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青春的记忆</p><p class="ql-block">1969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那年我十八岁,背着简单的行囊——一床褥子、一条棉被、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挤在一辆解放牌卡车的车厢里,随着车队颠簸了整整半天,终于在夜幕深沉时分抵达了河南太康县常营公社。</p><p class="ql-block">和我们同行的有好几辆卡车,具体有多少知青我也说不清。后来才知道,分到我们公社的就有一百多人。卡车停稳时,公社大院早已漆黑一片,只有几盏马灯在寒风中摇曳。几个公社干部帮我们卸下行李,一堆堆地码放在空地上,说是要等各大队派人来接。</p><p class="ql-block">我们冻得直打哆嗦,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盼来了接我们的马车。赶车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把式,旁边坐着大队会计——这是公社干部介绍的。我们十四个人都是同校的,有六六届的,也有六八届的初中生,八个女生六个男生,七手八脚把行李装上马车。</p><p class="ql-block">马车在漆黑的乡道上吱呀前行,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声音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沉默着,最后还是我鼓起勇气问了句:"你们大队还有多远?"他裹了裹棉袄说:"不远,四五里地。"这话让我们更茫然了——城里长大的孩子,哪知道四五里地究竟要走多久?</p><p class="ql-block">忽然远处出现几点微弱的灯火,像散落的星星。会计指着说:"瞧见没?那就是咱黄集村。"又颠簸了约莫二十分钟,马车终于驶进村口。大队部是三间土坯房,会计室在里间,外间会议室的地上燃着一长溜豆秸,噼啪作响的火苗让我们迫不及待地伸手取暖。</p><p class="ql-block">屋里靠墙的长凳上坐着几个穿靛蓝粗布棉袄的村干部。最显眼的是个裹着印花头巾的高大妇女,正操着浓重的豫东口音安排事情。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窗户楞上的两小块儿玻璃上,贴着一张张好奇的小脸。大队会计拍拍手让大家安静,原来那位妇女就是村支书。</p><p class="ql-block">她清了清嗓子站到火光中央,欢迎词说得铿锵有力:"知识青年同志们,俺代表黄集大队党支部..."我却被她独特的腔调吸引了注意力,把"教育"说成"较育","革命"说成"革用",棉袄袖口还沾着几根麦秸。</p><p class="ql-block">分组时我们四个女生被分到第三生产队。队长姓黄(这个村子的人大多都姓黄),约莫五十岁,方脸盘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但眉眼很周正。他领我们到他家暂住——堂屋三间,南屋两间是土砖混砌的,原本住着他的两个儿子,现在腾出来给我们。</p><p class="ql-block">堂屋方桌上的马灯的灯黏拧得特别大,把房间照得透亮,旁边小桌上摆着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两盘菜冒着热气:清炒萝卜丝和白菜炖粉条。队长的老伴和岳母都是利索人,一个劲招呼:"孩儿们快趁热吃!"我们哪还顾得上客气,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老太太站在一旁直念叨:"慢点儿吃,锅里还有呢..."她围裙上沾着面粉,袖口磨得发亮,却笑得比马灯还暖。(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