭的记忆，又分明浮现着另一只手。

人生跋涉于荒漠，你慷慨伸出盛满清水的双手，如舟楫济溺，渡人渡到了千万次。而人群行过如流水，终归各自投向自己的大海；其中几人能记得那一次援手，竟渺渺如飘渺之尘！却在脚步停滞难前的困顿时刻，总有一双手自光阴深处再次穿过风雨递来，那瘦硬的关节，干燥又略带温热的力量——它是温存的火种呵，你竟忘记曾自己无意间将他焐热。

记得一次，我在石阶上遇见一位老人，步履维艰，几不能登。我上前小心托住了其肩肘，轻轻携扶着爬完那几十阶。到达平地，他仰起布满沧桑的脸，向我微微点头，竟无更多言语——只见那笑容里含着某种温存微小的光芒，如春泉一淙流淌过人心最干瘠的河床。原来不必如雷贯耳，情谊在微弱处愈显出真价值：似水温柔，常悄然无声地在嶙峋石岸间奔流而过。

雨水渐渐轻歇下来，窗外水痕爬过玻璃，犹存着晶莹流动的形状。经年累月在人群里穿梭沉浮，我才终于懂了——人情如水，有千面形色：它可以是汩汩温泉，抚慰枯裂的心田；亦可如潮水一去不回或天边虚幻浮云，看似有情却终无痕。那所谓渡尽千人，也须择流处泊岸；那温温的热血，应浇灌懂感恩的根蒂；那片赤忱心意，要留给甘愿同行踏过泥泞的人。

人生路远，经历愈多越恍然，世间人海里潜流涌动，原无绝对良善与疏薄——各人心里有各人的山海，也各有其行进的时辰航路。

帮过你的人，如温煦地脉里的泉，深潜缓流，只待你在某个冷冽的时辰低头汲取；而那飘忽难驻的，终于飞升化入虚渺流云，不再回眸。历经风吹雨打之后，我才慢慢学着捧出一颗心；那心像暖热的泉眼，只向它认出、它也同时认出你的人缓缓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