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福建莆田民间有谚：“莆田才子多，最奇小五哥。”说的是明代万历年间那位名闻八闽的狂生小五哥。小五哥本名郑春卿，因排行第五，乡人皆唤他“小五哥”。他学问很好，文章也写得流利生动，尤其擅长对对子，就是生性落拓，幽默风趣且玩世不恭。其舅父乃当朝礼部尚书陈经邦，贵为国师，门生权贵遍天下。偏是这小五哥生性古怪，视功名如粪土，整日里不是与贩夫走卒饮酒论诗，便是躺在荔枝树下打盹做梦。</p> <p class="ql-block"> 传说这年新到任的福州赵知府，乃两榜进士出身，自负才高。听闻莆田有个不把科举放在眼里的小五哥，心里不服，便趁巡视之机，特意绕道莆田，要会一会这位狂生。那日恰逢端午，知府大人命人在城隍庙前搭了彩棚，传出话去，要与小五哥对对联。消息一出，半个莆田城轰动了。小五哥本不理会，却被几个酒友硬拉着前去。“久闻郑公子才高八斗，今日特来请教。”赵知府捋着胡须，指着庙前新挂的菖蒲道：“我的上联是‘竹本无心，偏生许多枝节”，请对下联。”围观的人闻言皆皱眉。这上联明说竹子，喑讽五哥不务正业多生事端，着实刁钻。却见小五哥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个新摘莲藕笑道：“藕虽有孔，不染半点污泥。”“好！”人群传出一片喝彩。</p> <p class="ql-block"> 赵知府脸色一变，又道：“稻草捆秧父抱子。”小五哥抬着望见个竹篮提笋的农妇走过，朗声道：“竹篮装笋母怀儿。”赵知府额头见汗，忽见庙前溪水流过，急中生智：“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小五哥瞥见对街有家扇铺，掌柜正用风扇凉，当即便道：“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三对皆败，赵知府面如土色，匆匆告辞。自此，“小五哥舌战知府”的故事传遍闽中。</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乡试，主考官乃陈经邦门生，早闻这位师弟的狂名。阅卷时见一份答卷文采斐然却故意写错格式，心知必是小五哥所为，便派人唤他前来。“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先生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考官出联相试。这上联暗藏玄机，“江夏”既指地名，又暗喻考场高低。小五哥不假思索：“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既谦虚守礼，又不失锋芒。考官叹服，私下对同隙说：“此子才学是可中举，可惜太过狂放。”这话传到小五哥耳中，他反而大笑：“我若愿考，何止中举？正是不耐那官腐臭罢了！”</p> <p class="ql-block"> 某年腊月，莆田来了个云游和尚，在广化寺前摆下擂台，号称“对联不过关，佛法不东传”。那和尚出的上联稀奇古怪，连败当地十多位秀才。小五哥闻讯，趿拉着棉鞋就去了。和尚见了来个蓬头垢面的书生，不屑道：“古木枯，此木成柴。请施主对来。”小五哥哈着白气：“女子好，少女更妙。”和尚一惊，又道：“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是柴。”小五哥指着远处白水：“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更妙。”</p><p class="ql-block"> 和尚额头冒汗，使出杀手锏：“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云：明月送僧归古寺。”这联用拆字法，将“寺”“诗”二字拆解，又引用唐诗，极尽精巧。小五哥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个烤红薯啃着：“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曰：斧斤以时入山林”。和尚呆立半响，忽然跪地叩首：“贫僧游方十载，未遇对手。今日得见真佛矣！”竟要三拜小五哥为师。小五哥连忙摆手：“我连自已都度不了，如何度你？”说罢大笑扬长而去。</p> <p class="ql-block"> 小五哥晚年隐居城东草堂，自号“荔奴”，常对人言：“我这一生，对天对地对人对事，唯独不对功名。”有慕名求教者，他总说：“对子小道耳，人生在世，但求心安。”至今莆田老人茶余饭后，还爱讲小五哥的趣事。说他如何用“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对“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梭”；用“红菇戴笠，单脚着地受风霜”对“黄豆出土，双掌拜天承雨露”。又如何以“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对“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这些对联如散落人间的珍珠，照亮了莆田四百年的文脉。</p> <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图片：五哥图自莆仙戏剧照，致谢原作者</p><p class="ql-block">文字：紫山兰水据莆田民间传说整理编辑</p>