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的雪

老碗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最近,广东十分闷热。忽然间想起了几十年前宁夏贺兰山石炭井的雪,一下子清爽了许多。</b><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图片来自网络,向原创致谢)</span></p> <p class="ql-block">1978年10月下旬,我从咸阳出发,下着小雪;到兰州中转,下着大雪;火车轰隆了三天,灯光稀疏、行人稀疏时分,到了目的地——贺兰山东北角的石炭井,还下着雪,没见过的雪。</p><p class="ql-block">石炭井指挥部(相当于区政府)门口的十字,地势较高,略显空旷。那时,矿区没有公交车,没有三轮车,亲戚也没有来接,我带了一百三十多斤行李,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眼前的雪吸引了我。雪很特别,顺着路灯的微光,粉状雪花借着风,橫着,斜着,旋转着,飞着飘着,擦过头,闪过脸;灌进脖子,直入后背,刺穿脊梁,冰了五脏六腑。一时间,鼻孔的寒气冷到了喉咙,混着沙尘味儿,煤粉味儿,好奇得抬起头,长吸了起来。山风凄凉,尖锐。暗淡的灯光掉落路面,雪旋转着,一团一团;滚动着,一卷一卷,沿着马路从北向南,从西向东,轱辘辘的滚动着。风,雪,沙,煤灰窜入裤脚,小腿麻木,大腿打颤,屁股硬邦邦的,棉裤也硬邦邦,跟身体隔开似的。寒风从脚后跟,脚面挤进脚心,棉鞋松垮垮的,脚不停的跺着,发出浑浊的蹬蹬声。</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扛着沉重的行李向亲戚家走去。天晴了,突兀的地面黑乎乎的,山脊光秃秃的,与低处的雪岭、墙角的雪堆各就其位,黑白斑驳,像浸染一般。迎着阵风,穿过街区,上了长坡,视野开阔了许多,风也大了许多。阳光照着积雪,照着山石,耀眼,晕头,没有一点红装素裹的景象。仔细瞧上一眼,沙雪贴地滚动,雪粉驾着沙雪,像雾一样在空中翻腾,顺着峭壁脚下,忽大忽小,向前涌动。突然间,一道雪雾,沿着马路,沿着两侧空旷的坡地,从远处奔腾袭过来,一下子染白了我的行李,我的全身。</p><p class="ql-block">抬眼望去,雪雾在山顶浮动,在山坡滚落,从山沟涌出,从半空飞来,顺着地势起伏翻腾,像大海涨潮一般。一层一层,一股一股,时高时低,时宽时窄,与枯草一起旋转着,涌了过来,扑到身上,枯草刮过脸庞,擦过手背,疼痛难忍。转过身,风声一下子大了起来,野狼哀嚎一般,似远似近,在山间回荡,绕着我一个人凄厉。</p><p class="ql-block">来了一年多,一直守着学校,时间一长,想家成了扰人事儿。五月的一天,远处的高音喇叭传来了“不要问我从那里来……为什麽流浪远方……”听着听着,伤感得乱了情绪,复习备考无法坚持,下了楼,右拐上了山。</p><p class="ql-block">几缕阳光穿过云层,射向远处山顶,山石染金,褐色岭脊,非常显眼;射像峭壁,崖羊三五成群,激活了山的峻峭嶙峋;料峭阵风吹动枯草,向悬崖下的乌海飘去。就这时,一片鹅毛大雪,伴着枯草缓缓飘沉。不一会儿,银元一般的雪花,像鹅毛一样,映着阳光,转着,飘着,沉着。落在脸上,凉凉的;落在石头上,明晃晃的;我伸出双手,正要掬一片雪花,咩——咩——,一群山羊嘶鸣着,走了过来。</p><p class="ql-block">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羊群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健硕,高大,站在陡石上,鼻孔喷着热气;走在石滩上,啃着枯草。牧羊人的山歌,高亢悠扬,连石缝里的狼尾草,也挺得直直的,入了神听着。我回头看见崭新的教学楼,赶紧转身,快步下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